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大大咧咧地往我们对面的紫檀椅上一坐,架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晃荡着,多尔衮看到他这副**儿郎当的模样,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说什么,估计是从小到大没少了苦口婆心或者耳提面命的教诲,可是都被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当成了耳旁风,嘴皮磨破了都不见任何效果,所以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也无妨大事。

    我心里暗暗好笑:以后就有好果子吃了,上次那个召妓唱戏的风波也只不过罚了一万两银子,可是等到明年这个荒唐王爷还有笑料要抖出来呢,历史上多铎那次凯旋归来,按例向皇太极进献战利品,没想到多铎这家伙居然故意送了两匹又瘸又瞎的劣马给皇太极,结果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皇帝下令降为郡王,一直到皇太极死前也再没有恢复回来。

    “看你这一身打扮,是不是又要去打猎啊?”多尔衮抬眼打量着多铎的一身行头,慢悠悠地问道。

    “唉,本来打算去打猎的,也正准备过来叫哥哥一道前去的,没想到在你府上的大门口,正好碰到了十二哥他们两口子还有岳托兄弟俩,每个人都拖家带口的,我正奇怪着呢,阿济格就告诉我,说是现一个唱昆曲唱得非常地道的戏班子,于是他花了大手笔一下子全包了下来,正好现在辽河两岸风光景色都是最好,他就弄了一艘画舫,一切都安排妥当,正准备过来招呼你带着小嫂嫂一道过去泛舟听戏呢。”

    “哦?他们还挺知道享受的,听说汉人们最喜欢这等风雅之事,我们倒还真的没有试过,”多尔衮说着转脸向我:“你应该听不懂这一类的戏曲吧,也无所谓,我对此也是一窍不通,不过今日正是晴朗的好天气,我们一道出去散散心,游山玩水也不错,怎么样?”

    我点点头:“好啊,我也正好无聊闷极,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好。”本来如果多铎过来找我们去郊外行猎的话,我自然不会前去,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有孕在身,要一万个小心,驰马行猎这类的剧烈运动,我还是免了吧,不然的话,乐极生悲就大大地不妙了,可是听说是泛舟听戏,还是很安全的娱乐活动,于是我的兴趣也上来了,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乎在这个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夏末,一大队人马就浩荡开拔了,由于各自都带了家眷,又是去行风雅之乐,所以这些男人们破天荒地没有骑马,而是各自带着各自的女人在马车里晃荡,走了大概十多里的路程,这一行人才终于到达了辽河的一个渡口,停止了行进。

    一只华丽庞大的画舫正张灯结彩地停靠在岸边,上面已经富丽考究地摆放停当,看这个规模可以乘得下足足五六十人,可见这一次阿济格也没少花银子,不过这些满洲贵族们也豪爽惯了,一向挥金如土,大肆铺张的,所以倒也不是大出意料。

    大家6续上了船,我这次现原来这里真是一个古代豪华游轮的架势,各种吃喝享乐的东西应有尽有,侍女家奴往来穿梭,端茶水的端茶水,捶背的捶背,摇扇子的摇扇子,把我们这些个主子们侍候得很是舒坦,我环顾四周,也觉得好笑,这些满洲贵族们很羡慕中原文化,也想要把汉人们的那一套享乐方式学过来,可是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这画舫的外部装修倒是像模像样,可是一进得室内来就现完全变了个样,一点风雅悠然之气都没有,满眼都是富贵到了庸俗的景象,也着实可笑。

    最具搞笑效果的不用说就是多铎了,我们个个都是舒适轻便的日常休闲服饰,只有他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行猎戎装,这样还不说,这家伙居然还充分挥了他的喜剧天分,又开始展开他那柄书满龙飞凤舞书法的折扇,优哉游哉地摇晃着,还要细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配合着大戏的二胡锣鼓之声,每个节奏都恰到好处,十足的资深票友的架势。

    这里好像只有多铎一个人在聚精会神地听戏,其他的这些男男女女们似乎对这种从南方来的玩意一窍不通,只看了一小会儿就禁不住无聊起来,阿济格和一旁就座的岳托和硕托兄弟们在用满语兴高采烈地交流着什么,三个男人时不时地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然后纷纷开始碰杯饮酒,倒也是其乐融融。

    阿济格的福晋自从我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见过面,于是她一上船就忙不迭地跑到我这边来对我嘘寒问暖,我也圆滑识趣地和她交流交流一些女人间感兴趣的问题,什么八卦消息,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男人有新娶了小妾,谁家又新添了男丁,谁家又争风吃醋得闹翻了天,诸如此类的话题从阿济格福晋的口中吐出,无不精彩万分,她和多铎的福晋是一个类型的妇人,也难怪是亲姐妹了,只不过她似乎比多铎福晋还有点脑子,也略微懂得些分寸,讲话也不是那么没水准,所以也难怪阿济格把她**来游乐,而多铎则把那个愚钝饶舌的老婆扔在府里,一个人出来快活了。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多铎盯上了其中一个唱青衣的女子,几番挤眉弄眼的“勾引”之后,那女子很识相地下来敬酒,这个多铎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美貌娇娘高高挺立,丰满诱人的胸部看,像极了饥渴的公狼,于是就是一番心照不宣的半推半就,最后展到那女子风骚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开始玩起“大交杯”的游戏来,于是我们众人赶快装做熟视无睹的模样,把视线从这一对“荒淫”男女的身上移开,各自找各自的话题和节目去了。

    阿济格福晋这边方跟我聊得意犹未尽,第一次见面的岳托和硕托的两位贝勒夫人也过来凑热闹,于是又是一番介绍寒暄,四个女人一台戏,一面嗑着瓜子,吃着葡萄,一面叽叽喳喳地聊着各自家里的趣事,这些女人们确实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井底之蛙当然谈不出什么海阔天空的高言大论来,没多久,我就无聊透顶,但是碍于面子,也只得跟着讪笑着,时间久了也觉得面部神经似乎都僵硬了。

    这时日头过午,不知不觉间,画舫已经行进了很长一段水域,至于具体离开盛京有多远距离,我就不清楚了,这时看到宽阔的辽河边上,隔着一片长长得不见尽头的沙洲,另一边的一条分支河流,虽然阔度远远比不上这边,但是水势浩大,水流湍急,可能是河床没有这边平坦吧,“哗哗”的水声听着倒也心旷神怡。这时忙活了半天的多铎终于有空抬头望向这边,顿时又生出了新的兴趣。

    “咦?那条河的水势倒也洪大嘛,我们这边虽然是风波不兴,如履平地的,不过时间长了也腻歪了,倒不如试试新的玩意,才能真正玩个尽兴嘛!”

    大家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来,纷纷望向他,“什么新玩意,快说出来叫我们大伙听听吧!”

    “你们看,”多铎推开了身上的女人,伸手指了指两岸正缓缓倒退着的茂密森林,“那里有都是树木,我们派人将碗口粗的椴木伐下一些来,锯成同样长短的木料,然后用结实点的绳子把它们绑在一起,结成一个个木筏,牢固坚实一点,这样我们不就可以在隔岸的激流里体会随波逐浪的惊险乐趣了吗?

    众人纷纷叫好,毕竟这种新鲜的玩艺大家都没有尝试过,所以个个都兴趣盎然,我不由佩服多铎在玩乐方面的天才,这不就是现代的大溪漂流吗?最有名的就是德国巴伐利亚州的森林激流中的木筏漂流,是去那边旅游的人必然不会错过的乐趣,没料到这种玩意居然被脑筋灵活的多铎想出来了,不由得佩服他的聪明脑子和玩乐方面的天赋,这家伙的确很有意思,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可是真的叫他专注于某一件事情,他绝对会带给大家惊喜,就像他后来的挥师入关,率军南下,连战皆捷,鹰扬天下,谁能想到那个功勋卓著,战绩辉煌的军事统帅竟是眼前这个花花太岁呢?

    来就来,一声令下,庞大的画舫渐渐靠岸,等待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派下去的侍卫们已经在多铎的亲自指挥下,将木筏悉数扎好,我们这才6续下船,站在林间,看着一只只面积不大的木筏,这时多尔衮略显疑惑地问道:

    “我说多铎啊,你的想法是不错,可是这木筏未免也太小了些吧?看样子每个筏子上面最多坐两三个人,否则就有倾覆的危险,干吗不扎几只大一点的,不也安稳妥善些吗?”

    “呵呵,哥,这你就不知道了,以前我见过有百姓划竹筏,那竹筏也不大,但是和普通的船只不一样,这平直的筏子永远不会像船只一样因为进水而沉没,无论如何,这竹子或者木材都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所以绝对的安全,还有啊,”多铎冲我们众人挤了挤眼睛,

    “喏,看你们都是成双成对儿的,这不正好是给你们耳厮鬓摩,相依相偎,亲密无间的好机会吗?我的这份苦心你们还不明白吗?”

    “哈哈哈……”几个男人爽朗地大笑起来,嘲笑着多铎的假公济私:“我看是你小子结了新欢,想趁机大肆亲热,故意避开我们才对,还口口声声地说是为我们着想……”

    不过嘲笑归嘲笑,大家还是很满意多铎这一独具匠心的安排,于是很快各就各位,一对对男女分头上了扎帮牢固的木筏,很快,便顺流而下,逐渐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两个,我和多尔衮正想上去,没想到却被多铎抢了个先,他带着那个美貌戏子上了木筏,刚一下水,就迅离开了岸边,他大声喊道:“哥哥,嫂子,你们快点跟上啊!不然一会儿就找不到他们了!”

    多尔衮还是谨慎地低头察看了一下下面的水势,只见这河水虽然湍急,但是一点也不深,最多只能到人的胸口,而且清澈见底,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旁边的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扶住水中的木筏,看着我在安稳地坐住了,多尔衮这才最后上了筏子。

    我们倒是开心了,可苦了这帮岸上的侍卫们,由于多铎急吼吼地要木筏下水,所以一时间也来不及扎出更多的可以供他们侍卫们乘坐的木筏来,而眼下这一入水,大家就各自迅地漂远了,眼见已来不及,这帮侍卫们不得不在岸边跟着飞奔,可惜由于之前是从画舫上下来,所以谁也没有马匹可以骑乘,这下可倒了霉,也趁机练了长跑。

    由于水流湍急,大概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已经漂流出去不知道多远路程,岸两旁的侍卫们早已经被我们甩得不见了踪影,起先还能远远地看见多铎的筏子在我们前方,后来由于地势陡然变化,河流渐渐进入了山间,河床跟着高低不平起来,于是一个个险滩和激流漩涡便出现了,开始还觉得刺激,奔腾跃起的水花溅落在我的衣襟和脸上,很是凉爽惬意,但是渐渐的,水势险恶起来,我这才想起自己只会几下狗刨,比旱鸭子强不了多少,万一遇上个险情,该如何是好呢?

    再次抬眼看时,前面的筏子已经不见踪影了,我们算是彻底的失散了,怪只怪大家没有事先约定好在哪里碰面聚头,看来也只好继续随波逐流,总归可以在下游的某一个地点碰到他们的。

    最郁闷的是我们光顾着高兴去了,根本没有想过该用什么办法控制木筏,结果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叉口,本来好好的一条河流变做了两股,一宽一窄,还没等我们想出来该如何控制木筏走向时,一个激流已经将我们带到另外一个支流里面去了,这个支流居然和本来的河流走向不一样,渐渐地转向东南方向,这时我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熙贞,你通水性吗?”多尔衮突然揽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一点点而已,平稳一点的小河流还可以勉强游一段,可以眼下这样的激流,就实在困难了,”我支吾道,接着看着多尔衮略显紧张的神色,也不由得心下惴惴然起来:“你不会也不通水性吧?”

    “和你半斤八两,依我看来,眼下若是继续顺水漂流下去,定然和多铎他们越来越远,侍卫们也会找不到我们,到那时就麻烦了,”多尔衮忧虑道,“这一带的地形很复杂,如果按路程计算,这个方向应该是朝着宁远一带走的,万一时间一久,我们不小心进入了明军控制的范畴,那就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那就赶快想办法靠岸吧,我们可以上岸往回走,总归可以碰见侍卫们的,就暂且不管多铎他们了。”我一听到这个方向是朝着明军势力范围走的,就开始紧张起来,依眼下水流的度,再加上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在水域上漂流了多远路程,说不定已经距离盛京过百里了,而眼下我们又倒霉地被水流卷到了朝宁远方向的支流,这要是顺流而下的话,恐怕不消半个时辰就给明军送上门去了,这还了得?

    可是两人一番手忙脚乱的折腾,也没有找出任何办法让木筏在激流中靠岸的办法,我不由得暗骂都怪那个该死的多铎,要不是他想出这个古怪主意来,我们眼下也不至于这般狼狈,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眼下我和多尔衮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两个水性低劣的北方人,一到了船上就成了外行,任平时如何弓马娴熟,都派不上任何用场。

    最担心的结果终于生了:木筏遇到了一个激流漩涡,好不容易侥幸避过,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木筏撞到了几块尖利突起的礁石上,下面的绳索终于被礁石的棱角割断,立即散了架子。

    在我的惊声尖叫中,一旁的多尔衮迅敏地将我放置在了刚刚解体的一大块木料上,疾声叫道:“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我处于求生的本能,尽管惶恐至极,还是记得要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的木头,在起起伏伏,惊险异常的激流冲击下,我还来不及回头看看多尔衮是否无恙,就在歇斯底里的恐惧中向下游迅漂去。

    在惊心动魄的激流的卷挟下,我尽管没有沉入河底,但也照样呛了好几口河水,在难过异常的情况下,我的头脑中一片混乱,拼命地在心底里祈祷着:千万别这样挂了啊!

    最后终于眼看着一片长满草木的河滩就在眼前,我随着手里牢牢抓着的木头也跟着河流向那边漂流而去,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只要不撞到石头上,就万事大吉了。

    最后有惊无险地顺利抵达河岸,我艰难地爬上了淤泥与石子混杂着的河岸,死里逃生的兴奋劲还没上来,彻底放松的我终于像被抽去了身体里的支柱一样,瘫软在岸边,喘息片刻,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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