筛糠的宫女好不容易才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招供完毕,时,哲哲的神色再也无法保持正常了。面对这样的当场对质,心中有鬼的人自然虚弱无比。

    我冷笑一声,悠然地说道:“嫂子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眼见了这么一出好戏,还能稳如泰山,巍然不动呢。”

    哲哲还算把持的住,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惶急来,而是神色一正,语气中带着平日里的威严,“一面之词而已,就凭她一个奴才的胡乱攀咬,就劳烦皇后如此大动干戈,弄得鸡飞狗跳,四下惶惶的,诚实可笑。”

    我早就估计她绝不会轻易承认,于是并不急恼,而是不慌不忙地反唇相讥:“照嫂子这么说来,莫非这奴才是故意诬蔑您了?这样的罪名,应该怎么个处置法?”接着,将目光转向了侍立在阶下的慎刑司郎中雅尼哈。自从我看重他的儿子明珠以后,他从一个四品的骑都尉升到了三品的郎中,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雅尼哈立即会意,朗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应处以杖毙之刑,弃市三日,家属亲眷悉数流放,或与披甲人为奴。”

    “哦,”我点了点头,“从去年年底时,刑部开始重新修订[大清律],,‘一,要加上去,需不需要如明朝的三千五百刀那么繁琐,还没有个定论。所以哪。眼下还算便宜了那些个诬蔑陷害主子,犯下滔天大罪的奴才们了……”

    这一下,那宫女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如若坐实了诬陷主子地罪名,那下场可就凄惨无比了。于是,她大呼冤枉:“主子,主子,奴婢一个字都没有说谎啊。这些都是她们指使的。现在又全都推到奴婢一个人身上。想让奴婢当替死鬼呀!主子明鉴!主子明鉴!……”

    哲哲倒是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对于眼前的事态恍若不闻。她认为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反而容易露出马脚来,索性沉默起来。

    我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躲避过去。我很痛恨这类情形:黑社会老大指使手下小弟杀人,事后令小弟去顶缸。而自己却优哉游哉地逍遥法外,即使连法官都知道他才是幕后真凶,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已经打定主意,借题挥,就着这次机会将后宫里的科尔沁势力狠狠地打击一番,以消除深藏的隐患,这是势在必行,迫在眉睫的要务。

    于是。我装作好奇的模样。朝哲哲问道:“这就奇了,嫂子既然不认识这个奴才,自然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诬陷您呢?凡事必然有因才有果,我看这事儿,玄机可深着呢。”

    我追问到头上来,哲哲不能继续沉默了,只得回答:“我怎么知道这奴才抽的什么疯,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利用……”

    我立即抓住了她话语中地这个破绽,马上然变色:“嫂子这话就大不厚道了,莫非您地意思是说,我就是背后利用这个奴才地人?”

    哲哲自知失言,却在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辩解之词来。于是我趁热打铁,将相关证据,及一系列人证物证统统摆了出来,在这样的步步紧逼之下,她的脸色终于开始灰白了。

    “如今这么多人证物证,显然都对您很是不利啊,不知道您还有什么话要说,还在质疑我令人包围这里是否合理吗?”我志得意满地说道。

    哲哲呆滞一阵,缓缓问道:“皇后既然也说空**不来风,那么我很想知道,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我轻蔑一笑,鸭子煮熟了嘴巴还硬,看来该下点猛料了。“那么我也很想问问,宝音格格,也就是嫂子您的宝贝侄女,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吗?”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寂,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周围人极力压抑的呼吸声,似乎能听到那些个不安的心跳。我一脸自信和得意,看着又一个对手在我面前败下阵来,等待着她地丢兵弃甲。

    良久,哲哲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感慨道:“算啦,我认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嫂子一定很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处置您,是不是?”我不徐不疾地说道:“去年关于大玉儿在皇上的酒里下毒一事,您有没有参与,甚至是否就是指使者,我不会追究,也懒得追究了。如今这件事儿,我却不能再次宽容,否则这后宫之主的位置,还怎么坐得稳当?”

    “你要把我驱逐出宫,或者像对大玉儿一样,把我也软禁起来,圈在高墙之内?”哲哲的语调中不但没有什么颤抖,甚至异常地平静。

    “您毕竟是太宗皇帝的正宫皇后,当今圣上的皇嫂,除非犯了什么谋反弑君,或者**宫闱的重罪,否则还不至于那么严重的处罚。再说了,就算是我想这么做,也要顾全先皇地颜面,圣上地颜面,还有整个大清的颜面哪!若是传到了民间百姓的耳朵里,这皇室之间居然有这等不堪之事,恐怕会议论纷纷,暗中嘲笑呢。所以说,您仍然住在您地长春宫里,仍然还是原来的封号,包括一切饮食起居的规格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里,我放慢了语。

    越是这样,哲哲就越对于我的想法难以琢磨,看到她疑惑和警惕的眼神,我心中大为舒畅,憋闷了大半天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只不过,您身边的奴才们有必要换一换了——这些个蒙古过来的奴才们,不识中原礼仪,也难以侍候得主子们满意,粗手笨脚的,还不如回草原上放牧缝补之类的比较合适。再说了,有不少跟随您许多年。如今已经年纪不小地,也该放出宫去找个男人嫁了,好给大清添丁加口,促进满蒙血统融合,这不正是太宗皇帝所提倡的‘满蒙一家’吗?何乐而不为?嫂子作为先帝遗孀,自然会做个表率,好让其他宫里的蒙古妃子们也纷纷效仿啊!”

    这下足够让哲哲傻眼的了,将她身边的蒙古奴才们全部清理掉。这和砍断她的臂膀有什么区别?我这一个招数出来。可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这个……她们毕竟跟随我那么多年了。哪能说赶走就赶走?”

    “不光是嫂子身边的奴才们,还有其他几位同样来自蒙古地妃子们,她们身边地奴才们也早该换换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来个集体遣散,倒也干净利落,免去了许多后患。”说着。我又补充道:“我这人办事儿,虽然说不上雷厉风行,却也决不拖泥带水。”

    这时周围逐渐有了压抑着地抽泣声,渐渐地,哲哲身边的那些个宫女们一个个都神色哀戚,面带不舍,开始用我听不懂的蒙古语在向她哀求着什么,估计应该是不舍得离开。希望主子能替她们说几句话。留她们下来继续侍候的意思。哲哲如今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别过脸去。

    “冷僧机呢?”我朝殿外望去。

    “奴才在!”兼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冷僧机赶忙站了出来。

    “你那边的花名册已经准备好了吗?统计结果出来了没有?”我问道。

    冷僧机从属下的手里接过一张纸。看了看,然后回答道:“回娘娘地话,已经查点清楚了,眼下后宫内各处侍奉的蒙古宫女共有三百七十八名,各处苏拉杂役共八十五名。”

    我点了点头:“嗯,传我的令下去,这三百七十八名蒙古宫女,于今日开始遣散。若是想回家的,就按照服侍的年数分银两,打回家;若是已经与家人没有联系了的,就赏给有功士卒为妻妾;若是两样都不肯的,就任由她们自谋生路,或者嫁与普通百姓,不必区分满汉。至于那些苏拉杂役们,毕竟不必直接侍候主子们,所以问题不大,就留他们继续在宫里吧。”

    冷僧机愣了一下,然后刻意问了一句:“恕奴才愚钝,娘娘准备将各宫的蒙古宫女全部遣散,一个不留吗?”

    我先是疑惑,但是很快明白了他地暗示——不论是朝廷还是后宫,各个势力都需要保持平衡,不能允许一党独大,所以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地人。这个后宫还有一些察哈尔的势力,比如皇太极留下的两个妃子,娜木钟和巴特玛,另外还有几个地位不高地庶妃,这些倒也不足为虑,毕竟先皇的后妃和当今圣上的后妃是不能比较的。关键是还有端妃萨日,两条腿微微颤抖着,将小腹向上宫又没有犯什么过错,总不能把她和那些科尔沁的妃子们一起陪绑吧?

    考虑到如何平衡蒙古势力,我不由得踌躇起来。毕竟多尔衮目前的打算是要大力压制科尔沁,另外扶植一个忠心听话,没有野心的部族来做蒙古诸部的领袖。而这个部族,我认为察哈尔最合适不过。毕竟它当年被打成了丧家之犬,最后只剩下区区七千余众来归;而且是多尔衮在青海获得了苏泰太后送上的传国玉玺,又亲自受降的,所以多尔衮在察哈尔部众中有着极大的威慑力。更重要的是,现在察哈尔领额哲贝勒是萨日格的同胞兄长,是多尔衮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自然更容易得到多尔衮的信赖和厚待。因此,要不要保留萨日格那边的宫女,着实让我煞费脑筋。

    沉思片刻,我还是要做到表面上的一碗水端平,不能过于明显地厚此薄彼。于是,我回答道:“那是自然,全部都要遣散。有道是‘入乡随俗’,各个宫里的主子们也都来大清许多年了,哪里有不会满语,到现在都生活不习惯的?所以用不着再由原来的那些宫女侍候了,全部换上满洲宫女侍候,不也没什么适应不了的吗?”

    “奴才明白,这就吩咐下属们去办。”冷僧机不再多问,沉声喏道。

    “从今日起。到三日后截止,到时候宫里若还有一个蒙古宫女,本宫就唯你是问!”我郑重说道。

    “嗻!”

    面对着面如土色的哲哲,我换上了一脸歉意地微笑:“唉,实在过意不去,这一下子去了这么多蒙古宫女,而满洲宫女数量又不够,所以短时间内您这边地侍候人手恐怕有点短缺。您就将就着点吧。再说了。如今入关伊始。财政据,各方面都需要钱粮,咱们后宫也应该为皇上分忧解难,给下臣们起个表率作用不是?”

    这时

    围的宫女们纷纷跑来地中央,跪下来向我哀求,恳请来。继续侍候她们的主子。儿更是连连叩头,泪流满面地哀求着:“皇后娘娘,您就看在奴婢侍候主子多年的份上,就留下奴婢继续在这里侍候吧,奴婢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感谢娘娘的恩德啊……”

    我也知道什么叫做主仆情深,因为我已经看到哲哲的眼睛中满是不舍和悲哀,甚至隐隐有泪光在浮动了。假使有人这样强行地把阿赶走。我也会同样难过的。然而。有道是“为虎作伥”,阴谋者身边肯定有替他执行阴谋的属下,而儿。显然就是此次下药事件地中间人,是她安排那个宫女如此这般地,我留她一条性命,就已经算是大人大量了。

    “本宫看在你家主子地面子上,不杀你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还想继续留在宫里?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啊!”她苦苦地哀求着,叩头如捣蒜。很快,红肿的额头上已经出现很明显的血痕了。

    我的心中稍许起了些怜悯。可恶之人倒也有可怜之处,毕竟她也是忠心于哲哲,属于尽奴才的本分,况且也不算是谋害于我,顶多是用阴险恶劣的手段给我增加一个后宫地竞争对手罢了,罪不至死。

    于是,我稍微缓和了些语气:“不要怪本宫冷酷无情,指使他人在皇上和本宫的酒里下药,这罪名足够死上几次的。你这次下的是春药,下次说不定就要下毒药了,本宫绝对不能留你这样奴才在宫里当祸害。这样吧,自己去慎刑司领三十庭杖,在明天早上之前就卷铺盖出宫,以后不要再让本宫看到你,听见了吗?”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儿一脸绝望,叩头之后再望了无可奈何的哲哲一眼,这才踉跄着朝宫门外去了。与此同时,有几个侍卫跟了上去。

    还没等众人缓过劲儿来,我又朝瘫软在那边的下药宫女瞧了瞧,很快宣布了处置办法:“至于这个胆敢在皇上和本宫的酒杯里下药的奴才,断然免不了死罪。念在她还知道悔悟,老实招认地份上,就免了杖毙之刑,也不必连累家属亲眷了——拿根绳子,当庭绞死吧,也好让大家瞧瞧背叛主子地奴才会有什么下场。”

    “不,不,主子饶命啊,饶命啊!”宫女吓得浑身抖,连连哀求。

    我并没有理会,表现出一脸的冰冷和漠然。很快,一出杀鸡儆猴的残酷戏码开始了。

    两个行刑太监面无表情地上前,像抓小鸡一样地将早已成了一摊烂泥地宫女提起,然后将拇指粗的麻绳朝她的脖颈上一绕。随着这一声令下,两名行刑太监同时收紧了手中的绳索。

    “呃……”这个倒霉的替罪羊出半声哀呼,随即就被勒紧了脖子。几次艰难而粗重的呼吸后,脸色开始渐渐涨红,眼睛大大地瞪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两只手胡乱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嘴巴张得很大,也叫不出声来。

    我甚至能听到从她的喉咙里出的“咯咯”声,这声音清晰而悸人。我不动声色地观看着,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周围的宫女们个个面如土色,吓得浑身颤抖,有人甚至都出了压抑着的抽泣声。

    “差不多就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我冷冷地吩咐道。

    我知道行刑太监们为了让我欣赏到较为精彩的戏份,所以并没有立即下杀手。对于这种故意折磨人以取悦看客的行为,我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得到命令之后,两个太监很明显地猛用力气,连环三下,将绳子一收一紧。每一次收紧,宫女就会全身绷紧,直挺挺地一抖,仿佛尿急般一颤。到第三下收紧时,她再次全力挺起腰肢,两条腿微微颤抖着,将小腹向上拱起,紧绷着挺了一会,然后软绵绵地瘫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右脚抖了一下。之后,头就歪向了一边,舌头伸出,眼球凸出得甚为恐怖。两个太监看看差不多了,这才一齐松手。宫女就静静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试了试鼻息之后,太监上前禀报道:“禀娘娘,罪奴已经气绝身亡了。”

    “嗯。”我点了点头。对于经历过血雨腥风和目睹过惨烈厮杀的我来说,比这残酷更甚的场面不知道见过了多少,所以已经完全麻木,再也不会有什么恐惧了。

    等到宫女的尸体被拖下去之后,我侧脸看了看周围人的神情。果不其然,所有在场的女人们都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有胆子小的甚至已经支撑不住晕倒在地,或是尿了裤子。而哲哲,也面如死灰。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对这群战战兢兢的宫女们说道:“别忘了煮点参汤,加上白和珍珠粉,给你们的主子压压惊。”

    然后,我给神情呆滞的哲哲行了个礼,“告辞了。”说罢,在几位大臣和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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