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多尔衮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你没烧吧,话来了?”

    “你以为我这是说着玩的吗?这次可是来真格的,我那媳妇又丑又粗鄙,哪里比得上朝鲜女子貌美温柔,善解人意?我这些天来一直在琢磨,要是能把那个美人娶回去,以后再也不理会那堆庸脂俗粉了。”多铎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他的大福晋是皇后哲哲的亲妹妹,长得肤黑而体胖,他半点兴趣也没有,当年他因为拒绝这门亲事,惹起了一场莫大的风波,导致他舅舅被降职,阿济格失去了领旗贝勒的头衔。在皇太极的强令之下,他不得不忍着委屈娶了哲哲之妹,在与她生了一个儿子[多尼]之后,就再也不到她的屋子里去了,夫妻如同陌路。这一点,多尔衮心里当然清楚,然而多尔绝对不能坐视弟弟胡闹,因为一己喜恶而坏了大事。

    于是,多尔衮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训斥道,“胡闹,你忘了当年我怎么跟你说的了?只要皇太极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能休离哲哲的妹妹!你堂堂亲王,岂能让一个朝鲜女子当你的正室?就算她是朝鲜公主也不行!”

    “我才不管这么多呢,我就不信,以咱们兄弟现在的势力,他皇太极还能因为一个女人和咱们过不去?再说除了汉人,咱们满人跟谁通婚都没问题,朝鲜人又怎么了?他们的男人虽然个个软蛋,不过女人可比咱们满蒙地好多了!”多铎抗辩道。

    “那我问你。你用什么理由休离你现在的福晋?就因为她长得不美,就因为她不合你的心意?”

    多铎当即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由,我自己的女人,当然要随我处置,喜欢就宠幸,不喜欢了就让她卷铺盖卷回娘家去。连这个都做不了主。这个男人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多尔衮快要被这个不知轻重进退的弟弟给气坏了。父汗过度的溺爱,已经把多铎惯成了一个胆大包天、横行无忌的家伙,如果不是自己极力护着,皇太极哪里能容忍多铎如此乖张妄为?若是这件事情真地放任他任着性子来了,得罪地可是皇上皇后以及一大帮蒙古贵族,这可是大大不得了地祸事。他本来想将多铎狠狠地训斥一顿,不过有怕因此而促了多铎的逆反心理。故意和自己作对,所以他也只好压抑着心头的怒气,缓和了语气,硬的不行来软的,“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的福晋,可也没必要休了她呀?看着不顺眼,大不了不理她就是了,何必要为了争一时之意气而惹恼皇上皇后呢?我又何尝不是厌恶那个刻薄妒嫉的小玉儿。可是又能怎样。还不得继续忍着?”

    多铎面带不忿地说道:“你说得固然有理,然而你叫我忍到什么时候?皇太极现在龙精虎猛地,想等他两腿伸直。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弄不好他活得比咱俩还长,难道咱们就一直当缩头乌龟当到死?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劝了,等那个姑娘到了手,我立即休了丑媳妇,迎娶她过门!”

    多尔衮见反对无效,忽然生出了另一个念头,也许,那才是唯一避免这场祸事的办法。只片刻之间,主意就拿定了,然而他表面上却逐渐缓和了态度:“你和那姑娘不过是一面之缘,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合你的心意?漂亮的女人多得是,若单单只是美貌,也没必要给她这么贵重的身份。”

    “哥,你没亲眼见过她,当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着迷。她简直比那仙女佛库仑还漂亮,我觉得我的魂都快出窍了,这些天来,我每日每夜只要空闲下来,就忍不住想她……”

    多尔衮有些怔了,多铎说到那个姑娘时,眼神就像黑夜里的星星,闪烁着美丽的光辉;又如月光下地湖水,潋滟着温柔地光芒。他知道,弟弟这一次,是真的动情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令弟弟一见钟情,如此颠倒?

    “笑话,你可见过佛库仑是什么模样?她怎么就一定比佛库仑还美?”他故意用不屑来掩饰自己地走神。

    多铎望着他,亮晶晶的眸子竟然还透着那么几许纯真,笑容像孩子一样无邪,“你就这么肯定我没见过?我见过,在梦里见过的,佛库仑长得就像咱们的额娘,而那个姑娘,比咱们额娘还漂亮呢。”

    他的心猛然一颤,任凭记忆的潮水将自己淹没。许久,方才叹息一声:“唉,算啦,我怎么也拗不过你,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多铎一脸惊喜之色:“哥,这么说来,你就是答应了?”

    多尔衮无可奈何道:“不答应还能怎么样,我哪里敢拗着你来呢?对了,那姑娘是谁家的女儿,你可打听清楚了?”

    “我叫阿山派人去打听过了,原来那姑娘还有‘朝鲜第一美女’的名头,还没许配人家呢,咱们可得抓紧了,别到时候还得现抢……哦,对了,她是金林郡公李世绪的女儿,闺名熙贞。你到时候可千万别找错了。”

    “李家的女儿,叫熙贞的……李熙贞?!”多尔衮起初感觉有点耳熟,不过略一琢磨,就当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李淏的心上人,准备过些日子就订亲的熙贞小姐吗?原来弟弟看上的女人就是她!

    多铎见他语气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多尔衮也觉察到自己失态,于是摇头否认,“我怎么可能认识她?我天天忙得很,哪里像你,眼睛老是盯在女人身上。只是,这个熙贞我倒是听说过,她是朝鲜世子李淏的未婚妻子,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为了打消多铎地念头,他故意说了谎话。

    多铎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咧嘴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美女哪能没几个人争?只要她一日没过门没圆房,我就照样可以争,管她许给谁了。哥,这事儿就拜托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哪!”

    “嗯,那我试试看吧。”多尔陷入犹豫当中,模棱两可地答应了。

    多铎见他应诺下来。这才高高兴兴地走了。他独自坐在军帐之中。沉默了许久。

    三天后。他送走了皇太极一行,忙里偷闲,带着本旗的几个将领们到汉城郊外打猎。这里的森林虽然也算茂密,然而这些日子战乱频繁,林子里的野兽们也差不多跑光了,就剩下一些野猪兔子之类的小猎物,实在不够过瘾。

    正意兴阑珊时。英鄂尔眼睛很尖,抬手指着天空,“主子,你看那边有只鹰!”

    他抬眼看去,果然,在湛蓝的天空上,盘旋着一只苍鹰,只不过距离甚远。若是没有精湛的箭术和巨大地臂力。恐怕连它地羽翼都挨不到。于是,他兴致盎然地说道:“你们都别抢

    先射。”话音未落。他已经反手拉开了硬弓,瞄准射去。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羽箭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地弧线,只听到一声哀鸣,正中鹰身。那头鹰中箭之后,挣扎着扑腾几下翅膀,最后一头栽落下去。

    周围众人齐声喝彩。由于一棵棵茂密的落叶松遮挡了视线,所以他并不知道鹰落在哪里了。这时候,他的部下们要去替他寻回猎物,然而他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亲自去找寻猎物的兴致。于是马刺一磕,他一马当先,率领众人朝落鹰的方向冲了过去。

    出了树林,视野立即开阔起来,远远地看到冰封的汉江,还有铺天盖地地皑皑白雪。然而他们的目光立即被那边的几抹亮色吸引住了。策马奔驰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五六个衣着鲜艳的朝鲜少女。她们个个呆立当场,脸色白,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几个部下们已经在背后出了肆意的笑声,虽然没有收获多少猎物,不过抱得美人归还是不错的收获,他们到朝鲜月余,还没有尝过朝鲜女人的滋味呢。

    多尔衮当然知道大家的心思,于是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朝那几个少女走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出众地人物。然而,他很快讶异了,在这群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地少女中,却有一人毫不畏惧,她扬起脸来,就像一头高傲的小鹿,美目盈盈地盯着他看,纯真而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地,透着诧异和疑惑。没有见过猎人的动物,对于眼前第一次出现的陌生人类,往往是这样的眼神。

    她真漂亮。他看着她,就像无意间开启的匣子里,一颗举世无双的明珠陡然出耀眼的光芒,晃花了他的眼睛,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眼前这位少女的美貌了。他阅尽春色,然而当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似乎这世上所有的美女都黯然失色了。这样的女子,也许就是那孤傲的腊梅,即使不去争春,也注定要被群芳所妒;这样的女子,就如那镜中明月水中娇花,他很想伸手去触摸,却生怕摸到的只是虚无缥缈。

    那一刻,他静如止水的心猛然荡起了层层涟漪,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只这一瞬,他竟然动了情。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有如雨后春笋,不可遏制地迅生长着,男人的本能驱使着他强烈的**,他要征服她,占有她,牢牢地掌握她,让她成为自己的最宝贵的财产,任何人也不能动她,哪怕有这个企图也不行!

    然后,一切事情都如后来的那样生了。他知道她是李熙贞,知道她是李淏的最为在意的心上人,知道她是多铎最心爱的姑娘,他仍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决定让她做自己的女人,哪怕背信弃义,哪怕不顾兄弟之情。元宵节过后,他就进王宫向李倧求亲,当她低垂着眼帘给他下跪行礼时,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盛京,他的王府张灯结彩,多铎怒气冲冲地赶来,眼睛里燃烧着通红的火焰,仿佛不共戴天的仇敌,“多尔衮,你还是个人吗?我托你帮忙,你居然来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把熙贞霸占了!你怎么有脸这么做?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他沉默许久,忽而笑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才好,我娶了她,你就不必继续惹祸,招惹皇上惩治了。对咱们一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想不到你还卑鄙到这个地步,这么说,你倒是我的恩人,我倒应该感激你,谢谢你抢走了我的心上人,保住了我们一家的荣华富贵?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呀,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说着,多铎就拂下袖子,给他跪地行礼,结结实实地叩了几个响头,没等他说话,就转身忿忿而去。他起身追了几步,又终于停下,呆呆地望着弟弟消失的方向,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愧疚的苦笑——多铎,这一次我欠你的,将来一定百倍补偿。

    婚礼日期将近,出乎他预料的是,多铎居然没有闹腾,更没有去找皇太极揭他,而是在他新婚五天前带了几个人,到附近的山林里行猎去了。他本以为多铎能借此散散心,渐渐消除那股子戾气,然而那天中午,阿克苏却神色焦虑地赶来,给他汇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北山那边昨夜生了雪崩,无数野兽牲畜都朝山下奔逃,不知道有没有人被埋在里面。

    他猛地一个颤抖,从炕上翻身下来,什么东西都没带,就直奔大门而去。一路上,他带着阿克苏等人策马狂奔,这支马队不知道踏翻了多少百姓的摊子,吓得多少人四散躲避。也不管是否会踩死人,他只知道用力挥鞭,出了北门,朝着出了事的山区疾驰而去。

    当地的向导告诉他,只是小雪崩,现在已经没事了,他的脸色并没有丝毫的缓解,而是粗鲁地命令道,“若是找不到人,今天谁也别想回去了!”

    已经快到半山腰了,这里的地势缓和了许多,然而大量的积雪在狭窄的盘山路上堆成了一座比房子还高的小山,堵住了去路。纯净无暇的雪竟然会以这样冷酷蛮横的方式出现,他的心就如同寒风透骨般的僵冷了起來,在这北风凛冽的深山中,这片白茫茫的银色世界,他已经沒有心情来欣赏了。

    “快铲,把这里的雪都铲干净!”由于来不及准备,只有向导带来两把铁铲,他根本顾不得这么多,只是红着眼睛高声命令着,叫手下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把眼前的雪堆铲平,好让他继续寻找他那不知所踪的弟弟。

    也不知道究竟铲了多久,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由于体力的消耗,大家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于是挽起袖子拆下马鞍上的皮革,亲自动手,一次次地向外兜着雪,扬起一片片雪雾,旁人也学着他的办法,一起忙碌着。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他渐渐头晕目眩起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靴子里灌进的雪开始溶化,有透心的冰凉从脚底传来,脚趾开始失去知觉,双手也冻得僵硬麻木。太阳缓缓地西沉,刀子般的北风将脸刮得生疼。他剧烈地喘息着,看了看已经紫红肿胀的手,又弯腰继续努力着。

    “主子,歇息一下吧,您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奴才们继续铲就是了。”

    他摇摇头,语气冷硬地拒绝了,“不,一定要在天黑前找到人,一定要……”刚说到这里时,他的瞳孔忽然变大了,因为他清晰地看到,眼前凌乱的雪堆中,露出了营帐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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