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登基大典刚刚过去了三天,册封后宫嫔妃们的仪式毫无疑问,我被册封为皇后,从此搬往坤宁宫居住;而多尔衮的另外四个侧福晋这次则被册封为妃,也各自成为了一宫之主。这个形式就跟当年的皇太极称帝后立五宫嫔妃一样,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只不过皇贵妃和贵妃之位暂时空缺罢了。

    在我看来,这两个位置,显然是留给将来能给他生育儿女的妃子的,即使这个几率不大,然而好歹也是聊胜于无。虽然心里十分明白,可是我却并没有过问多尔衮此举的打算,因为问了也不能改变的事实,还不如不去弄清楚为好,免得自寻烦恼。

    这一日,多尔衮刚刚下了早朝,就到了仁智殿来。虽然我已经搬入坤宁宫好几日了,然而为了帮助他批示奏折方便,怕大量的奏折在武英殿和坤宁宫之间传来传去,久而久之泄漏出去而招惹外臣议论,所以我仍然每天如同例行公事一样地来武英殿后院的仁智殿,等处理完折子再回去,倒是颇有上班族的感觉。

    我正在晾折子上的朱砂字迹,就听到外面的房门开启声,抬起头来时,宫女已经掀开帘子,还没有换下朝服的多尔衮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冲着我微微地笑了笑:“怎么样,都批完了?累不累?”

    由于我们彼此之间不怎么拘束礼仪,所以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我还是从来不对他施礼。他来看我也从来不令人通报。即使我们现在身份已然不同昔日,却仍然保持着亲密而融洽地夫妻关系。我转头看了看摊了满满一桌子,铺满了一个墙角的折子,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嗔道:“那是当然,你去上朝足足两个时辰,我就在这里忙活了两个时辰;你是耗费脑力。我是耗费腕力。你要是累的话。我又怎么会不累?”

    多尔衮丝毫不留情面地嗤笑道:“呵呵。你还好意思喊累,若不是你昨天偷懒,积压下了一大堆折子没有批,今天又怎么会这般忙碌?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今日事今日毕,你却总是当成耳旁风!”

    我伸出手来,“好了。算我懒惰,我今天‘能者多劳’还不行吗?赶快叫人把今天要批的那些折子都送过来吧,免得又被你絮絮叨叨地耳提面命。”

    “算啦,你也不要忙活了,今天的事务倒是比平时少些,可以挤出一点时间来,咱们不妨出去轻松轻松。”

    “出去轻松?莫非是微服私访?”我的脑海里立即蹦出了这四个字,顿时兴奋不已。自从来到燕京之后。我就一直住在紫禁城里没有出去过。简直快要闷坏了,想象着逛北京城看杂耍吃驴打滚的那些颇为吸引人的场面,就愈神往。

    多尔衮摇了摇头。“你也真会寻思,还微服私访呢,你当整个燕京城都是皇宫,禁卫森严,绝对安全吗?别地不说,就说那五六百个侍卫们到处来个戒严和管制,那街道上都得立马空空荡荡,还有什么好‘访’地?”

    “那是去哪里啊?”我不禁疑惑,更不可能是围猎了,一来这燕京方圆五十里内地树林都被砍伐一空,野兽无从安身;二来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点时间,最远的路程也出不了内城,况且多尔衮现在也很注重人身安全,我们还能去哪呢?

    他不再卖关子了,“是这样的,刚才我听宗人府尹上奏,说是多铎又添了个儿子,还是昨晚的事儿,我琢磨着不如咱们一道去瞧瞧。”

    “哦,原来如此啊!差点忘记,伯奇福晋的生产,也大约就在这个月了,想不到还真生了……”我听说多铎又一次轻车熟路地当阿玛了,也禁不住替他高兴。想起多铎先前的预测还真对,伯奇福晋果然是宜男的命,这不,还真生了个儿子。

    多尔衮显然心情也不错,“笑话,不是真生还是假生吗?咱们多去瞧瞧人家生孩子,说不定咱们也能沾沾福气,再生几个出来呢。”

    “呵呵……”我一阵傻笑,难怪他居然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出宫,原来是这个目地啊!我心里乐极,差点脱口而出:要真说要沾人家的福气,还不如把你的十五弟请到宫里来,在一块住上几晚,这样才沾得更彻底;或者,悄悄地交流交流此方面的心得,也算是狐朋狗友,臭气相投了……要想自己变成种马,先就要和种马尽量接近;长期与种马打交道的人,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种马……越想越是离谱,我的手心都快出汗了,鸡皮疙瘩险些掉了一地。

    “别忙着傻笑了,赶快准备准备吧!”多尔衮饶是聪明绝顶,也绝对猜测不出我此时的歪脑筋,如果被他知道了,其脸色肯定要比川剧变脸王还精彩。

    由于多铎的府邸距离皇城特别近,所以根本不用多大地排场和多严密地保卫,我们就轻车简随地去了。由于这次“清君侧”行动中多铎立有大功,然而爵位却没有再上升的空间,于是多尔衮决定重新赏赐他一座宽敝宅子。

    多铎此人,善于敛钱却又喜欢挥霍,日子过得风流潇洒。五月份时,他受命与吴三桂一道前往庆都追击李自成,一路上落荒而逃的大顺军们不得不将影响逃跑度,他们不得不丢掉相当数量地沉重珠宝以便于保命。于是多铎的性情就显露无遗——有人上折子弹劾,说豫王爷在此役中率军“潜身于僻地”,躲避在一旁,尽量回避与流寇交战。等到吴三桂的大军浩浩荡荡地一路追击经过后,他这才从道边的藏身处出来,指挥着手下将士“打扫战场”,实际上是趁机收罗一路上散落的无数金银财宝。班师回京之后,多铎上报朝廷。说是共缴获了折合十万两白银地战利品。可是没过几天,就有人弹劾多铎,说实际上他总共获利将近十七八万两,他自己起码拿了四万两,其余部分都分给了镶白旗的几个部下,用来收买人心。

    要知道,现在亲王的俸禄,一年才一万两银子;而多铎这次小一笔战争财。就是他四年的俸禄。更不要说他从另外几种渠道搞财物的能耐了。不过呢。多尔这次却实实在在地徇私了一把,反正多尔是大权独握的摄政王,用不着继续标榜铁面无私的形象了,所以就直接将这个折子压了下来,不予处置。只是私下底警告了一次,叫多铎在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张狂,免得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从盛京回来。多尔居然慷慨无比地将整个京城除了紫禁城外最大地宅子赏给了多铎做府邸,这个宅子就是著名地“明南宫”,也就是原本历史中,后来成为多尔衮地摄政王王府的那一座。该

    有五百多间房屋,规模异常庞大,要知道我们在盛京才八十多间房子,与这里比较起来。还真是大厦对茅庐。相形见绌。

    “你出手还真是大方,这么大的一座南宫,全部赏给了十五爷。这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眼红呢。”轿子出了东华门后,我们很快就看到了从前的南宫,眼下的豫亲王府的围墙。轿子前行了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居然还没看到王府地正门,可见其具体规模足以让我瞠目结舌的了。

    多尔衮打趣道:“这样好呀,反正这么大的宅子空着太浪费,我们又不去住,不赏给他还能赏给谁?再说了,他那么能生,家里的女人又多了去,好歹也不像咱们这样人丁稀少的住不过来呀!”

    “要维持这么大的宅子就必须增添不少人手,人吃马嚼、各类开支,每个月没有两千两银子肯定下不来,十五爷一年才领一万两的俸禄,你这不是明摆着助长他的敛钱习气吗?”我不以为然,“眼下毕竟是开国之初,若是他们这些位高权重地王爷们带头敛钱,岂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让百姓认为大清地官老爷们还和明朝一样都是贪官污吏?这个影响可不好。”

    多尔衮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鼻烟壶,“这个你放心好了,该他敛的钱,我不会不让他敛;至于太出格地事情,我自然会管。你不管领兵上的事儿,当然不明白这其间的门道——凡是当个将军的,哪里又不吃空饷,不冒领抚恤银子的道理?更何况他这些年来兼着工部的差事,每兴一次大一点的土木,做主子的只要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点来,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这类银子,你不让他们赚,他们又怎么能为你死心塌地地办事儿?主子吃饱了,又怎么有让奴才们都饿着的道理?再说了,当王爷也要有当王爷的排场,咱大清的王爷,也不能比起明朝的王爷们太寒酸了不是?毕竟事关体面哪!”

    “这倒也是,你这个哥哥早就以身作则了,要不然你每年光养鹰就花费三千两银子,我们怎么还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我不无讽刺地说道。

    多尔衮本人,也算是精通敛财之道,不喜欢在生活上亏待自己。皇太极在日,他还颇为收敛,不过等他大权在握之后,就无所顾忌了。他表面上虚伪地做了个高姿态,免除了朝鲜每年给他的五千两“孝敬”,实际上他每年从各种渠道获取的钱财岂止倍数?光投充这个无本买卖,就足够他养活全府上下的上百号人丁了。所以说,敛钱、渔色这两个坏毛病,他们兄弟三个几乎毫无幸免,只不过相比起两个兄弟来,多尔衮的手段要虚伪和巧妙许多罢了。

    多尔衮这下无语了,被噎了一下,方才苦笑道:“你倒是一针见血,道出了要害。我这个‘上梁’本身就不正,这点底细多铎都清楚,就等于把柄捏在他手上,又怎么好意思搞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算啦,我也不在意这个,你纵容他一个好了,只要约束住其他那些个爷们,就求之不得了。”

    ……

    多尔衮也萌了少年心性,为了给多铎一个意外惊喜,我们令王府上的人不必通报,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直闯了进去。这王府果然规模宏大,一连穿过了四道院门,才隐隐地听到一阵吹拉弹奏之声,顺着已经颇为寒冷的北风飘扬过来。

    “这家伙,恨不得闲出个屁来,这不,才下朝多久?就忙不迭地听起大戏来了?”

    说着,多尔衮就径直朝传来乐声的大院走去。我跟在后面,随便令所有侍卫们都停留在门外不必跟入。一路走着,我不禁心中好笑,难得听多尔衮骂一句粗口,倒也别有一番趣味,估计接下来多铎现我们到来之后的反应,一定是很令人开怀的吧?

    进了院门,我们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只见院子中央搭起了一座高大华丽的戏台,上面布置得花团锦簇,身穿考究戏服的戏子们正在上面颇为投入地表演。而台下,摆放了许多桌椅板凳,十多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们正坐在一道,在众多侍女的伺候下,一面喝茶嗑瓜子,一面颇有兴趣,津津有味地听戏。我和多尔衮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站在门口,仔细地朝坐席间打量一番,却并没有现多铎的身影。

    “奇怪呀,十五爷最喜欢听戏了,怎么会不在这里?莫非他回里院去抱儿子玩耍去了?”我小声问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哂笑着说道,“我看呀,他才没有这么体贴,肯陪着刚刚生小孩的福晋,多半是临时‘出恭’去了吧?别着急,咱们等一等,他就会来的。”

    由于台上的戏子唱得实在太好了,所以满院子里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有觉我和多尔衮的出现。禁不住好奇,我抬头朝戏台子上望去,只见此时正在上演昆曲的[牡丹亭],一,眉目间却带着一丝淡淡哀愁的戏子饰着杜丽娘,正在非常入戏地唱着[游园惊梦皂罗袍]。

    我只看了一小会儿,就不由得颇为惊讶,或者说是惊艳。这位伶人的唱、念、做、舞,无一不精,而且身段、眼神都和对方配合得十分准确,十分舒畅,高音婉转清朗,落音厚重达远。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我在现代时,对于昆曲还是挺喜欢的,所以还算懂得一点。这位“杜丽娘”的唱腔令人倾耳忘倦,那遏云绕梁之音,哀响馥若兰,将杜丽娘那种惋惜韶华易逝、好景不常的美人迟暮之感,唱得直透人心,其美妙端得令人感叹不已。

    我几乎听得痴了,直到这一折子戏终于结束,伶人的身影隐入帘中之后,方才从陶醉中醒悟过来。

    旁边的多尔衮也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你知道这出戏叫什么吗?”

    “游园惊梦。”我回答着,眼睛仍然盯着那幕帘看。

    “我看应该叫‘游园惊艳’还更贴切些!”多尔衮由衷地感叹道:“我一向不喜欢听戏,只不过这个戏子的唱腔和扮相,实在可以令‘惊为天人’来形容了,不知道多铎从哪里寻来这么出色的戏子,难怪他都要醉心于此,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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