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支吾,不免有些好笑,心想她才十岁,哪里懂得不过记得我在小学的时候就曾经暗恋过我班上一个学习优秀,相貌不错的男生,不但上课的时候想,课间的时候想,坐在操场上想,就连晚上躺床上也想……总之,有那么一两年,没事的时候,满脑子里面都被他的影子填充了。我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面勾画出将来和他结婚生子,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来……

    那个时候,我也才十二三岁而已。而古人早熟,如果她真有什么喜欢的人,也不算很奇怪吧,这根项链挺名贵的,会不会是哪个贵族子弟看上了她,送给她做定情信物的?看她那眼神,似乎我的猜测不离十。

    于是,我故意戏谑道:“呵呵,你不肯说出来也罢,小小年纪就想着这些了,看来本宫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你阿玛,让他多关注关注,早点把你嫁掉算啦!”

    固尔玛慧毕竟年纪小,没能听出我这是玩笑话,还真着急起来,这才总算说实话了。“不,不是的,娘娘您误会了,这项链不是别人送的,是奴婢的阿玛送给奴婢的。”回答这些的时候,她一张白皙的俏脸居然羞得通红了,好像很难以启齿一样。

    我这下愕然了,要是别的男人送的,她这样羞涩腼腆也还正常,毕竟是刚到怀春时期的少女;可是这项链若是多铎给她的,父女之间地亲情坦坦荡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我觉得她这大概是怕我告诉多铎,说气她和东打架的事情,还有这项链的来历,所以才故意编造出来的。

    “哦?要真是你阿玛给你的,你还脸红什么?大大方方说出来便是了……要说这样式还真是别致,连本宫看了都喜欢,难怪长公主会抢。”我的目光故意在她手里的项链上瞄着,给她造成一种错觉。好像我准备要“夺人所爱”一样。好让她在慌张之下坦白。说实话。

    谁知道,仍然出乎我地预料,她仍然坚持着刚才地说话,“请娘娘相信,奴婢真地没有说半句假话呀。这项链是奴婢的阿玛去钦天监的汤若望那里去玩,无意间看到了,觉得新鲜。就索要回来,加工了一下,镶嵌了宝石,然后赏给奴婢了。奴婢的阿玛听汤若望说,这个在他们的国家里叫做十字架,是他们所信奉的神灵象征。奴婢阿玛觉得这个物件挂在脖子上能保平安,所以嘱咐奴婢每天佩戴,不可遗失。”

    看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没有什么矛盾破绽所在。加上眼神也很诚实,于是我也就不再追问了。我微笑着伸出手来,“那好。本宫就相信你。既然这项链这样宝贵,只怕损坏了,你回去之后和你阿玛不好交代。这样吧,给本宫瞧瞧,看看能不能修理修理。”

    固尔玛慧见我不再怀疑,也就松了口气,很顺从地将项链交到我地手里。我低头打量打量,原来是接头那里被扯变形宽松了,所以才脱扣。我摘下护甲套交给旁边的宫女,腾出手指仔细地摆弄起来,很快,搭扣又恢复了原本的形状。她看到后,眼睛里又闪烁出喜悦的光芒来。

    见她高兴,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于是招了招手,“来,本宫帮你戴好。这是保平安的物件,可不能离身。”

    她乖乖地走过来,静静地看着我将项链给她佩戴好,然后道谢。同时,那纤细的小手仍然轻轻地摩挲在十字架上,好生珍惜的模样。

    看看把孩子哄开心了,我也就放心了。见时间不早了,多尔衮肯定在那边等不耐烦了,我向旁边地宫女吩咐道:“已经中午了,你带慧格格去找二阿哥玩耍,顺便跟他和岳一起吃午饭吧。”

    “奴婢遵命。”宫女喏了一声。固尔玛慧又规规矩矩地给我行了个礼,然后随着宫女地引领去了。

    进了多尔衮的寝宫,在厅里,我立即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心生诧异,于是朝热浪袭来地方向瞧了瞧,禁不住地,笑了——原来,多尔衮命人在坐炕下面放了一个特制的铁槽子,里面装满了通红的木炭。又在上面架起一块长约两尺,宽一尺的石板。那石板打磨得光滑可鉴,薄厚正好合适。旁边的架子上,钳子、夹子、小刀、剪刀,加上各类餐具,一应俱全。这套装备还真是齐全,看来就等着我过来帮他弄烤肉吃了。

    “你怎么才来呀,我刚刚又派人去催你。真是的,我眼巴巴地等着,肚子里面都咕咕直叫了。”

    多尔衮本来蔫耷耷的,不过一见我进来,立即来了精神。不等我说话,就立即吩咐太监们将烧烤的食材全部端来,一盘盘的,很快就摆满了桌面。我一看,种类还真是多,凡是他喜欢吃的,一样都没落下。闹半天,原来他是嘴巴馋了,要我来伺候他,给他做好吃的呢。我还奇怪来着,他今天怎么这样有兴致,主动派人来邀请我和他一道用膳,原来是这个目的呀。

    “我走得慢些了,自然不会由你随叫随到,这样吧,你要是等不耐烦,以后就赐我‘行宫骑马’,保管一转眼就到了。”我打量打量眼前这一大堆食材,作唉声叹气状:“我走路走得都饿了,还以为你这里早已准备好山珍海味给我充饥呢,没想到是等我来做这个厨子呀,唉,我真是苦命!”

    他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扯过坐垫,示意我坐下。“没办法了,谁叫别人的手艺都不如你好呢?我就喜欢吃你做的糕点,你烧的菜,你烤的肉,换谁都不成。”

    他这说得倒也是实话。那么多皇宫御厨,绞尽脑汁,烹饪出各类珍奇菜肴来。可他每次也就轻描淡写地动几筷子而已;而只要是我准备的膳食,他一准儿来顿风卷残云,吃得盘盏狼藉。不知道究竟是我地手艺确实好,还是他这个极挑剔的家伙只肯买我的面子?

    我见他确实饿极了,看样子也和东青一样,没有吃早膳。这对爷俩,都是在生活上马马虎虎,粗枝大叶。不懂得照料好自己的人呢。真不叫人省心。于是。我也没有就着多尔拉过来的垫子坐下,而是直接来到作料食材前,精心地调制好了吃烤肉所需的蘸料,然后到石板前。用猪油润过表面,我接过侍女送到跟前来的盘子,将切得薄薄的牛肩峰肉,一片一片。细细地放在石板上,铺平。待肉片在高温地作用下滋滋作响地时候,再迅翻转过来。从放上石板到夹起装盘,时间极短,要手

    ,动作娴熟,否则肉全熟透,就老柴了。口感要差

    多尔衮坐在炕桌前。面对他最喜欢地烤肉,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我见他胃口不错。于是心里也暗自欢喜,手下的活也就更细致了。

    他吃到一半时,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然后招呼道:“好了,你也过来一起吃吧,剩下的叫奴才弄就是了,我也差不多饱了。”

    我来到炕沿上坐下,并不急着吃,而是先打量打量他的脸色。自从他去年冬天又开始时不时地犯头痛症之后,我每天都要仔细地看看他精神如何,状况如何,就怕他哪里有了不舒服的,却忍耐着,不肯说出来,不肯传太医。我知道他为了怕我担心,肯定有心隐瞒的。眼下看起来,还不错,精神挺好胃口也挺好,于是,也就放心下来。

    他见我盯着他看,大概觉察出什么了,却调侃道:“怎么,是不是昨晚没跟我一起睡,就怀疑我是不是找了哪个女人暖被窝了?这么着急瞧我脸色?”

    我这还真是被他冤枉了。再说,他这次来行宫,除了我之外,后宫的妃嫔们几乎一个没带,昨天我看他实在累了,所以才趁他有些酒意,回到寝宫刚躺下就睡着之后悄悄溜掉了。我这也是为了他地身体着想。在我眼里,他比我的几个儿女还需要照顾和关心。“哪的话,我是看你吃饭吃得这么香,就琢磨着你这是真的胃口好,还是故意装出来让我看,哄我高兴的。你呀,口味实在太刁钻,连那么多御厨都侍候不好你,就我这点半吊子手段,就真能让你这么欢喜?”

    倒是多尔衮感觉受了莫大的冤枉一样,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谁说我挑剔的?我是饭量不如以前了而已。岁数大了嘛,没办法,不像年轻时候,吃上半条羊腿再喝半坛子酒也在话下。你刚去盛京地时候,不是见我吃什么都挺香地吗?”

    他这话倒是牵起了我的一番回忆和感慨,“也是呀,当年在盛京能吃上点大米都不容易(注:辽东当时不种植水稻,又有明朝封锁,就算达官贵人们也只能吃小米。后来征服朝鲜,勒令朝鲜每年进贡大米,这样才有得吃,不过仍然十分金贵,一般人根本吃不起),连烧菜的佐料都凑不齐全。记得那时候给你弄个明太鱼火锅,还把你乐得屁颠屁颠地,还拿来招待你的兄弟侄子们,觉得挺有面子的……”

    他忽然插话道:“是呀,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说你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荔枝,我说早晚有一天会实现的。没想到,这话说过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年头,现在想想,还真是过意不去……这不,尚可喜他们已经拿下广州了,等今年夏天,我就叫他们进贡最好的荔枝,派最快的马驿送来京,让你好好过过瘾,就像当年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

    我先是有些吃惊,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和喜悦,想不到,这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当时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居然还清楚地记得。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提过,连我都差点淡忘了。

    多尔衮见我此时的模样,就知道我是什么心思。“哎,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有的,记性可比一般人好得多呢。对了,你说说,到时候我真的这样做,咱们俩会不会也来个青史留名,成就一个动人的传说呢?咱们就是,就是千古帝后恩爱的榜样,让唐太宗和长孙皇后都在地底下羡慕咱们。”

    我见他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忍不住故意给他泼泼冷水:“呵,你想得倒美,天底下的好事你恨不得得占个全乎。不但要万里江山、至高权位、能臣良将、娇妻美妾、儿女双全、富贵荣华,还要青史留名,你见有几个人能这样圆满的?你的野心可真是大过了天去。”

    他不但不恼,反而更加得意洋洋地标榜炫耀着,“是呀,我的野心要是不大,今天都不知道埋哪儿去了。男人就是要有野心有壮志的,这样才能像雄鹰一样,让人人仰视,否则和家鸡有什么区别?鹰的寿命有三四十年,至于家鸡嘛,用不了两三年就得宰了下酒。”

    “这样说来是不错,可你也不想想,那些史书啦,传说啦,野史啦,评书戏文啦,诗词歌赋啦,哪样不是他们汉人编的?你我都不是汉人,还指望能青史留名,成就千古佳话?你这些年杀了不少汉人,又强令他们剃头,他们不恨死你才怪。你放心好了,将来后人们一提到了,肯定都在前面加上‘暴君’俩字,这样的名声,你一准儿逃不了!”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有点后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好么秧的,就提到头的事情了,要知道多尔衮在国家大政上极其刚愎,最恨别人在他面前质疑这个政策,说这个不好的。

    不过我算是白担心了,他今天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居然头一次没有因为我说到这个而拉下脸来。相反,还笑得挺灿烂,“暴君好呀,总比昏君强。你看看那些开国帝王,就是他们汉人的帝王们,又有哪个不杀人不残酷的?其实呀,你现没,兴国的暴君可比亡国的暴君多呢。而遇到昏君,大半都是亡国的。”

    说话间,有新烤好的肉端了上来,他用象牙著夹了一片,蘸好调料,放到我面前的银盘里。“再说个题外话。我知道在这里修建了行宫,你有点意见,毕竟福陵昭陵前年才彻底完工,现在紫禁城里,当年被流寇烧毁的三大殿,还有乾清宫,交泰殿之类的都正在重建,你看不惯我这么能花银子。可你要想想,钱可是节省出来的吗?崇祯皇帝省吃俭用,不近女色,不兴土木的,到了还不是亡了国?我虽没有管过户部,可这理财方面,还是有点心得的。太奢侈当然不行,挥霍太厉害就是败家;不过太节省了也是不行的,国家不把银子花出去,小民怎么受益?各行各业怎么兴旺?难道咱们每年光收了他们的税赋,就都积攒在国库和内库里面,等着银子慢慢烂掉?银子钱币没有良好的流通,国家的命脉也就衰弱了,迟早要玩完的。所以说,开源节流,重要的是开源,是想办法怎样去挣更多的钱,而不是当个吝啬小气的守财奴。这些,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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