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我点点头,心领神会道。

    中年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抚须道:“老弟是个有趣之人,若有美酒当浮一大白。”

    我有心结交,亦是哈哈大笑:“巧得很,我正携有烈酒烧刀子,兄台可有兴趣来上一壶。”

    “求之不得!”这人一听有烈酒,立刻眉开眼笑,先前的风范气度早已抛之脑后,表情已和普通酒鬼一般无二了。

    我接过典韦递过来的两个酒葫芦,扔了一个给他。

    这人也不客气,取下葫芦盖便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酒,接着就惊呼道:“好酒,真是烧心烧肝的好酒!”

    我也抿了一口酒,开玩笑道:“烧刀子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文士闻言哑然失笑,他高举酒葫芦,和我的葫芦轻碰一下,随即道:“既是好酒,就需畅饮,干!”

    两人在佛家重地的放纵引来四周人的侧目,我们也不理会,自顾自的一路对饮,跟在人群后面洒然缀行。

    当酒快见底时,目的地已近在眼前,嘈杂喧闹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我不禁抬头打量——

    在一片高大的菩提树后面,坐落在一个偏辟而幽静的院落。院子比起前面的几座大殿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是,被这小院子护住的那座建筑却是非同寻常,它是一座高耸矗立的浮屠,也就是俗世间所说的佛塔。

    我抬眼望去,见那佛塔高十数丈,建有十三层,气势宏伟如同一柄叁天巨剑直插云霄,当为洛阳第一高楼。

    对佛教一向提不起兴趣的我此刻也不由有点佩服了,没有钢筋,没有混凝土,能建造如此高大的佛塔,绝对是个奇迹!即便我这见惯高楼大厦的穿越客都为之惊讶,何况这些汉末土包子呢,还不被它震慑得视己如蝼蚁,不战战兢兢、不虔诚的顶礼膜拜才怪。

    本土的道家流派日后落败于它确实输得一点也不冤!看它年年给洛阳诗赋大会免费提供场地的妙举,清高的道教便决计做不出。

    洛阳诗赋大会闻名天下,作为赞助商的佛门又岂少得了名扬四方的好处?

    简直就是天生的营销家!

    比起佛门忽悠信徒的种种手段,敢说道教拍马也难及。

    连我亦不得不服。

    果然如是,我发现人群中到处有人发出惊叹之声,甚至有十余人匍地便拜,表情比起平时拜家鬼还要来得心诚。

    当然,那些士子是不屑折腰地,毕竟都是见过世面的,儒家讲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要是此刻折了儒家的名头,以后还怎么混!

    我对中年文士伸手示意道:“兄台请!”

    “老弟你先请!”文士微微一笑,也做了个请的手势,身体却是打住没动。

    我以为他是在与我客气,心中有点惊讶,照此人的心性而言,当不会和我拘谨客套。

    却没留意到这个现象:这小院外虽早已人满为患,却也无一人迈进这院子。

    我笑着摇摇头,拍拍双手走进小院,走向那座佛塔,典韦,史阿一左一右跟在身后也跨进院门。

    “站住,今日此地举办诗赋大会,闲杂人等不得擅入!”一个很讨厌的声音突然传出。

    原来那位文士早知有此一遭,我摇摇头,愕然停下脚步时,一个小胖子喘着粗气挡住了去路,他尽管一身儒士装扮,却无半点斯文,倒像个长期和锅碗瓢盆打交道的厨子。

    “找死!”典韦一声暴喝,从我身后跃出,一把捏住胖子的脖颈,把他提了起来。

    “你是何人,可有请柬,竟敢大闹诗会,可有王法!”又有几名士子模样的人聚上来,其中一人向我们发难道。

    我回头望了一眼刚才还和我饮酒甚欢的文士,却见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见我回望于他,便点点头,却笑而不语。

    我心中一动,马上联想到这张似笑非笑的脸,莫非…忙示意典韦放下那个胖子,典韦把那小胖子扔在一旁,指着那个发话的士子,道:“你又是哪根葱?敢凶我大哥,活腻了!”

    “这几个外乡人要倒霉了,敢得罪南阳何家的何公子何殷,据说何家是当今皇后的本家…”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是啊。到这里来耍狠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

    那发话的人本来气得脸色已经发白,现在听到别人明显向着自己的议论声,底气一下足了,便用手指着我,斥道:“我乃南阳何殷,你是何方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天子脚下当众行凶,王法何在?汉家威严又何在!”

    他此刻语气森冷,一开口,一顶大帽子就盖了下来,一点嘴角之争硬是被他定格上升为敌我矛盾了。其实何皇后乃屠户出身,于他何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既然有人拿她说事,他便乐的拿来讹诈于我。

    这人心思阴毒,若不是在洛阳,不用我吩咐,手底下的人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但今天我没心事搭理他,我伸手把他扒在一侧,冷哼一声,道:“某东莱沈浪是也,天下虽大哪去不得?要什么请柬,今日寻蔡先生有要事,让开!”

    说完,径直往里走。何殷伸手想要阻拦,忽然寒光一闪,一柄利剑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

    史阿冰冷的眼神比起手中的利剑更加锋利,让何殷打了个冷颤,他感到了此人的杀意,他要是再不闭嘴,那人绝对会要了他的命。

    “好大的威风,我还以为琰师妹推崇之人如何了得,进不了大门就直接动粗,佩服,佩服!”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

    我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高八尺,衣着打扮华美而大气。尽管我对来人非常的不爽,但不得不承认,此子完全称得上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大帅哥。他俊美的面容尽管透着些许苍白,但配以那双深深抑郁的眼睛,反而更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你是卖票的?进这佛塔要多少钱?”我隐隐猜到此人身份,便停下脚步,故意掏出几个大钱,不耐烦问道。

    俊朗公子被人讥为卖票的杂役,气得要吐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这人什么眼神啊!这位大少乃是河东卫家的卫仲道公子,知道吗?”伴在那帅哥身边的一人赶忙过来救场,接着又道:“你若是没有请柬,便需作诗赋一首,若获我等认可方有资格入内。”

    果然是那个史上留名的短命鬼,我本不想理会两人,我哪会写诗啊,打油诗还差不多。我不经意间瞧了一眼身后的酒友,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期待。

    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当然不能让这位神秘的酒友小瞧,于是在心里暗地沉吟一声:罢了,再剽窃一次又如何。我定定神望向卫仲道的同伙,装着恼怒问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河东陈由,请问沈世兄治何经典,师从何方高人?”此人语气中讥讽之意甚浓。

    我打量他一眼,发现他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高冠博带,宽大的儒袖垂下来足以缝制一整张床单。这身打扮,不仅在装逼,更是浪费布料。但见他面露不屑,昂起脖子向我挑衅,骄傲的像个发情的公鸡。更可恨的是,这家伙居然比小白脸还小白脸,脸上竟抹粉描眉,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已有想吐的冲动。

    我忍住恶心,反问道:“原来是陈兄,幸会,幸会。沈某人粗人一个,向来不读经典,亦无名师相授,只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不知何兄又是做的是哪门子学问?”

    在场的诸人起初听闻我自称粗人,便纷纷轻视起来,但后来听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时,便有人对我这个“粗人”另眼相看,我那位酒友更是开始低声诵读回味起来…

    陈由闻言也是一惊,脸上的嘲讽之色稍收,他瞧了我两眼,又朝四周拱手施礼道:“陈某不才,不过对阴阳五行,天人感应略知皮毛而已。不像某人目无经术,狂妄得很!”

    他语气阴森,用心歹毒,大帽子盖下来竟想把老子竖立为士子公敌。

    阴阳五行,天人感应其实是传统文化的核心,只不过被董仲舒之流加以大范围涂鸦,又有两汉一代又一代的经学儒生们使劲的钻牛角尖,把好端端的经典哲学弄得乌烟瘴气,以至一切天文现象,地震灾害,风吹草动等等都被指为因人祸而起,实在害人不浅。

    他此言一出,本来还甚热闹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这小小的冲突已经升级到无解的敌我矛盾了,甚至会不死不休。

    “陈兄竟然还懂阴阳,明五行。佩服,佩服!”这死人妖要阴老子,我心里虽恼怒,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却对这伪娘伸出大拇指赞道。

    见我这当事人依然懵懂无知,多数人都大摇其头,就是些刚才几个琢磨我的妙语之人也再度生出蔑视之心。

    那姓陈的小白一点也不客气,他点点头,很是矜持的答道:“不敢,不敢。”

    “何为阴阳?还望陈兄不吝赐教。”我态度诚恳,比学生请教先生的态度还要端正几分。

    这陈由并不算多有学问,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他请教学问,不由有点飘飘然,看我的目光也比之前柔和了不少,他摇头晃脑答开始背诵经文道:“何谓阴阳?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一动一静是为阴阳。天为阳,地为阴;动为阳,静为阴;升为阳,降为阴;热为阳,冷为阴;男为阳,女为阴……”

    “不知陈兄属阳还是属阴呢?”还未等他说完,我便插口道。

    “当然属阳。”陈由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打断,便不耐烦的接口答道。

    “不好,上当了!”他身边的卫仲道觉得不妙,马上朝陈由打眼色。而陈由此刻正要洋洋洒洒说尽阴阳,故并没有发现同伴的小动作。

    但卫仲道的举动如何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非也,陈兄应当属阴!”我斩钉截铁的摇头否定,指着一位正欲凑上瞧热闹的艳妆美娇娘道:“这位美女属阴,大家仔细瞧瞧,陈兄面上的涂脂比她还要厚,难道不属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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