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诚这么说,关群吃了一惊,忙问他究竟是怎么回

    赵明诚自从关群密访赵楷之后,心中翻起了万丈波澜。一则以惧,二则以喜。

    所惧,此事事关河东镇和郓王府一干人等的身家性命。若事情暴露,只怕有数不清的人头要落地。宋朝虽说不以言杀士大夫。可是谋逆大罪,担的是血海关系;所喜,这事若成,荣华富贵举手得之。大丈夫不九鼎烹则九鼎食,有河东镇这个强援协助,怎么也要博上这一把。

    赵楷已经被前一段时间的政治清算吓破了胆子,已经没什么主张。真正拿主意的自然是他赵明诚。可以说,赵明诚的态度就是郓王的态度。

    因为这事实在是骇人听闻,赵先生也不敢毛躁地做决定。他这几天四下奔走,到处打听消息,揣摩这事该如何操作。借着往日夫人李清照在京城的人脉,倒也让他打听到不少禁中的消息。

    在得知皇帝要让神棍郭京招募神兵出城退敌之后,赵明诚算是彻底对皇帝能死心了。事态已经展到要靠虚无缥缈的神兵解围来的地步,由此可知开封战局已经恶化到何等程度,由此可知皇帝对打退敌人已经绝望到何等地步。

    如此一来,赵明诚算是彻底下了决心。与其等东京陷落随满城军民一起玉石俱焚,还不如奋起一搏,先从包围圈里逃出去再说。至于以后的路如何走,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相机而动了。

    于是,赵明诚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竭力说服赵楷,说现在太上道君皇帝年事已高,又同天子一样长期服食仙丹,一旦龙御宾天,大王该如何自处?现在有太上在,大王还可以做你的太平王爷,到时候,只怕你就算躲在宁德宫里不出去,宗正府的人也会找上门来。

    历来,帝王家事都极为残酷,互为对手的皇子们毫无妥协的可能,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你只有硬着头皮走到底。要么以死亡终结,要么一飞冲天。

    回想起皇位之争的残酷,郓王这才害怕起来,忙点头说:“幸亏有赵先生提醒,我险些坐以待毙了,一切都由先生来安排吧。”

    听赵明诚说完事情的始末,关群叹息一声:“神兵……亏官家想得出来,若这世界上真有神。金人入寇,我等只需烧香念经就可以了,又何必劳师动众出兵迎敌?”

    “是啊。这么浅显地道理市井小儿都知道。偏偏官家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赵明诚叹息一声:“大王已经决定。尽快出城去山西。一切还得劳烦不凡兄。”

    听赵明诚说赵楷答应随自己回山西。关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干冒奇险。在京城呆了这么长时间。不就为着一天吗?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关群已经可以肯定这次会太原定会因自作主张手到杨华地责罚。但为了河东军地利益。也顾不得那许多。

    这是一条充满荆棘地道路。河东军迟早要走。早一天走就早一分主动。

    关群:“回去对你家大王说。我们明日黎明随夏国使节团出城。我找人去接你与大王。记住了。千万不要让别地人知道了。什么也别带。就你们两个人。小心惊动了皇城司地人。”

    赵明诚狠狠地点了点头。“知道。我今夜我就呆在宁德宫中。”他有些激动地说:“关先生。想不到你已经联络上了夏国地使。用这个方法出城自然是最好不过妙!”

    说完话,赵明诚急冲冲地离去。

    回到牛车上以后,拓拔山岳疑惑地看了赵明诚的背影一眼,问关群这是什么人。

    关群回答说,这人是他的一个老友,明天一大早要随时节团出城,提前通知了他。

    拓拔山岳嘿嘿一笑,小声对关群说:“不凡兄休要瞒我,这人我以前见过,叫赵明诚,同郓王关系密切。你们河东镇不会是要将……不凡真是胆大妄为啊!”

    关群心中一惊,背心出了一层冷汗,忙道:“拓拔兄说到哪里去了,关群胆子是出了名的小,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拓拔山岳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突然说:“不凡,自从你们河东镇放耶律五马一马之后。他那两千残兵一直在河东与我国的交界处驻扎,时不时西进寇掠。我听说五马的背后好象有人撑腰,不凡是辽人吗?”

    关群听拓拔山岳这么说,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他知道这个家伙是在同自己谈条件。

    耶律五马离开太原之后试图借道西夏去与大石汇合,这事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有巨大的难度。

    先,大石的部队一直在草原上游荡,草原这么大,东起兴安岭,西至阿尔泰,距离何止万里。他那点人马在草原上四下游牧,鬼知道现在何处?

    其次,借道?说得容易,西夏好歹也是一个国家,两千乱军要想从他们国境里通过,要吃要喝,从哪里来?

    于是,五马和西夏打了几仗,终于顶不住撤到宋、夏两国的边境线休养。因为好歹是友军,河东军倒没有去找五马的麻烦。

    而五马在西夏也抢了不少牲口,自己也用不了那么多,就拿了不少于河东军换粮食。大家在边境上搞起了贸易,倒相处得不错。

    拓拔山岳知道五马的粮草都是从河东镇换来的,如果能够说服河东镇断了五马的给养,或许能够消灭掉这支辽*西夏剪除一大隐患。

    拓拔山岳和关群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只说一半,彼此一张口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所以,当拓拔山岳用无所谓的态度提起这件事后,关群一咬牙,笑道:“拓拔兄说的原来是那件事呀。我军于五马打过几仗,上次杨侯慈悲,放了他。现在他已在夏国恢复了元气,对河东来说也是一大威胁。杨侯也有心扼杀这股匪徒,只是,他们驻扎在你们国内。我河东军倒不好意思越境用兵。”

    拓拔山岳见关群摆明态度,心中大为高兴,“不用劳烦河东军,我夏国自然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好了,大家都是朋友,说这些伤和气。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

    “如此就多谢拓拔兄了。”

    “对了,不凡兄,我

    个小道消息。”拓拔山岳也不敢确定,随意问道:的人说,你们河东军已经出兵了,现正与金人大军在郑州一线对峙,可是真的?”

    关群笑道:“我河东军才多少人马,从太原到东京,千里迢迢,大军一动,粮草用度也没地方补充,难道还从太原运来不成?这种亏本买卖,我们这么会做?”

    拓拔山岳:“我也正奇怪呢,大概还真是谣言吧…河东军守开封,这一仗或许还能打下去。现在的东京,山穷水尽了。”

    拓拔山岳和关群也觉得这个消息还真不靠谱,若真有这么一支勤王大军在,皇帝早就宣传到路人皆知了,对军心士气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对女真人也是一个震慑。

    可惜他们二人却不知道,皇帝在得知关群去了宁德宫之后,心中对杨华已有戒备,对这个消息只然是秘而不宣。他还想着用郭京的神兵去取得这一场关系着大宋国运之战的胜利呢,自然不肯让河东军抢了自己的风头。

    拓拔山岳刚说完话,却见前面又乱糟糟跑来一群浮浪子弟,人人都抱着一大捆绸缎,大声高呼“财了,财了!”。有的人身上还带着伤,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须臾,远处突然出先几条浓烟,整个城都骚动起来。

    东京因为聚集了大量游手好闲的浪子,自古有骚乱的传统。上次陈东伏上书的时候,城中的泼皮就乘机抢劫店铺,制造动乱,李纲一口气杀了一百多人,这才将动乱镇压下去。

    现在,政府的动员能力已经等于零,再无法控制局面了。

    “乱了,乱了!”拓拔山岳笑嘻嘻地看着车窗外的一切。

    关群:“你我不乱就好。”

    牛车一路向前,沿途,城中店铺都大门紧闭。有泼皮提着刀枪四下抢劫。街边的小巷中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

    关群:“金人我倒不怕,毕竟夏、金两过还没撕破脸。我倒是怕你我还没出城反被宋人给抢了。

    拓拔山岳哈哈一笑:“宋人不行,我不怕。想当初,我拓拔山岳在元符元年时,正在小梁太后手下当兵。那一仗,我夏国损失两万人马,某也浑身带伤。什么样的尸山血海没见过,什么样的精锐军队没打过,反倒怕了几个地痞流氓?”他拍了拍腰上的短刀:“倒是不凡兄你要小心些哟!”

    “真没想到拓拔兄原来是一员沙场骁将。”关群正要恭维几句,却听到街边有人在大喊:“郭京仙人钧旨,国家有难,正是我等出力的时候。若有阳年阳月午时出生,不问男女老少,不问高低贵贱,不问是何职业。只要进了我神兵营,每人钱一贯。”

    关群和拓拔山岳好奇地探出头去。只见街边摆了一个香案,香案后面的座上正盘膝坐着一个穿着眩目白色道袍的道人,看起来倒也有几分仙气。

    不过,他身边站着的一群所谓的神兵却是另外一股味道。那群人男女老少都有,年纪大的已经老得快走不动路了,小的却只有六七岁。看模样,这些人大多是街边的乞丐、无业的破产流民,甚至还有几个光头的和尚。

    关群:“乱了,乱了,这就是神兵,真上了战场还不是去送死?”

    “赵宋的官家还真是有意思。”拓拔山岳哈哈大笑。

    “没意思。”关群:“宋朝的皇帝是病急乱投医,他急眼了。”

    回到军统司开封站后,关群一走进门就看到满屋都坐着情报员,一共有十多个。他看了一下,开封站的所有人员都来了,点了点头;“都来了?”

    大家都默不着声。

    良久,一个情报头子终于鼓足勇气说:“关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撤离东京。这开封眼看着就要陷落,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有人开头,众人都随声附和:“关先生,我们该撤了。”

    关群冷冷一笑在椅子上,翻着白眼;“怎么,怕了?我都没走,你们就想逃了,还是我河东镇的人吗?换成杨侯,看到你们这般懦弱样,早拉出去打死了。”

    “先生,我们是情报人员,不是军人。”那个头儿赔笑着说。

    关群:“已经定下来了,明日凌晨,天不亮就走。”

    听关群详细地说了怎么出城之后,众人又知道是随西夏的使节团一起出城,都欢呼起来,齐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然大家都在这里,也不用特意去通知了。”关群哼了一声天晚上大家都留在这里,等着吧。对了……”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虽然说开封站要撤离,可这个站我军统司筹备了这么长时间。站里的钱粮、房屋、情报网若就这么丢了,也怪可惜的。需要一个人留守。至于是谁,你们自己定吧。”

    众人都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谁都想出城逃生,谁都知道留在开封就是死路一条。可军统司有纪律,若真要被留下,也只能认命了。至于派谁留下,谁也不肯提前开口得罪人,只要自己不在其中就好。

    等了半天,关群也不耐烦了,他冷笑道:“怎么,定不下来来帮你们定。”说着就用威严的目光朝众人看去。

    所有的人都同时将头埋了下去。

    半天,开封站的情报头子突然叹息一声,对关群说:“关先生,我是本地人,还是留我下来吧……”

    “你确定。”

    “这些人都是我展进军统司的,我是他们的官长,我不留下,谁留下。河东镇没有懦弱怕死的长官。”

    关群突然有些感动,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很好,我会向杨侯为你请功的。答应我,活下去。”

    那个情报头子摇头:“死定了,还要甚功劳,记得明年今日在我坟头烧两张黄纸吧。”

    关群难得地动了感情:“人生五十年,宛若梦幻泡影,试问人世间,岂有长生不灭。真有那天,你的名字不会被我军统司遗忘的。”

    这一夜是如此的难熬,隆冬的开封飘起了鹅毛大雪,冷得人手脚麻木。即便在屋中燃起了一口大炉子,屋子里依旧凉得让人浑身颤。

    虽冷却不静,这天夜里,城中的骚乱还在继续边传来阵阵喧哗,火光冲天,喊声不绝。

    “户部大仓。”

    “兵部武库也着了。”

    “礼部的仓库。”

    “那边……你们快看,好象是内务府的仓库。”

    众人都挤在窗前向外看去,时不时说上几句。

    关群沉着脸坐在火炉前,“兵器准备好没有?”

    “禀关先生,已经准备了十口朴刀、五只大弓,两件铠甲。”

    “很好。”关群:“黎明离城的时候,路上若遇到有人阻拦,不论是谁,一律杀了。看时辰已经不早,吃点东西吧。”

    人都应了一声。

    “禀关先生,宁德宫的人来了。”在门口值班的情报员急忙跑进来。

    众人一听,都精神大振。

    关群猛地站起来,“快请。”

    王赵楷和赵明诚显得异常狼狈,二人都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空着一双手,身上衣衫不整,赵明诚的手背上还有爪痕。

    关群忙恭身小声道:“见过大王,你们总算来了。路上顺利不?”

    赵楷冷得面色青,大概是因为害怕,嘴唇抖瑟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倒是赵明诚镇静,他喝了一口热茶好,官家的神兵已经招募完毕,明日一早就要出城同金人决战。太上道君皇帝听说了此事也来了兴致,命人在封丘门搭了一个道坛,说是也要施法助战。大王请了个布置道坛的差使,就提前从宫里出来了。”

    “太上也要去施法……”关群终于一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大王能够出来就好。”

    赵明诚道:“城里乱得很,到处都在杀人放火,险些被人抢了,可吓坏我们了。可曾经耽误?”

    关群看了看沙漏:“时辰正好,出吧!”

    十余人同时站起身来,飞快地穿上铠甲,提起兵器,簇拥着赵楷朝城北走去。

    刚走没一里路就遇到了西夏国的使节团,二队人马合作一路,一共四十多人,声势为之一壮。

    拓拔山岳早已经将赵楷认了出来,心中不禁冷笑,有暗自佩服河东镇的胆大妄为。虽然说一个稳定团结的大宋符合西夏的国家利益,可一个动乱而分裂的大宋未免不是西夏的机会。

    这是宋人自己的事,又同河东镇达成了协议,拓拔山岳也装着不认识王的样子,只带队在雪地中急行。

    路上,开封城乱了一夜总算安静了些,加上这一队人马一个个都携带着武器,人多势众,偶尔有几个乱民也不敢上前找他们的麻烦。

    这一路倒也走得顺利。

    到走至封丘门的时候,天已经有些白。守城的军官过来查验了半天通关文碟,上下看着拓拔山岳等人不说话。

    关群忙从怀地掏了一块黄金递过去。

    那军官推开关群的手说,“城都快被破了,拿钱来又有什么用,我大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看看。”他指着正在城门洞里烤火的几个士兵说:“我们都用绸缎生火取暖了。”

    关群和拓拔山岳借着火光看过去,城门洞里坐着两个士兵。篝火烧得很旺,他们身边码了一大堆丝绸,正一卷卷往火里扔。

    很显然,这些丝绸都是从户部大仓库里抢来的。

    在火光中,那些绣着精美图案的丝绸逐渐变成黑色的灰烬,被风吹得满洞都是。

    那个军官看到众人呆,一笑,朝手下喊:“开门,放党项人出城……真是好运气啊,我为什么不是党项人呢!”他喃喃地说。

    城门沉重地打开,城楼上传来一缕悲凉的萧管之音。出城抬头一看,一个老卒正靠着垛口上,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下面的人。

    等到出了城,天已经亮开,雪也停了。远方地平线上,一颗红得诡异的太阳摇摇晃晃地升起来。

    关群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金人投石机砸得满是豁口的城墙,绷紧的心终于松了下去:“开封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的日出。”

    “这该死的地方,我也不想回来了。”赵楷插嘴说,“马上就要过金人大营了,怎么办?”

    “别说话,跟着走就是了。”

    “好的,我知道了。”赵楷还是忍不住问关群:“我们怎么去太原,去了该怎么办。总不可能在太原躲着不敢见人呀!”

    关群一笑,安慰他道:“杨侯既然派我来接大王,想来也有安排。”

    身边的赵明诚突然悠悠地说:“康王能够在相州当天下兵马大元帅,大王也可自任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勤王。反正开封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要能起兵勤王,到时候大王振臂一呼,自然是天下相应。大王深得太上宠爱,本来就要要继位的。威望和名声比康王可高太多了。这天下的兵马自然会听大王的。”

    赵楷也有些激动,抚摩着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离开东京,就算是当一个平民,也是好的。”说着说着,他就滴下眼泪来。

    很快,队伍就走到金人大营前。从营房中冲出来一队骑兵,问明拓拔山岳的缘由后,接过关防文书,又带着拓拔山岳进去见宗望。

    等了一个时辰,拓拔山岳回来。

    关群着急地问:“怎么样?”

    拓拔山岳道:“没问题了,宗望那边有几个宋人俘虏,以前同我在战场上照过面,大家都认识。验明文书和身份后,宗望答应放我们出去。”

    好。”

    队伍又开始行动,太阳终于升高,清冷的空气中,身后黑黝黝的开封城那边,那支萧管还在呜咽地吹着。

    一行人穿过金营之后很快过了黄河,取道山西回西夏。

    等过了黄河,关群等人那颗心这才落了下去。

    靖康一年十二月,郓王从开封突围,历史开始变样了。

    而这个时候,郭京正带着六千神兵出城与宗望决战。

    杨华在郑州与宗翰决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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