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堤河缓缓的流淌着,哪怕是在这缺雨的时节,依然用他涓涓的细流,努力的滋润着鲁豫大地。

    两边山势渐渐平缓,不复山东境内那般重重叠叠。这里地近中州平原,大片大片的森林,便成了这块苍凉土地上的主人。

    炽烈的日光下,鲁豫边界的黄土官道,已是被晒得打着卷儿。无尽的热浪上下交织,炙热的空气使得景物一眼望上去,便诡异的氤氲着,似是在不停的变幻。

    这等天气,休说是人,便是鸟兽也都藏于浓密的林荫中,懒懒的消着暑气。除了那些惬意吸着树汁的蝉儿,不停的刮燥外,此处便如同被上天遗忘了一般,显得没有什么生气。

    此刻,远处突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瞬间将那份静谧打破。林中草丛中小兽探头观望之际,但见远处四骑马,带着漫空的尘土,已是飞驰而来。

    眼见这边林荫茂密,一个大嗓门已是大叫大嚷道“住了住了!爷爷不走了!再这般下去,可不生生颠杀俺了!”

    随着那叫声,旁边响起几人大笑,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也好,此地离着那郓城县已远,想来他们便是知晓了咱们,一时半会儿也是追不上来。就去前面林中歇息下再走吧。”

    马上骑士纷纷紧住缰绳,度缓了下来。尘土飞扬之中,肖遥一行已是慢慢靠近那片树林。

    他们自郓城县一通大闹之后,奔出来就一直不停,半日之间,已是驰出了百余里地。那郓城县自他们离去后,知县孙有德带人来查,方才现那陈大官人已是毙命多时。

    只是看他样子显是遭了自己铁胆所伤,后得仵作报说。那陈大官人致命之伤,乃是背后脊骨断裂,脏腑破碎所致,但苦无人见到凶手,所说自城门守卒处。知晓有四人闯门奔出,却因仓促之际,根本看不清面目。

    只记得似乎其中一人身着蓝衣,再无别的线索。孙有德无奈之下,也只得暗自查访了事。但这般青天白日之际,闹市之中取人性命,又是杀的有名的恶霸。乡人私里传扬之下,四周县郡都是知晓。

    有人结合着听来地一鳞半爪地消息。猜测那陈大官人定是给一个穿着蓝衣服地侠士所杀。是以。北地各处。渐渐传出一个“蓝衫客”地名头。只是却没有一人能说地清楚。这位蓝衫客究竟是何模样。

    那当日被肖遥问话地小二。自是不会去自找麻烦多说。只把嘴巴闭紧。倒也相安无事。只宋江在楼里混乱之际。极力护着刘师爷。刘师爷大是感激。为他在县官面前说了好话。随即转为主簿。倒是因祸得福了。

    至于范文俊在听了陈大官人死后。想及城外林中所见那几人一事。不由地大是惶惶。唯恐被人知晓自己有所牵连。及至几日后见并无差人来提。方始渐渐放心。后老母终是不治而去。寻思这里始终不是个善地。手里捂着肖遥给地十金。也算有些小富。便携着妹妹远走。不知所终。此是后话不再闲表。

    回头来说肖遥四人进地林中。那黑汉等到马儿彻底停下。已是翻身摔落。头晕脑昏之际。依住一颗大树。已是只剩下喘气了。与那英雄楼中。威猛凶恶之像。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几人见他因着一路奔驰。那尘土合着满面地汗水泪水等物。已是糊地跟个泥坨一般。不由得都是忍俊不住。嬉笑之际。那黑汉只是翻着白眼回气。也不理睬。

    肖遥让武松去河边取了水回来。众人简单洗了。又取过革囊。拿酒来喝。待到闻到了那酒味儿。那黑汉才如同回了魂儿一般。挺身崩起。凑了过来。

    众人见他率直粗豪,倒也喜欢,将一囊酒轮了,不多时便已喝了个底儿掉。那黑汉这才一番牛眼,睇着肖遥问道“你这酸丁,如何晓得俺的名字?还有,看你们那架势,分明是早早谋算了,可是就等着俺去出手,趁乱行事吗?”

    肖遥一鄂,和吴用对望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吴用指着黑汉笑道“不想你这厮还有这般脑子,不过便是你不去闹,咱们也是准备好了手段的。只是有你这一出,让咱们省了好多事儿,倒是不错。”

    肖遥亦是微微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叫铁牛,还只道你本是沂州人氏,姓李名逵。家中尚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哥哥。你那哥哥叫做李达,不知我说的可对?”

    李逵大惊,挺身而起,瞪着肖遥道“贼斯鸟究是何人?为何摸俺的老底?可是要谋算俺不成?先吃俺一拳再说。”话音刚落,一只钵儿大的拳头,已是带着一股恶风而至。

    肖遥不料他说打便打,方才一惊,却见旁边武松已是一脚飞踹,将李逵一拳踢偏。那脚不曾落地,另一脚却紧跟着踹出。李逵突遭袭击,忙不迭地回身来挡,不成想武松这脚却是虚招,刚刚收回的那脚又是顺势而去。

    只见瞬息之间,武松已是双脚连环,第次而进。直把个李逵气的哇哇直叫,偏生被他抢了先机,一时不能扳回。耳中只闻“噗噗”连声,身上已是着了好几脚。

    挨了几下痛的,李逵不由得凶性作,猛地大喝一声,不躲不闪,对着武松又是踢至面门的一脚,奋力一拳击处。砰的一声响中,二人同时后退,分了开来。这力量之上,竟是不分轩轾。

    武松还待向前,肖遥已是站起,脚下一动,已是将他拉住。对着李逵叱道“还不住手!你个蠢牛,我若要谋你,只在刚才城中将你扔下就是,何须这般费事!”

    李逵一呆,立住身子,搔搔头想想,方才闷声道“哥哥说的是。是铁牛莽撞了,这里给哥哥赔礼了。”说着已是深深一躬。

    肖遥不禁摇头苦笑,这个浑人,又如何和他计较。当下没好气地道“你这莽撞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唉,过来坐下再说吧。”说着上前,给他将衣衫上被武松踢出地脚印拂去,拉着他坐下。

    李逵呆呆的看着肖遥给自己拂去尘土,又整理了下衣衫,目中忽的现出一份奇特的神色,竟是身子微抖,大气也不敢出。肖遥一拉他,便自乖乖的跟着坐下,简直如同一个小学生一般。

    肖遥心下奇怪,也不多问。只是看着他道“我乃嘉陵肖遥。之所以知道你,乃是听闻有人说起过,道你颇有些力气,只是性子莽撞暴躁,动辄就伤人性命,山东境内少有人不知你的。我能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李逵这才恍悟,却辩声道“俺只消打的快活,哪里知道那些人不经打。丢了性命,却来背后说俺,倒叫哥哥笑话。”

    说着,又转头对着武松道“你又是何人,怎不说名字给俺知道。你那脚法好生了得,给俺一通好踢,早晚再跟你较量一番。”

    肖遥三人见他方才安静了不到一刻,便又要寻事,不由得都是摇头。武松无奈道“我乃清河武松,向靠卖艺为生。那脚法也不算地什么,一时趁你不备,略站上风而已,还不是被你一拳破了?这较量一事也作罢了吧。”

    李逵大以为然,点头道“嗯,说地也是。俺原本也不是这般好欺的,定是被你偷袭才着了你道儿地。想来你跟俺还是有些差距的。得有这么大。”说着将手笔出了半掌地距离,想了想,大概觉得尚有不足,又将双手向后分分,待到一掌之距时,方才满意点头。

    武松啼笑皆非,只是见若不顺着他说,怕是以后定要给他缠着比试,那还不得烦死啊。当下只得无奈点头,道“是极是极!所以不比也罢。”

    李逵心下满足,点头道“嗯,那便不用比了。等你练好之后,咱们再来比过就是。”武松一窒,险险没被气死。只是却见这浑人已是不再理他,转头已是望向了吴用。武松翻翻白眼,自顾扯过随身酒葫芦,仰头而饮,不再理他。

    吴用在旁看的好笑,此时见他转头来看,微微一笑道“你也不消问了,我一说了就是。晚生叫吴用,草字加亮。只不过一文生耳,当不得你一拳一脚,那比试就更大可不必了。”

    李逵得他阻住话头,一番话听完,不由得翻了翻眼睛。想想好像也真没什么可问的了,只得闷闷的点头。只是鼻子耸动之际,那目光已是瞟向了武松手中的葫芦。

    肖遥看他满眼放光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声哀叹。这李逵可爱倒是可爱,但也绝对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自己此番把他带了出来,也不知是对是错。见他抓耳挠腮的,想要跟武松讨酒喝,只得轻咳一声。

    李逵听的肖遥出声,顿时便端正坐好,两只大眼骨溜溜的看着他,竟是静静的等他说话。吴用和武松对望一眼,不由的一阵无语。这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肖遥这才问起他如何到了郓城县,又为何去英雄楼闹腾之事。李逵闻听问起这事,登时忿忿不已,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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