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是历史悠久的天下名都,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乃居天下之中的九州腹地,自光武帝刘秀定都于此,已有一百五十余年。

    这一日,雒阳城外来了一行人马。风尘仆仆,一看就知是远道而来。顺着宽阔的驰道渐行渐进,五辆崭新的漆车在三十余名骑士的簇拥下,款款而行。远远的,有人看到了那巍峨的雒阳城了,不由出由衷的赞叹声。五辆车排成一行,顺序前行,忽然,走在第二的那辆女眷乘坐的漆布辎軿车车帘一挑,一个姑娘探出头来。

    “这就是雒阳嚒?”

    漆车被骑士团团围住,看不清姑娘的模样,清脆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清清亮亮的,如黄鹂般婉转,声音里却流露出一丝失望。

    “怎么?雒阳不好嘛?”

    一名骑士行于车旁,头戴进贤冠,身上一袭青衫,脚下却穿了双高沿马靴,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听了姑娘这话,不由得笑道。

    “不好!还不如庄子里看着让人舒心……”

    “哈哈哈~,这话可不要乱说,平白让人笑话。”

    骑士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路上行人听了这话,也不免会心一笑,这姑娘!

    “本来就是嘛,乱七八糟的,就不如庄里……”

    姑娘的声音小了下去,却不肯认输,轻声地嘀咕着,慢慢走远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争的?雒阳有雒阳的好,庄子有庄子的好,喜欢哪里,哪里就好,我心安处是故乡嘛……”

    这一队骑士护卫的马车,就是张涵前往雒阳的车队了。张涵与小雅说笑了几句。又转过头来,对后车坐的长吏李庆说话。

    “小雅不懂事,让李叔见笑了……”

    李庆是鲁县李氏子弟,身为鲁国功曹史,负责鲁国的上计,与张涵一路走来,从鲁国到雒阳一千五比多里,十月中出,一直走到十二月初,整整走了了四十多天,两人早就熟悉了。

    “伯润客气了,若是说的别人家,李某自当他是个笑话了,驺县张园可是名满豫州……”

    “李叔说的哪里话,小雅随便说说,您哪儿还能当真呀?!”

    小雅是王眸陪嫁的丫头,今年已经十七了。本来王眸怀孕时,小雅就该伺候张涵的。但那时候,小雅才十五岁,张涵有点犹豫,就拖了下来。这回张涵去雒阳,王眸因为儿子小,不能同行,就让小雅一路随行侍候,也是给她个机会。以张涵的身份地位,妻妾成群是寻常事,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小雅贴心些儿。

    “伯润,你们初次来雒阳,我还是先送你们……”

    “李叔,不必客气,知道您忙,就不用顾着我们了,有伯卓在,不会迷路的……”

    到了雒阳城,张涵便与李庆依依惜别。上计吏的地位虽低下,由于代表郡守上计,是一郡的代表人物,因而很受朝廷重视,事情也就多。李庆把住址留给张涵,就匆匆带着从人,先去上计吏住的馆舍“郡抵寓”安顿。伯卓是张的表字,他要回太学读书,正好与张涵同行。

    雒阳城内24条街道纵横交错,把雒阳整齐地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方格子,有类于棋盘。雒阳酒楼位于西阳门外的大市,去那里本应从城西西阳门走,不须经过城中,但一行人初到雒阳,都有几分好奇,就相偕直入城中。雒阳城内的街道并不好走,宽敞的大道被排水沟和土墙分成了三条,中道是公卿尚书等走的,一般行人走左右道。道路两侧是高高的里墙,走在路上,除了墙壁,就只能看行人了。

    张涵这才明了,张刚才反对无果后脸上的坏笑是什么涵义,就驱马上前,用力地捶了他一下。张装出一副重伤的模样,笑的不行。

    “雒阳热闹的地方,都在三市,城内宫城之西的金市,城东建春门外谷水南的马市,还有大城南的羊市。白马寺、平乐观也可以去看一看,城里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雒阳的大道很宽,但张涵等人连人带马几十号,这一打闹不免慢了下来,阻塞了道路,就有人在后面高声喝叫。张涵甚是不好意思,连忙带人让出路来,先让后面的车马通过。

    那车马行了不远,忽然停了下来,张涵一惊随即便镇静下来,初到雒阳他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看那皁盖车的纹饰、排场,也不过六百石,他还不放在眼里。只见那车帘一挑,从上面下来一个人,招手让他过去,这人身高八尺二寸,虎背熊腰,好一条彪形大汉,张涵定睛一看,此人还真惹不起。别看尚书品级不高,薪俸才六百石,却是外朝中最有实权的职位。

    张涵连忙翻身下马,整理了下衣服,上前一步行了个揖,“许久未见,卢君安否?”

    卢植正身而立,受了一揖,又还了一礼,“伯润,路途不便,不必多礼,咱们走着说话。”

    雒阳酒楼的张同和是驺县张氏的远枝长辈,说是长辈,实已出了五服,不算是亲戚了。闻知张涵要到雒阳来,张同和早早就把宅院准备就绪。不过,到了酒楼,总是要先吃饭的。张同和请张涵和卢植上了楼,就去安排酒菜不提。

    张涵与卢植一别已有三年未见,这时候交通不便,信息不通,此刻在千里之外的雒阳相见,彼此都很是欢喜。细细述说了一番别后境况,张涵这才知道。

    原来,张涵走后不久。时逢会南夷反叛,因卢植在九江太守任上曾有恩信,便被拜为庐江太守。西南夷反叛,多半是官吏欺压过甚,卢植深明此理,为政宽和不扰民,很快就稳定了庐江,遂在一年后,又被征拜为议郎,在东观,校中书《五经》记传,补续《汉记》。此后,卢植一帆风顺,不久便转为侍中,年初又迁尚书。

    卢植说到此处有些黯然,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却瞒不过张涵的眼睛。张涵看在眼里,虽不明所以,也心知必是朝中争斗,十常侍口含天宪,士大夫根深蒂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便只与卢植叙旧,说了一路的见闻,又举杯恭贺卢植成为朝中重臣。东汉没有丞相,三公也是替罪羊,一有灾祸,就罢掉三公了事,六尚书品级低微,却掌管了所有政事,说是重臣,并不为过。

    卢植确实心中有事,眉间笼罩着愁绪,声如洪钟,谈笑风生,愁绪也不曾散去。他今日可不光是要与张涵叙旧来的,见张涵不说话,他也不好多说,又畅饮了几杯,这老先生一声长叹,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声音里说不尽的感伤。张涵心里暗恨,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

    “卢君不知心怀何事,为何如此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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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上还有,应该是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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