我不是一个人……”

    曹操喃喃自语,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千百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静静的坐了许久,嘴里说不出的苦涩,一直苦到心里面……

    “主公!主公!”

    曹操昨日赴宴大醉而归,今天一早起来便怔怔地坐在哪儿,一动不动,一言不。夏侯渊本以为他是在思考问题,就悄悄地退了下去。待他忙完了琐事,回来一看,曹操依然是原来的姿势,显是一直坐到现在,夏侯渊心中不免大急。

    “哦……是妙才呀!”

    夏侯渊连呼了好几声,曹操散的眼神才重新凝聚起来。

    “主公不要担心,张青州不肯相助,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张涵不肯帮忙的话,夏侯渊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但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夏侯渊很是急切,曹操心里一阵儿温暖,忍不住微笑起来:

    “妙才,张伯润答应了,除了不肯给兵,钱粮都不是问题——不给兵,也是件好事,我若带着一群青州兵,只怕本初就看不下去了……”

    夏侯渊是曹操的妹夫,也认识袁绍,听了此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笑了一会儿,夏侯渊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问题:

    “主公,张青州可说了什么?”

    “哎,也没什么……”

    起这个,曹操就意兴阑珊了,他敷衍了两句,思绪重新回到了那一刻。在那一刻,张涵打破了他的理想。

    ————————————————————————————————

    话说曹操在阳汴水边,与徐荣一场大战,从上午一直杀到夜晚,终大败而归,士卒死伤大半。曹洪让马给曹操,自己步行护卫,趁着夜色才逃脱了性命。曹操的失败,原因很多。客观的说,曹军的战斗力与凉州军相比之下,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返回酸枣之后,但见诸军日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曹操气愤已极,怒而责之,并提出了进攻方略。曹操的一番话语,字字惊心、句句在理,极是深谋远虑,却终是半点效果全无。

    曹操兵微将寡,又是显宦出身,在联盟里影响力本就有限。这次他独自坚持出兵,奋力向前,所说的话自以为极有道理,殊不知扫落了多少人的脸面。这天底下,能干事的人从来就是少数,偏偏有很多人自己成不了事,更看不得他人成事。见曹操失败而归,不知有多少人暗自高兴,哪里听得进他良言苦劝。而且,时势如此,各自都有保存实力之心,曹操的话更成了过耳风。

    无奈之下,曹操只好收拾了残兵败将,返回了家乡县休整募兵。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曹操这一战败的很惨。曹洪倾家来助,自带着千余家兵,在扬州的庐江郡和丹杨郡——曹洪与扬州刺史陈温是好友,又征募了四千余人,以帮助曹操东山再起。不成想,两人在沛国龙亢汇合后,又遭遇了兵变。

    老实说,当兵就是为了粮饷。小老百姓一个,谁理会皇帝是谁,是谁还不都一样交税服徭役。灵帝为祸天下二十年,好不容易死了,老百姓可不会在乎灵帝的哪个儿子继位,那是大人们关心的事情。曹操新败,曹洪招募武装了这许多士卒,花钱似流水,这钱粮就出了问题。

    那一夜,曹操浑身浴血,连杀了三十多人,方才闯出营去。形势之混乱,曹操之狼狈,可见一斑。一夜厮杀,士卒死的死,逃的逃,曹洪招募来四千余人,仅剩下五百多。

    曹操的处境十分艰难。何去何从,这是一个问题。若是就此返回,以曹操手中的千把兵,就无以自立了,只得去投靠依附别人。想来想去,曹操命夏侯惇带兵回家乡继续招募人员,自己带了些儿随从,悄悄向青州行去。

    曹操对此行并没有把握。在济南担任国相三年,曹操与张涵打过不少交道。两人有极多相似处,也有很大的不同,彼此间深有默契,很谈得来,却不知差了点儿什么,终究没能成为朋友。张涵对曹操是另眼看待,颇为敬重。不过,他有时也会隐约流露出一丝敌意。曹操对张涵也有些许看不透的感觉。张涵这人能力不用说,众所周知的能吏,遇事见微知著,处理事务常有独到之处,为人很重视实利,虽不能说是叛经离道,也可以说是不拘礼法了,很合曹操的胃口。曹操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照曹操看来,此去青州,张涵三成可能一毛不拔,有三成可能敷衍了事,也有三成可能满足他的要求。当然,还有一成,就是曹操拿捏不准的地方了。就算张涵强留下他,甚至直接杀了他,也都是有可能生的。

    不过,事情展到这个地步,形势逼人,为了不寄人篱下,曹操也只好赌一下了。另外,讨伐薰卓到了关键时刻,曹操也有心去探听张涵的意图。张涵把王罗打出来讨伐薰卓,又擅自攻了泰山郡,曹操明白他心怀叵测了,但也他早知道,张涵从不是忠心之臣。

    可是,一州三郡国连成一片,有泰山郡在手,青州便成为稳固的后方,精兵十余万,钱粮充足,进可攻,退可守,形势与以往大不

    =▊

    “伯润兄,你可害死我了!”

    见了张涵,曹操一如既往称呼着张涵,他行着礼边大声抱怨起来。

    “孟德兄,害的就是你喽!”

    曹操半真半假的抱怨,张涵也不在意,大笑着还了一个平礼。

    “一点小麻烦,想来也难不倒孟德兄?”

    “……”

    曹操苦笑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张涵如今是家大业大,可以不把袁绍放在心上,他如何得罪的起。但是,这番示弱的话,他也不愿意说。张涵已经陷害完了,又出乎意料的坦率,全然不见丝毫愧疚之意。曹操不由自主叹息说:

    “曹某何德何能,伯润兄这样青睐有加……”

    “孟德兄大才,我素知之,自然要高看一眼啦!”

    见到张涵这样无赖,曹操也是无语了。他知道,再说起来也占不到便宜了,只好自嘲道:

    “伯润兄这一眼,可非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区区小事,孟德兄不必客气。”

    张涵的脸皮比曹操厚多了。如今他没有了害死曹操的意思,但能给曹操制造些麻烦,还是他所乐意见到的。曹操瞪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如此说笑,曹操也是试探之意,见张涵待他一如既往,便放下心来,知此行即使不能成事,也多半不会有事。

    曹操抵达青州,是在七月中旬,正是战事结束不久,张涵忙于善后处理。不过,张涵仍不时抽出时间,在自家置酒招待他,曹操甚是满意。

    这一日,张涵又置酒相邀,除了曹操,并没有请别人,也没有陪客。闲聊了一阵儿,酒酣耳热之际,曹操不经意间又旧话重提,说起了泰山郡事。

    张涵漫不经心地看了曹操一眼,别看他脸上红扑扑的,他可一点都没喝多。这事他已经解释过了,曹操再问是什么意思。自然,应劭邀请青州军剿泰山贼,并心甘情愿让了泰山郡,这样的官方说法,谁都不会相信,曹操不信也是理所当然……脑袋里飞快地转过了几个念头,张涵却没有犹豫,继续了之前的说法:

    “……,应仲远苦苦哀求,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呐!”

    “噗呲”一声,曹操忍不住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张涵,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儿,他才能够开口:

    “伯润,你这话也太假了!”

    “孟德,何出此言,这事可是有书信为证的……”

    张涵也不着恼。曹操一摆手:

    “要什么书信,应仲远就在临,我与他也是老相识了,一起去看看他怎么样?伯润不会拦着我吧?”

    “这个,”张涵语塞了,不过这难不倒他,“哎……”

    一声长叹过后,张涵已经想好了借口,他显得愈悲切。

    “孟德欲往,我怎会阻拦。可是,应仲远病的很重,元化先生好不容易才将他救了回来,先生有话嘱咐,他需要静养,不要见外客……”

    “没关系!没关系!久未相见,我只在屋外去看一眼,略尽心意便是,不会有碍应仲远养病……”

    “这么说来,也并无不可。不过,先生还有话说,应仲远的病很是奇特,旁人前去很容易加重病情,如果孟德实在想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涵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曹操,才接着说了下去:

    “只需要孟德沐浴斋戒三十日,如此就可以无碍了……”

    “……”

    这不是胡扯嘛,但此时道术很盛行,神医华佗这么说,曹操也反驳不得,他一摸鼻子不说话了。即使他真的斋戒三十日,张涵没准还会说,‘抱歉!他记错了,应是斋戒三十月’(—_———曹操相信,张涵能干出这事来。

    话说到这地步,曹操就没法说下去了。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气氛渐渐融洽了起来,话题很自然便转到了讨伐董卓的战事上。果酒入口和缓,两人都喝了大量的酒。曹操后来就喝的有点多了,他展望过去,畅想未来,希望能劝说张涵回归正途……

    张涵对此呲之以鼻,关东的‘群雄’是运气好,若是董卓有皇甫嵩那两下子,早把你们打败了——他也没少喝。说到最后,张涵挥舞着手臂断言,讨董不会有结果,并大言不惭的宣称:

    “刘氏的江山完啦!”

    “放屁!”曹操勃然大怒,“天下自有忠义之士!”

    “忠义之士,”张涵笑道:“就是你喽?”

    “是我怎样?”曹操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他一拍胸膛,“我曹某人算不得忠义之士吗?”

    “曹孟德,你忠心耿耿,奋力厮杀,又能如何?你的力量太小了,”张涵伸出了大拇指,觉得多点儿,便换成了尾指,还是觉得多,就用另一只手握住,只露出个手指尖,“曹孟德,你的力量就这么大,微不足道……”

    闷哼一声,曹操大恨,“我曹操这辈子不会总这样的!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扫平了……”

    “哈哈哈哈哈……”张涵指着曹操大笑不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的把石桌拍得”直响。

    “怎么?我做不到么?”

    曹操怒吼了一声。

    张涵笑了半晌,才停下来,叹息道:

    “做到如何?做不到如何?

    做不到,便是别人取而代之;做到了,就是你取而代之。”

    “放屁!”曹操激怒之下,跳了起来。

    “孟德,你不是一个人!”

    张涵并不生气,忠诚的人总比叛徒让人尊重。他用叹息的语气重复着,“孟德,你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

    这话是戏志才前两日对张涵说的,张涵明白他的意思。

    政治斗争不是一个人的斗争,它从来就是许多人的势力之争。说破了,一点也不希奇。就拿若若的父亲梁成方来说,他原来是张何的书童,现在是张何手下的大管家。假如以张何为主,毫无疑问,梁成方必会成为一方重臣,日后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而如果以张涵为主,他往后就是个管家而已。当然,有若若的关系在,梁成方依然富贵可期。但是,换成其他人,又会是持何种态度,这是不说自明的。

    三人成虎,任何一点矛盾都会被人为地放大千百倍,除非真能做到亲密无间,否则的话,事情多半会向坏的一面展。可就算日日待在一起,能够亲密无间的,又有几人。况且,像张涵这样的家庭,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是基本要求,天各一方聚少离多,则是常有的情形。时间一久,父子相疑,手足相残,便都不是什么希奇事了。

    就泰山郡一事。如今互相攻伐还没有公开化,鲁国几个月时间内尚可以各方配合,暂时维持,然而拖久了,为了应变,就必须有人号施令,形成一整套班子。到时候,青州一套班子,鲁国一套班子,再加上琅邪一套班子,进一步荣华富贵,退一步营营役役,问题就多了去——张涵势力再大,张何也是他父亲,名义上就不占优势。张氏控制了一州三郡国,形势一片大好,也就更容易生争权夺利的事。

    从整合资源、统一号令、长治久安、增加纵深等各个角度讲,张涵攻取泰山郡都是势在必行——戏志才说的就是这个。

    张涵对曹操说的,自然不是同样的意思。然而,意思不同,道理是一致的。接下来是一场残酷的权力竞赛,胜利者得到一切,失败合族具灭。曹操没有选择余地。他不称王称帝,他的部下就会抛弃他,但有选择,谁也不会愿意为一家肯定破产、注定失败的势力效力。

    除非讨董一战大胜特胜,能够解救出皇帝来,各方势力牵制下,汉室还可以维持下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到目前为止,参与讨董的各怀异志,都在保存实力。盟军主力袁绍部屯兵河内,另一部屯兵酸枣,距离董军都有百里之遥,生的战斗屈指可数。显而易见,这些人并不是真心想营救皇帝,指望他们,不亚于缘木求鱼。

    这些话不必细表,有些事情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想。张涵一点,曹操就明白。明白了以后,曹操也不摇晃了,顿时就呆坐在那里。

    “孟德,来帮我吧!我若富贵,必于君共享之……”

    张涵满脸通红,双目炯炯有神,热切地望着曹操,哪里有半点醉意。曹操却醉眼朦胧,只见他晃了晃,“噗通”一声从凳子上掉落了下去,也不知道疼痛,顷刻之间,鼾声大作。

    “孟德,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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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又踌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一事,立时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

    “妙才,你悄悄地出去转转,留意是否有人监视这里,注意,可不要让人现了,千万,千万……”

    夏侯渊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没有问什么,整理下身上的衣服,便要出去。他虽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难免在猜测,曹操究竟与张涵谈了些儿什么……

    “等等!”

    没等夏侯渊出门,曹操又改变了主意。他确实有些喝多了,是在睡梦中被人送回来的,这是瞒不过张涵的。既然如此,一动不如一静。这是在青州,张涵经营了许多年了,无论向哪儿个方向,都要好几天才能离开。若是令张涵误会他醉了,只怕还要更安全些儿。

    接下来的日子里,曹操神经绷得紧紧的,却装出一幅行若无事的模样。张涵拐弯抹角试探了几次,曹操都巧妙的应付了过去……

    又待了几日,张涵有事需要尽快回鲁国去处理,不能在临久留,曹操便顺势告辞了。张涵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了曹操好一会儿,曹操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那声音似乎能让所有人都听见。曹操不记得张涵看了他多久,在张涵最终答应的时候,他几乎都要虚脱了。

    一直等到离开青州,曹操才松了口气,暂且把心放到肚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出警报,远处有数百骑兵疾驰而来。曹操大惊,边命人警戒,边苦笑起来,他只带了三十三名从人到临,张涵没有帮他招募士兵,数百名骑兵,难道真是在劫难逃,曹操握紧了环刀……

    ps:抱歉.晚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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