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焦安节做了一个美梦。

    在梦中,他梦见自己吞并了整个龙卫军,并在隆德抢得大量财物。趾高气扬地进军太原,说来也奇怪,太原的金军一听到他焦大将军的名字,立即望风而逃。让他独得了解救太原的功。

    在梦中,他受到皇帝的亲切接见,眼含热泪地把他从地上扶起,大声说:“国之柱石,国之柱石啊!”

    一个内侍大声道:“封焦安节为河东节度使,赐玉带、古象简……”

    “妈的,怎么才封节度使,应该封王。我焦安节替你老赵家立了这么大功勋,怎么能这么对我?”

    “啊!”焦安节突然醒了过来,一屁坐在床头,浑身都是热汗。

    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你怎么了。”

    “滚!”被人打扰美梦,简直不可饶恕。焦安节愤怒地将枕头扔了过去。心中却一片惆怅,昨天虽然很不客气地训斥了那个长子县尉一顿,极力贬低杨华的龙卫军。但焦安节明白,杨华现在可红得烫人,还真如那家伙所说。现在能够同金人野战,并能战而胜之,也只有龙卫军了。

    最关键的是,龙卫军是中央禁军仅存的种子,是皇帝手头唯一可以依仗的兵力。自然会受得特殊的照顾,装备、军饷、人力,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妈的,给我同样的待遇,我一样弄出一支强军来。

    杨华,庸才尔。不就是仗着他是禁军唯一幸存的将军吗?

    如果我能够将龙卫军吞了。嘿嘿。咱去当那个龙卫军指挥使。皇帝想不靠我都不行。

    想到这里。焦安节只想哈哈大笑:先吞了这支五百人马。去隆德后再吞五百。不需三五日。把龙卫军地士卒都拉过来。反正老子打着姚帅地旗号。他杨华也要受制置司衙门节制地。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姚帅只会夸我安节会办事。

    被枕头打中地那个卫兵并不害怕。反笑嘻嘻地说:“焦将军。你还是快点起床吧。孩儿们都饿了。今天地午饭还没找到着落。”

    这个卫兵是焦安节地亲信。日常同主将也随便惯了。倒不怎么怕他。

    焦安节:“好。咱们这就去接管长子地乡军和府库。奶奶地。传我军令。所以人带上兵器。爷爷今天很不开心。准备打人了。”

    “好。早该这样了!”那个卫兵满脸都是兴奋。老实说。这么尾随着金人大军出击是一个美差。即不用上阵流血。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收复失地建立功勋。必要地时候还可以敲诈下地方官吏。简直就是一次愉快地公费旅游。

    焦安节的计划是,先包围乡军大营,以河东制置司的名义解除乡勇地武装。将他们全收编了。虽然乡军不是龙卫军,可只要一开这个先例,到了隆得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吞了杨华的那支部队。

    只要下手够快,管叫那杨华没有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焦安节又哈哈大笑起来。

    军营里已经没有半点可食之物,焦安节为了来隆德接受,队伍跑得有点快,辎重还在后方没能跟上。

    人一饿,心中就窝了一股火。焦安节也懒得再去通知那个什么县微。亲自带领这一支姚家军,乱糟糟地叫嚷着冲到乡军大营外,将整座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焦安节骑在一匹战马上,对着辕门大吼,“里面的人听着,立即放下武器出来接受我姚家军整编,否则杀无赦。”

    吼了几声,里面没有反应。

    焦安节朝身边的卫士递过去一个眼色。两个卫兵提着大斧就要朝军营大门劈去。

    正在这个时候,营中一声炮响。传来一片“哦霍霍!”的怪叫,与此同时,一群穿着古怪服装的士兵挥舞着兵器冲了出来。

    外面的姚家士兵被这叫声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哪里是什么乡军。看他们的衣服,一副北地蛮族打扮。

    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叫:“北奴来了!”

    焦安节这支部队很多人都是经历过姚平仲夜袭击一战地老兵,如何不在到金子人的厉害,见从军营里冲出来一群金热。都惊得大叫起来。

    这一下。一千多姚家军同时炸了营,都丢掉手中的武器。转身抱头逃跑。

    可怜焦安节好歹也算是一员悍将,见队伍乱成这样,连连叫喊,可他手下地士兵早就是被北奴隶打破了胆子的,见敌人来势凶猛,哪里还管什么军令不军令的,还是逃命要紧。

    焦安节大怒,提起刀正要砍下去,可一看溃兵,许多人都是自己一手**来的,大家相处了十多年,如何还下得去手。

    这一犹豫,局面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一千多人同时涌来,长子街道本就狭窄,立即堵在一起。你推我,我踩你,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焦安节骑在马上,居然连人带马被手下乱兵推得步步后退。转眼,头盔也掉了,衣服也破了。浑身都是臭汗。

    他茫然地看着这不断蠕动的人潮,心中一片混乱。

    还好,长子城中百姓先前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士兵进城时就吓得关门闭户,倒没人受伤。

    反倒是姚家军在混乱中被踩死了两人,还有一百多人受伤。

    队伍漫无目的地在城里乱跑,须臾,竟然有滚滚浓烟腾起,看起来还真像一场惨烈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焦安节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一千人马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溃了。

    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跑到南门。

    还好南门地城门没关,众人一声呼啸,冲出城去,转眼就跑了个精光。

    人一跑光,身边的压力突然一松。焦安节这才回过神来,一看身边,只剩一个满头是血的卫兵。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磕破了头。

    那个卫兵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牵着马缰,满面惨白地大叫:“将军,快走,北奴杀过来了。”

    焦安节被他这么一叫,心中大恐。“走,快走!”他虽然看起来一个脾气很坏的人,但胆子在姚家军可以排在最后几个,此刻,身边士卒逃亡迨尽,如何还敢停留,正要给**下的战马一鞭,从城门口跑出。

    这个时候,曹成带着几人走了过来。大声喊:“焦将军要去哪里?”

    焦安节看到他,忙叫道:“那个什么县尉,快走。北奴杀进城来了。”

    “哪里有北奴。”曹成笑着上前,一把将焦安节的战马拉住。

    “放开。”焦安节手中鞭子连连下抽,抽得曹成满脸血痕。

    可那曹成煞是硬气,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笑道:“焦将军,我已经不是长子县尉了。刚接到杨大人命令,调我回隆德,这才是我们的县尉。而且,北奴也没进城啊。”说着就指了指身边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介绍说:“这是关县尉。”

    “见过焦将军,在下关群。”关群不卑不亢地一施礼。

    见关群一身文人打扮,焦安节也不敢造次。这年头,一个读书人后面就站着一群同窗、座师,你得罪了他,没准就得罪了一大群人。牵藤带叶,剪不断,理还乱。

    听曹成说北奴没进城,焦安节呵斥道:“谁说没有。北奴都攻破乡军大营了。快快让开,我回去调大军过来征剿。”

    “哈哈。”关群仰天大笑。

    这笑声倒将焦安节笑得愣住了,“你在笑什么?”

    关群道:“焦将军误会了,那军营里哪里有北奴,只五百乡军啊。”

    焦安节终于忍不住怒道:“怎么不是北奴,那群人地衣着打扮,明明白白就是一群蛮子啊!”

    “哦,你说地是这个啊。”关群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将军误会了。那五百人的的确确是乡

    “胡说。明明是北奴,什么乡军啊……哎!我同你们蘑菇什么。快。我们快出城吧,迟了就来不及了。”焦安节心中大急。

    关群笑道:“焦将军误会了,那群人是北方蛮子不假,可的确是乡军。有蒙古人,有契丹人,也有渤海族人,这是杨将军先收编地。”

    焦安节好象有些明白了,他眨巴着眼睛问:“你的意思是那五百乡军是龙卫军不假,可他们同时也是北奴。”

    “对。”关群肯定地点着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相州乡军怎么变成北奴了?”焦安节悲愤地大叫。

    曹成一脸悲泣地上前禀告:“将军,我相州乡军连续同宗望、宗翰大军血战,我手下的兵不知换了多少茬。现在招不到兵,我连那些落单地北奴都要。这群蛮子在城中也不老实,这几日不知惹出了多少乱子。若将军要收编他们,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焦安节大惊:“不要,那群人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别想把包袱卸给我。当我是傻子?这群人若进了我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怕我姚家军三天两头炸营。叫姚帅知道了,还不砍了我地头关群和曹成相视一笑,看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不过,焦安节在平静下来之后还是不死心,“对了,昨天我问你们要的两千贯军饷有着落没有,我军主力就要到长子了,若我还没征集到足够粮草,姚帅那关可过不去。姚帅那关我过不去,你们也别想安生。”

    关群微微一笑:“在下今日刚接受长子县尉一职,地方上地事还不太清楚。不如我们去府库看看,若有,紧着将军搬就是了。”

    焦安节冷笑一声:“我知道,府库中肯定没一粒粮食一文钱,你们这些家伙早就把钱粮藏起来了。好,前面带路,我去库中看看,若真没一文钱。抱歉,本将军也不会客气。非治你们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到时候军法不认人。”

    关群一伸手:“焦将军请!”

    见关群如此大方,焦安节心中倒有些不塌实了。心道:库房那里不也有北奴人在看守吧。妈地,当爷爷是唬大的,等下二话不说,先冲进去再说。里面有钱粮也就罢了,若一无所有,老子先用军法办了他们。

    想到这里,焦安节眼睛里凶光大盛。

    同预料的不一样,库房门口没北奴,倒是一个瘦瘦小地猥琐男子抬了一根板凳坐在那里,将道路封住,手中捏着钥匙白眼望天。

    “让开,把钥匙给我。这库房本将军接管了。”焦安节冲了上去。

    “站住。”那人猛地站起来,手握钥匙大叫:“本吏忝为长子府库守,要让我开库门,除非有隆德杨大人的命令。否则,你只能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焦安节大怒,“撮尔小吏也敢同我废话,钥匙拿来,否则本将军刀下无情。”说着,就拔出腰刀逼了上去。

    “嘿嘿,好一个威风凛凛的焦大将军,我说了,要钥匙,只能从我尸体上走过去。”那个小吏治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动作,一抬手将钥匙塞进嘴巴,以人毛骨悚然的呕吐声将那把三寸长的铜钥匙吞了下去。

    “你……你要干什么?”焦安节惊得头都竖了起来。

    “哈哈!”那个小吏惨然大笑,猛地拉开前襟,露出可以看到肋骨的胸膛和圆得像一个皮球的肚子,“焦将军,钥匙就在我肚子里,想要,拿刀来破开啊!”

    焦安节连连后退,喃喃道:“疯子,疯子……”

    “焦安节,你带的好兵!”一暴喝从身后传人,终于转头看去,一个白将军骑马过来,正是姚家军统帅姚古。身边还跟着一群人,而杨华赫然正在其中。

    焦安节大惊,忙道:“姚帅!”姚古怒喝道:“你带地兵呢,现在究竟在哪里,回答我。”

    焦安节浑身冷汗,忙跪在低上,颤声道:“姚帅,他们都跑出城去了,末将这就去收束部队。”

    “不用,我军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姚古冷冷地说:“来人,把他给我砍了。”

    “大帅,我冤枉啊!”

    杨华见火候已到,忙走到姚古身前求情:“大帅,此事也就是一场误会,就不要处罚焦将军了。”

    姚古哼了一声,对焦安节说:“今日看到杨大人面上,饶你一条命。还不快去谢谢杨大人。”

    焦安节不服气地站起来:“多谢杨大人。”

    杨华:“对了,你姓什么?”

    “我姓焦。”

    “哦,姓焦,焦将军。”

    姚古:“杨大人,我们还是回县衙去吧没,同他客套什么。”说着话,睁眼瞪着焦安节:“你马上去收集乱军,到晚上,少一个人,我军法办了你。”

    焦安节忙骑着马跑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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