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世纪初年的年末时分,大宋南洋事务局提点赵兴向朝廷献上地图,这份南洋地图中有他新占领的十数个岛屿,外加南洋同行咽喉之地的贾夫纳半岛。有了勃泥的经验,大宋对海外飞地的处置也渐趋成熟,这次,经理的候选官闪电般的运动,纷纷谋取海外总督的职位,使得新占领的海外领地迅刮分一空,这些新官拿着吏部签的官绅文告,急匆匆的南下杭州,向海外事务局报告,等他们到了杭州,出面接待的却不是南洋事务局主官赵兴,而是渎职郎中万俟咏。

    “太尉大人去了秀州,诸位要拜曷太尉大人,须得等到冬至日左右”,万俟咏板起脸来回答:“在这段时间,诸位可以选择去广州,那里有南洋事务局开设的殖民事务司,其中有一些培训科目诸位不可不知,当然,诸位若不愿滞留广州,事务司也有一些教材,供大家学习。”

    这些南洋新总督都是听说总督官衔利润肥厚,而特地花大价钱买下官职的新官,他们不畏南洋艰险,气候条件恶劣,敢于花钱买这个官,往好里说是为大宋开疆拓土守御,往坏里说,这些都是充满商人气质的预备贪官,他们下南洋,是想着南洋新领地多数是在通商道路上,而且是贸易自由区,广东的前例在先,每一任总督都赚的盆满钵满,所以他们特地运动,抢夺这一官职。

    这是南洋事务局第一次面向朝廷选官,许多官员还以为南洋的生活条件比广东还恶劣,而广东贬谪官员纷纷辞世的现象,使得他们犹豫不决,大多数官员还没有醒过味来,明白过来的都是些聪明人,家族中多少都参与经商,所以他们不肯待在广州虚耗时间,许多人都在犹豫。其中有一个大胆者,拱手实话实说:“万俟大人。我听说南洋路途艰险,虽有海军护送,但深处岛国,最好家中有船……不知杭州目前船价几何?”

    文人之间的说话。理解起来需要很费智力,这人此番话,实际意思是问:我等身为南洋总督,恰好又在贸易线路上,是否可以拥有自家船队?

    当然,有了自家船队。不免要从国内雇用水手,毕竟还是大宋人值得相信,而这些大宋水手,最熟悉的还是操纵本国出产的船只。这些官员想做自家的船赴任,那就没有时间去广南殖民事务司学习……

    万俟咏回答:“呀,杭州最近船价涨的厉害,航船一艘已经涨到了十万贯上下,至于水手……我劝诸位还是从福建雇用,或许广州也有一些剩余水手。不过。这价格已经高地离谱,至于杭州本地。\今年之内,船厂的造船单子已经订满。水手已经没有闲余。”大宋原本有两种船型,一种是广州产地广船。一种是福建泉州制造的福船。其中广船多少带一点阿拉伯味道,但它与福船一样,都是硬帆船,而且没有舵轮,锚也不是铁制,而是石头,被称为“碇石”。但目前历史稍有变化,大宋的船型又多了一种流派——完全的三桅软帆船。

    这种船型地最先诞生地是海南,但杭州因为毗邻中原,处于大运河的起点,虽然它每年的造船量远远不如海南岛,但人们依然把这种船型定名为“杭船”。

    原本福船与广船采用木板层叠,用耸绑方式连接船板,这种船比较适合在近岸航行,但进入印度洋,印度洋的滔天巨浪使得它的沉没率较高,现代打捞者云集南海,并称南海海域为黄金打捞线路,就是因为这条线路沉船数量巨大,而其上面又载满宋代瓷器与货物。

    目前来说,杭船是唯一适合进入印度洋的船只,这也使得赵兴控股地海南与杭州造船局生产的船只供不应求,这些新官都是手眼活泛的人,他们得到官职后,一路赶到杭州,就是为了购买新船,雇用水手。

    刚才,万俟咏的话等于答应了这些新主仆组建自家的船队。而这种行为,在大宋国内是违反朝廷法律的,朝廷不允许官员参与海贸。此外,这些官员自家组织船队,未免影响普通商人的贸易量。甚至有贪赃枉法的可能,这恰好是赵兴在国内竭力希图杜绝的。但他却在驻外总督任上,开了这个口子。

    万俟咏曾就这个问题专门责问过赵兴,赵兴地回答是——“内外有别。海外艰苦,我怎么希尼官员在海外实施我大宋地统治,唯有利而。再说,他们到海外,盘剥的是外夷土人,盘剥后地钱财是运回大宋享用,在此期间,依旧要向我大宋纳税,我何必为外夷人的幸福而忧心呢,让他们贪去,最好把外夷人地财富都搬回我大宋。”

    据说,赵兴说完这番话后,在场的官员齐齐无语,这也使得万俟咏在回答新总督地话时,意思虽然含糊,但里面的鼓励与纵容,用鼻子一闻就能闻到。

    这些新总督那里大喜过望,他们拱手告辞后,立刻奔去杭州造船局,一掷千金的预定自己的坐舟……貌似现在,在南洋事务局的管理下,海贸是没有门槛的,是鱼是虾都可以买船南下。故此,杭船的价格已经高到了令人咂舌的境地。

    与此同时,赵兴正领着李诫在秀州视察。宋代的秀州并不是一个繁华城市,由于此前的贸易管制,不是市舶司所在的县城,没有进行海贸的权力,而海边的土地盐碱化严重,不适合耕作,故此沿海城市人口并不多。人口少则收入少,加之临海的土地还经常受到台风影响,大多数人都立脚不住,唯有一些盐农能够存生。

    原本秀州因为盐业的兴旺,还有一点人口,但赵兴在广东开放盐业市场后,使得普通人也能经营盐业贸易,这种现象使得秀州盐业急剧萎缩,华亭这个临海的小县城人口更加稀少,显得愈破败。

    残墙断壁,灰黄色的土屋。坑坑洼洼的道路,面黄肌瘦的百姓。两眼无神如行尸走肉的百姓,赵兴望着眼前的一切,叹了口气,身旁的华亭知县苏遁也随着叹了口气。李诫跟着说:“可惜了。一片伏地。”

    赵兴在秋日萧瑟地阳光下,眯着眼睛打量着华亭的百姓,近乎绝望地摇头说:“人气不足!沙漠做的是人的生意,这里人口基数不足以撑起一个大市场,要想展华亭,怕需要十年。这时间,比征服一个辽国还要漫长。”

    苏遁失望的叹了口气,李诫惋惜地说:“此地毗邻长江口,说起来比杭州要好,杭州有钱塘大潮,每年有数个月不能通航,而这里一年四季都能通航,且货物存到这里,可以从长江口直抵扬州。论到便利。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好。”

    赵兴一边看着附近的街景,一边慢悠悠的说:“那么。我们就建一座没有城墙的自由贸易港。我准备将海军衙门迁在此处,而后在此修建深水码头。我相信,华亭市舶司今后能越杭州。成为天下第一大港。”

    李诫慢悠悠的插话:“这,恐怕需要百年建设。”

    “论地理优势,论行业优势,论沟通内地的能力,华亭得天独厚,让我们干起来吧,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赵兴决然地下定决心。

    这一年,克拉克船正式出现,欧洲的航海业过渡到五百吨的载重量,也就是大宋一千料海船的时代。就在这一年,欧洲的航海能力赶上了大宋,因为欧洲人的这一创新能力,欧洲的海军面对阿拉伯战船,取得了压倒新优势。

    这一年,海南造船局终于取得突破,制造出一千五百料的战船。这个载重量已经达到了哥伦布航行到美洲的时代。\这种新式战船被誉为“海狼”级。而海狼是宋人对鲨鱼地称呼。

    巡视完华亭县,赵兴领着晁补之登上了停泊在华亭外地海狼战船,这艘战船体积更庞大,光水面之上就有五层,赵兴随着海狼号的船长,逐层巡阅了这艘新式战船,赞赏道:“我查了一下,两层炮舱,我们每艘战船可以搭在火炮一百四六门,太好了,有了这些战船,我不愁阿拉伯人了。”晁补之好奇地询问:“离人,你一去南洋大半年,难道不曾与阿拉伯人交手——当初你可是抱着这念头去的?”

    赵兴随手抚摸着一门钢炮,回答:“我们此去南洋,在三佛齐只是进行了威力恫吓,而后那个国家就将斯里兰卡地宗主权转让给我们了,我知道他们心中不服,但他们聚集力量跟我一战,至少需要一年,且放一放,我们有饭慢慢吃。

    在斯里兰卡,我们占领了贾夫纳,南线已经切断了注辇国入侵军队的后路,我在科伦坡大张旗鼓参拜神庙,注辇国知道后,立刻从兰卡撤军,此刻斯里兰卡统一了。有了这座印度洋中地小岛,我们通往非洲的航线已经畅通无阻,不过,阿拉伯人还不甘心。阿拉伯水军最强大的部分在南线,因为北线白人占据了大部分肥沃的土地,阿拉伯人找不到好的木料造船,所以他们的水军并不强大,而且那段航线前往地中海,无需远洋跋涉,所以他们水手的经验也不如南方的水手。

    南方地处热带,有大量的优质木材可以用来造船,而且南方航线的宗主在大宋,故此,阿拉伯人南线的熟练水手十倍于北线,他们的水军力量也十倍于北线。

    我们现在还不是挑战阿拉伯人的好时机,至少要等他们集结起全部力量,我们才好跟他们打一仗,否则的话,战事连年不断,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他们耗。所以我让陈不群跟阿拉伯人商人在科伦坡缔结了一个协议,便返回了。

    那份协议规定,我宋商的商船航行到贾夫纳为止,科伦坡以西则由阿拉伯人掌管——这份协议一定,我们也算勉强打通了通向非洲的航路,我对广州蕃商的承诺已经实现了。

    阿拉伯人独霸南洋上千年了,突然让宋商分去一杯羹,他们心中一定不情愿,我估计,那些阿拉伯商人会私下里煽风点火,不出三五年。我们终将与阿拉伯人有一战。”

    晁补之很纳闷:“你不是跟他们签了协议吗,难道他们会率先撕毁协议?”

    赵兴轻轻摇头:“你不知道阿拉伯人的习惯。在他们的习惯中,与敌人达成的协议无需遵守,对敌人的诺言不是诺言。只要他心中把你当成敌人,立刻会理直气壮的撕毁协议。而撕毁协议地下一刻。如果他又决定你是朋友了,他马上会理直气壮的要求你遵守协议。”

    晁补之说:“原来,那份协议不过废纸一张。”

    “在协议未撕毁前,它还是协议”,赵兴拍了拍炮身,继续说:“这段时间。阿拉伯人一定会积极备战,而我们也必须不断创造出新地战舰,新的武器,这才能够保证我们的话语权——阿拉伯可不是一个小国,其北线的舰队,也需要整个欧洲集结起力量才能抗衡。所以,这段时间我也需要集结南洋事务局地所有力量。”

    晁补之望着眼前的战船,沉思一番后说:“按目前的技术,这么大的战船。大约能够航行到极北之海一带——你不是说过。一百多年前,欧洲有人抵达过极北大6。在那里现了一片比整个大宋大十余倍的土地,而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吧?”

    哥伦布当初之所以驾着七百吨的克拉克战船抵达美洲大6。就是因为这种战船地载货量恰好可以维持数月的航行。大海中航行不比6地,所有的补给物都需要随船携带,而船员每人每天需要至少五公斤淡水,外加若干食物,因此,每人的补给量每天按照十公斤粗略计算,一船一百人,每天需要消耗一吨的载重量。唯有七百吨的战船,才能够让船员在茫茫大海中寻找到下一个补给点——故此,世界公认船舶的载重量达到七百吨是个门槛,跨过了这个门槛,意味着大航海时代到来了。

    在没有赵兴的时空里,大宋的战船一直在五百吨左右徘徊,即使偶然出现更大载重量地战船,也因为它地可靠性不稳,使得宋商无法实现大航海的目地。现在,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大航海时代。

    没错,现在地大宋是贪官污吏横行,在潜规则下,百分之百的官员都是贪官,他们或多或少地将国家资财装入自己的腰包。与此同时,大宋在商业文明的道路上艰难挣扎,而商业文明追求的就是公平与公正,这叫“契约精神”。

    如果没有赵兴,北方胡人的崛起,外加财政收支的糜烂,使得大宋坠入衰落的深渊。现在,赵兴的举措已经使大宋不因十字军的战火影响税收,因此,大宋遇到的唯一隐患就是北方强敌了。

    这一年,大宋的北方在赵兴过去的策略下,广种树木,陕甘草原的森林逐渐恢复。范纯粹在获得两千朱雀军后,胆气比正常的历史还要粗壮,他得势不让人的频繁骚扰西夏,令西夏诉苦的使节接连不断于道路上。

    因为有了赵兴这个变数存在,宋徽宗没有像正常历史上那样,对西夏人格外谦让,只求一个平安。南洋的不断开疆拓土,各地新开市舶司的平稳财赋增长,使他胆气特别壮,范纯粹对西夏的欺辱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因为他还没有把大宋那头老虎调回环庆,所以他不以为然的听任枢密院折磨蹂躏西夏使节。

    枢密院对西夏使节的态度也跟正常历史不同,正常历史上,这时旧党得势,成为旧党之一言堂,赢得绝对话语权的旧党为了显示自己的仁义,对西夏人多有忍让,甚至过分迁就。但现在,在赵兴的支持下,新党并没有完全被清洗。

    有了一群虎视眈眈的反对者盯着,掌管枢密院的旧党不敢做的太过分,在诸方的妥协下,枢密院对待西夏的态度也冷冷淡淡,尽量采取拖延的态度,一方面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听任范纯粹折磨西夏人,一方面开始大量储存火药。

    因为赵兴的坚持,军器监第一次低下头来,允许商业的因素参与到军械生产中,他们对火药采取了牙商招标制,虽然中标的依旧是陈伊伊名下的火器制作局,但这个口一开。民间也开始研究火器制造。

    历史沉重的车轮慢慢的移动,总得说来。它开始向好地方面移动。因为朝中新党旧党并存,而小皇帝听了赵兴的话,又不再因言论与政策主张分歧而打击一排拉一派,所以政党斗争不得不转向反腐。贪贿成了两党手中地利器。用来打击对方的得力官员、政党骨干。

    也因为如此,朝堂的分气逐渐改变,贪污**不像一党执政时那么肆无忌惮,天下的官员都小心翼翼,唯恐被政敌揪住了把柄……结果这一年,大宋地政坛显得格外清廉。连许多潜规则都逐渐停止。

    这一年末,赵兴接着巡视自己名下管辖的区域,开始大力推行蓝田乡约,扶持各地乡老对官员进行监督,此举赢得陕西洛学、关学的极大好感,朝廷新及第的进士们纷纷谋求赵兴任下的各地官职,在地方任上极力表现,以求赢得赵兴的重视与推荐,紧接着。靠这两大学派地推崇与吹捧。赵兴创立的“广学”,或称“杭学”也逐渐成为大宋重要学派之一。甚至成为东南地区的显学。

    渐渐的,历史的变化越来越大。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风暴逐渐形成,在大宋。读书人经商不再成为禁忌,而童贯的卖官,无意之中也让商人找到了一个新的途径——由商而士,靠着自己的家财,买地一个官,成为士绅阶层……但现在,他们地士绅地位已经没用了。

    原本,士绅阶层最大的利益是免税,但赵兴推出“士绅一体纳税令”后,他们已经不享受免税地权力,虽然海贸的展使他们地利润更丰厚,而且他们的地产也像以前一样无需纳税,使得他们地抵抗并不强烈,但剥夺了纳税的特权后,沿海各省市士绅唯一的好处只剩下了平等,跟官员交往过程中的平等。

    “士绅一体纳税令”带来赋税的增长,宋徽宗看在眼里了,这位喜欢浮华,喜欢享受的少年君主有心在内地也推广士绅一体纳税令,但因为内地士绅没有海贸的便利,使得他们竭力反对推广这一法令,结果,整个大宋呈现出一种一国两制的情况,沿海,尤其是南方沿海地区,在长江以南,推行的是士绅一体纳税令,配套措施有“契约神圣令”,“私产神圣令”,“版权法”推广而至的“专利法”……

    与此同时,内6地区还实行着士绅享受特权的半农奴制,半商业制的社会体制。

    这一年,除了盐税、茶税外,天下赋税八成出于沿海。这也使得京麓地区的官员不再是大宋最高阶层官员,许多读书人科举完后,如果不能进入朝廷,也不谋求京麓地区的官,反而南方沿海地区的官职成了最热门。当然,南方沿海地区由于推行了乡老议政的蓝天公约,使得这些地区最欢迎关学、洛学以及广学的弟子。

    大宋的风气在改变,武器也在改变,当年年底,移防至杭州的广捷军一万两千人开始换装,新换装的火枪已经完全跟现代步枪形状相同,唯一遗憾的是它还是前装滑膛枪,使用止壳定装火药,射可以提高到每分钟十。

    大宋朝不像明朝,所有的武器都收藏入库房,大宋朝是士兵武器是分到手中的,某些地方甚至还有唐代府兵制的痕迹,比如效用需要制备武器、铠甲与战马。这就使得赵兴前几轮换装淘汰下来的老式火枪有了销路,随着这年的大换装,大宋的猎人也扔掉了弓弩,开始装备火枪,这一行动是缓慢推进的,刚开始是效用家属最先用上火枪、手雷,而后,普通猎户也有能力置办老式火枪,一个火药时代真正来临了。

    民间有了武装力量,征服这样的国家不再轻而易举。而在乡老议政的情况下,由宗族出面进行垂直管理,百姓的意愿有了表达的渠道,这反而使得他们很少想到拿起枪对抗强大的官府。各地治安案件反而急剧下降。原本在小县城,十五个步弓手不可能完全压制县中骚乱,现在,那些步弓手的担子却轻了很多,因为宗族已经自的参与到了县政管理。

    1100年的变化是很大的,这一年,地球的版图也生了很大的变化,无数的国家建立,无数的国家灭亡,无数的国家改革,无数的明创造建立,在这十二世纪的第一年,全世界属大宋变化最大,后人谈到这一年,常常说,十二世纪的开始,是由亚洲的大宋点燃了新年第一支蜡烛。

    新年第一支蜡烛不是由赵兴点着的,是由张绎点燃,这名奴仆出身,自学成才的宋代大儒专门陪送一批关学弟子南下,并在杭州点燃了万松书院第一盏明灯,此时,苏轼的二儿子苏鼎已经拜倒在关学门下,向张绎求学。一个奴仆,成为当代学问大家,这在别的朝代是不可想象的,唯有在大宋才可以实现,因为天圣令下,大宋除了庆州奴以外,其余的奴仆都是雇用奴隶,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打工者。张绎做奴仆的时候,没有身入明清意义上的奴籍,故此雇用期满后,他以自由身离开,也就是说,即使是身为奴仆的时候,他依然是自由人,所以,在场的读书人没有小看这位奴仆。

    张绎点燃了这盏明灯,转身笑着向赵兴拱手:“赵宗谦让,让我来点燃这盏明灯,愧甚愧甚。论起学问来,我不如赵宗远甚,赵宗每治理一个地方,便令百姓富足,使农夫蹑丝履、桑女着绸衣,赵宗点金之手,名扬大宋,知行合一学说令在下钦佩,难得的是,赵宗至今仍保持谦恭之心,在下远不如你,憾甚憾甚!”

    张绎说的是,曾经有个机会,赵兴可以站在朝堂之巅,但他却宁愿退下来经营地方;赵兴的诗名享誉大宋,但他却只愿每日沉静在琐碎政务里。相比赵兴,张绎只是奴仆出身,不曾参加科举,连贡士都不是,而赵兴却让他点燃书院的明灯,光这份荣誉与这份谦让,便令张绎钦佩不已。

    张绎并不知道,他本人才是赵兴在后世仰望的明星,也正是基于这个心理,赵兴对宋代的名人格外谦让,也格外不在意自己在宋代留下的名气——都是剽窃来的名气,相比宋人自身创造的璀璨,有什么值得骄傲。

    谦逊的赵兴真诚的谦让着,而后携手张绎走出大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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