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无声地落在北中国,在宗翰大军撤退东行之后,经过一个月的休整,河东军终于喘了一口气。

    雪对北方来说,尤其重要,这关系到未来一年的收成,作为河东地区割据势力的脑,杨华照例起了个大早来到汾河边上。巡视冬小麦的播种和新城建设情况。

    冬小麦的播种关系到未来一年河东镇几万人口的吃饭问题,而新城建设则关系到太原一地的商业建设。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军事行动告一段落之后,内政越凸现出其重要性和紧迫性。

    河东军本就是一个武强文弱的军事集团,将家安在太原之后,不少伤残的士兵和军官脱掉军装到地方上担任政务官,对这些曾经的战士来说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不过,还是有不少士兵在脱下战泡,交回武器时挥动着残缺的肢体痛哭流涕。按说,宋时武人地位不高,能够下地方任职应该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但河东军军人地位崇高,以军功授田,以军功行赏。如果离开战场,那就意味着,未来再不会有因战争而带来的丰厚报酬。更重要的是,军人的荣耀从此永远地离他而去。

    在招聘了三千新兵之后,河东军恢复了往日的势力。但也有两百多伤残士兵离开的部队,在离开的这一个晚上,杨华特意开了酒禁。一车车好酒被士兵们拍开泥封,满城都弥漫着醇酒的香味。

    到处都是相互拥抱失声痛哭的士兵。

    “兄弟,走好。”

    “大哥。替我在战场上多杀几个北奴。”

    “哥,啥也别说了。好好活着,为我高家光耀门楣地事情就交给我吧。三年。三年之内我要当将军。”

    “兄弟,好好活着。”

    “他娘地。部队在就不要我了……我还有一只手。我还能杀敌。求求你。求求你们。让我留下吧!”

    离开地军队。对士兵们来说无疑是世界末日。一瞬间。脱掉战袍地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时候。因此。如何安置退伍地士兵是关系到河东军稳定地大事。

    杨华除了授予这些退伍兵上好良田之后。还将他们一一安排进万千地制造司、高昌地后勤司和虞允文地行政机构。有多少要多少。绝不漏下一个。

    汾河水没上冻。岸边开辟出不少新田。将近一年地围城战已经将这一片地土地损毁殆尽。不少农夫正扶着犁在地里耕作。有些农夫还穿着很明显地军服。而耕地地黄牛**上还有着军队地烙印。

    再往南看去。却是另外一翻情形。十多台磨房地轮叶飞快转动。出巨大地噪音。那是制造司地水泥磨机。熟料与石磨地摩擦声让土地出微微地颤抖。更远处。十多只高大地烟囱向天喷吐着滚滚黑烟。随着地面地颤抖。一股股黄色或者黑色地污水随着沟渠流泻而来。从高高地堤坝上倾泻进汾河。激起偏偏散着古怪气味地浪花。黄色地污水是水泥厂地废水。黑色地是炼铁厂制造出地垃圾。

    杨华和身边地几个河东镇长官都捏住了鼻子。只感觉一阵头昏脑涨。

    看到林立的烟囱,杨华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代,他吃惊地现,太原的生态环境因为自己而生了巨大的改变。这也是河东强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水泥、钢铁,这是他手头最重要的军事资源,即便将环境弄得一团糟也在所不惜。

    “味道好难闻!”赵明堂被这种大工业时代的气息熏得不歇气地咳嗽,现在的太原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工厂,又住进去大量流民,人口压力极大,一时间,城中脏乱差到令人难以容忍的地步。

    现在,太原府张孝纯的主要任务就是带领着衙役上街打扫卫。看着一身制服的太原府公人拿着铲推着大车,的确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太原府的亲民形象也深入人新。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没有公德心,随地大小便,到处制造垃圾。

    听赵明堂不住咳嗽,张知府也觉得气味难闻,问杨华:“杨大人,不知道新城什么时候能够建好,能不能把知府衙门都搬过去。旧城环境实在恶劣,前几天,下水道还堵了,黑水满大街流淌。”

    杨华:“衙门和河东镇行辕倒不必要搬过去,毕竟,旧城有完善的城防体系。我的意思是将制造司和百姓们都搬过去。新城作为工业区和商业区。而老城则用来做行政机关的所在地和仓库。”

    “还有一点,大人在建设新城时要预先埋设好下水道,现在还是冬天,若到夏天雨季,若下水道不通畅,怕闹瘟疫。”

    “行,这事好办,虞允文你那边做得如何了?”杨华问。

    虞允文回答道:“大人不用担心,管道都已经预先埋好了,都是陶管。新城那边正在修建城墙,土方量实在也大了些,度提不上去。水泥也接不上去。”

    “城墙的事情倒不用急,毕竟新城的主要功能是工商业。”杨华说:“先把工厂和集市建立起来……对了,你说城墙的土方量大了些。其实你们没有用好水泥。你先用竹子和木材捆出城墙的框架,然后将混凝土倒进框架之中,度绝对比传统的夯土城墙快上许多。至于城中房屋,也可以照这个法子

    虞允文低头一想,笑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大人这个法子好。”

    说完新城建设的时期,杨华又将话头转到农业和军功授田上:“今年冬天肯定会出人意料地冷,不知道对农业有没有影响。”

    说起农耕。张孝纯很有经验,他回答说:“如果下雪再冷都不怕。瑞雪兆丰年,就怕干冷不下雪。不过。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来年地收成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太原府恢复了二十万亩土地,如果不生太大天灾,来年我太原军民的吃饭问题应该没多大问题。就是……太原人丁虽多,可河东军就占了九千。辅兵两万,扣除妇孺儿童,能下地地没多少。即便这样,工厂和土建还要占去两到三万人口。扣除商人,农民数量严重不足。大人应该考虑控制一下各业人口比例。”

    杨华一笑,张知府对工商业根本就没什么认识。现在同自己谈人口比例有什么参考价值?

    杨华:“不用担心人口比例,一年之中也就那几个农忙,费不了多少时间。实际上。百姓平时可是在城中做工,农忙时。工厂、工地放假,让他们回家种地。算了。就说到这里。在座的除了张大人,对地方政务都是两眼一抹黑。大家摸着石头过河,漫漫摸索吧。河东以军事起家,一切还得以军事为重。”

    说起军事来,关群迫不及待地表自己地见解:“龙卫军现在下辖两支部队,游奕骑现在有一千人,战马倒是不缺,有两千六百多匹,可这点规模将来上了战场,够什么用。骑兵是战场的主导力量,金人之所以如此强大,全靠他们有大量的骑兵。因此,扩充骑兵势在必行。可合格的士兵并不多,要想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兵,没三到五个月时间不成。”

    “至于陌刀队,才一千五百人,对兵员更是挑剔。这且抛开不说。就说捧日军吧,好歹也是禁军上四军之一,怎么才五千人?”

    “河东,表里河山;太行,中国脊梁。金人势在必得,而我却不能不守。未来,还将有一场大战,我们将要面对地是金人的倾国之力。一万人马够什么用?”

    “是啊,兵实在太好了点。”赵明堂也不住点头,他叹息一声,说:“杨侯,要想守住山西,北面的沂州派不派兵?东面的井陉派不派兵?南面的临汾派不派兵?太行山处处关卡,需不需要人防守?去的人少了,遇到金人大军,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就算你把手头地兵力都派出去。还拿什么机动,还谈什么出河北主动攻击北奴。我大宋河北兵力不足,金人两路大军合流,南下东京没任何悬念。到时候皇帝让您带兵勤王,你若去,山西空虚,太原你究竟还要不要?”

    作为军队的第二好人物,赵明堂当然希望手头的兵力越多越好。

    只是太原只有这么多壮丁,还要派出大量人丁去耕地、做工,依赵明堂看来,军事第一,地方政治倒不用那么费心。

    听赵明堂和关群抱怨,杨华无奈地说:“我军地编制朝廷有定制,再说,所有人都去当兵,光训练就要花很长时间。你们总不希望带一支乡勇上战场送死吧。正如赵将军所说,河北守军肯定挡不住金人的两路大军。而京畿还有娄室地那支偏师。金人打到东京城下是肯定的。未来我军肯定会南下勤王。千里跃进,人多了,后勤压力大,士气自然涣散。真上了战场,还怎么和人打?”

    见二人一脸失望,杨华也不想多做解释,精兵政策不可动摇。他也没扩军地名义和财力,这一点自然不足为人道:“行了,不多说了。接下来一个月对河东军,对大宋都是一个挑战。保卫东京刻不容缓,我也要预先做好准备。军队新招募了不少新兵,必须加大训练强度。制造司那边的钢铁、器械、水泥也要抓紧生产。粮食地配给制度不变,大家还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给未来的军事行动腾出口粮。”

    靖康国殇终于到了,历史的脚步轰鸣着碾压而来。

    阳光下,远处山峦清晰。汾河中,一个渔民大声咒骂着污染河水的万千。田野中,一个独臂的退伍军人奋力地扶着犁头。

    如此河山,如此人民。

    既然来到了古代中国,总得要做些什么。

    真定的陷落对宋金两国来说意义重大。第一从宋金大战使时,抛开西路军受阻于太原城下不少。东路的宗望大军一直拿真定没有办法。最后迫不得已绕过防守坚固地真定城南下,后勤补给线完全被真定的守军截断。这使得宗望大军在深入宋境之后成为一支孤军。

    在轻兵急进。一口气打到开封城下之后,随着各路勤王军队源源不绝经过洛阳抵达东京,宗望兵粮耗尽头,又底气不足,与无奈中退兵北归了事。这才有第一次开封保卫战地胜利。

    因此。从某种意义来说,真定的抵抗极大地支持了千里之外地开封。

    可现在,真定已经被金人的两路大军拿下。河北再无敢战的宋军,广大的河北平原已成为金军纵横来去的大通道。并且,娄室地偏师还驻扎在郑州一带,阻挡住各路勤王大军东进的道路。现在。东京已经变成一个熟透了的桃子,只要你愿意伸手。

    真定陷落,中山一镇尽入金人之手。

    消息一到。天下震惊。

    到目前为止,北方三镇。除一座残破不堪的太原还在苦苦支撑,中山、河间已在事实上变成了金国的土地。

    国朝百年虽然在军事上屡战屡败。可像现在这样败到一塌糊涂,大片国土沦丧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真定陷落地消息以金牌急脚递的方式传回京城之后。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一时都被这个消息镇懵了。就算是巧舌如簧的御使们也难得地保持沉默,他们不是不想弹劾。可实际上,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该对这一次巨大地惨败负责。

    上次太原救援战的大败,以李纲地下野告一段落。如今,真定一战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唯一需要负责的知府李邈在城破之时以刀自戕,全城守军也都杀身成仁。总可不能去弹劾那几千死去地英魂

    最令宋朝官民震撼的是,金人在拿下中山镇之后派出官吏,组织地方政府,大有来了就不走地趋势。

    在宋人的心目中,那些扎着辫子,口中喷着牛羊肉臭气的女真人不过是一群野蛮人。对他们来说,金银女子才是最爱,对于土地好象还没有特别的爱好。可眼前的架势是,敌人已经开始成立政府,堂而黄之地行使统治权。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宋人才觉,这群蛮子也开始进化成一个真正的国家,一个让人感到畏惧的不友好邻居。而不仅仅是一群强盗。

    事情既然生了,敌人的军事危险也悬在头上挥之不去,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总得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在沉默良久之后,朝中的主和派们纷纷上书,要皇帝加大和谈力度。打了一年仗,国库已经彻底空虚,精锐禁军、精锐西军已彻底从历史上消失,就算要打,大宋也没力气再打下去了。现在的大宋河北已经再没有一支军队可以调动,就连直接拱卫京畿的黄河防线也到处都是漏洞。

    汇合在一起的金国两路大军铁流如注,势不可当。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主和派终于在与主战派的政治斗争中战局了绝对优势。

    “耿大人,局势已经恶化到这等地步,可以说是举步惟坚,相公乃朝廷中流砥柱,又深得天子信重。举国皆乱,唯相公乱不得。还请尽快拿出个章程来,以坚陛下和谈的决心。”唐恪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在耿南仲府中,当今最受皇帝信任的两大宰相都一脸轻松地拉着家常,看不出半点紧张。

    耿南仲摸了摸胡子,虚着眼睛应了一声,轻轻道:“这几日总算是清净了许多,秦桧他们成日喊打喊杀,现在怎么不喊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人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真叫他们上了战场,逃得比谁都快。”

    “打,还怎么打?”唐恪冷笑:“军队每天要吃要喝,钱从何来。打胜了固然好,可国库中空得只能看到老鼠。这么多军费一压下来,没个十年缓不过气。败了。你我又要担上干系。李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二人自从做了宰相之后,唯一的感觉就是穷。到处都在伸手要钱。现在地大宋朝再没能支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与其冒着兵败和财政破产地危险开战,还不如直接同金人和谈来得简单轻松。

    “恩,没钱这仗自然也打不下去,而且也打不赢。”说起钱来,耿南仲突然想起一件事:“唐相。说起军费来,京畿还有一笔大开销。南道都总管司和陕西制置司两路人马在接到老种的军令之后,一直勾留东京不去,整日要钱要饷,却很令人头疼。他们那两支部队被娄室挡在西面,日后就算有事。也无法使用。反给你金人挑衅地口实。”

    “对。”唐恪点头,说:“金人的和谈条件是要三镇,现在。他们已经拿下两镇。太原那边且放在一边不说,反正中山与河间已经变成了事实上的金人国土。就算割给他们也没什么。依我看来,只要我大宋点头承认这两镇是金土。和议必成。到时候,金人自会守约。两军不战。勤王何益?再者京师缺粮,大军集于城下,朝廷将何以堪?不如下令让那两路军队回去,也免得空费钱粮。”

    “让他们回去?”耿南仲还是有些心虚:“勤王之师,理应罢废,然而金人倘若来攻,何以应付?”

    唐恪大笑:“耿相此话差矣!屯大军于城下,岂非更易遭金人猜忌?今尽解勤王之师,以表我守约之诚信,且割让两镇,金人为何还要兴兵?不但这两路大军应该回去,就连那范琼的部队也该调回东京。一来可以加强京城防御,再则,也可让娄室安心。一旦和约谈成,他自引军回去。”

    耿南仲点头:“相公高明,三镇割之,诚不足惜!然百官中定有异议,不可不防!”

    “河间、真定已失,太原孤悬山西,三镇不数日将尽归金人。割让与否,虚名而已。百官亦厌恶战乱,谁肯务虚名而召实祸?且李纲不在朝,他们又能如何?我辈数人,定则定矣!”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二人马上去见陛下,让那两路勤王军队回去,调范琼回京城。另,议和使要尽快派出。你觉得派谁去为好?”

    “康王肯定是要去的,他与宗望熟悉,也说得上话。刑部尚书王云是我地人,老成持重,就派他去吧。”

    现在的大宋朝皇帝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一年以来,接连不断的失败沉重地打击了他的信心。在被两个宰相晓以厉害之后,终于点头派出以赵构和王云代表的使节团去真定和议。

    与此同时,南道都总管司和陕西制置司两路人马在京畿呆了半年,没得到一兵一卒的补充,也没从朝廷拿到过一粒粮食一文钱。士卒思乡心切,早有归志。

    接到圣旨之后,如蒙大赦,立即拔营起程,抛下大量辎重,日行四十里,滚滚西行而去。

    至于范琼,早被金人吓破了胆子,这段时间尾随监视娄室大军,时刻提心吊胆,生怕敌人打过来找自己地麻烦。听到让自己摔军进城的消息后,三军齐声欢呼,竟比打了一个大胜仗还高兴。

    如此以来,东京以西直至洛阳,大宋居然没有一兵一卒可用。这让在郑州地区苟延残喘的娄室大觉轻松。

    看着各路6续开拔地宋军,娄室抓着头大感苦恼:“这宋人在搞什么呀,那里有这样打仗的。”

    活女咯咯一笑:“父亲这样不好吗?”八千女真在得到河南府地供给之后已经恢复过来,,虽然军械铠甲不足,但军中将士请战之声不绝于耳。看到繁华的北宋京城,所有地女真人都激动得眼睛红,如此富庶的城镇,如此美丽地南人女子,就着在旁边看着不能动,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这么人的吗?

    活女:“不知道宗望和粘罕那边怎么样了。”这一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派出大量的探子和细作去河北联络。刚开始时,他们还行踪诡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后来觉根本没人管,索性大摇大摆地快马加鞭。若遇到宋人盘查,就回一句,我们是郑州金营的信使,正向宗望、宗翰请示何时退兵,如何退兵事宜。

    宋朝地方官自然不敢再问,到后来,朝廷更是直接给娄室关防文谍,以方便他的使者往来。

    娄室:“真定之战应该快有结果了,两路大军齐攻真定,此战我女真必胜。我们这里也该准备准备了。”

    活女:“我军兵力不足,如之奈何,难道还去打东京不成?”

    娄室嘿嘿一笑,“不,且等着。一旦我两军大军南下,我等西去洛阳,然后把手住洛阳各地关卡,把各路宋人援兵拦住。”洛阳位于洛阳盆地正中,四周都是高山。关卡林立,娄室的军队虽然兵力不足,但受住诸如虎牢关之类的隘口还是力所能及的,“马上派出细作,一但宗望、粘罕他们打到黄河边上我们就动手抢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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