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笑着摇摇头,劝解苏辙:“三丈,小孩子也是彼此争个面子,何必在意呢。再说虎儿结婚,我确实该出一份礼,恰好,算做给春十三娘的赔礼。”

    春十三娘委托赵兴榜下捉婿的事情苏辙也知道,这么一说,春十三娘反而退缩了,她闪到苏逊身后**着裙角。陈伊伊赶忙上前打岔,她以拜见长辈礼见过苏辙与苏夫人,而后直起身招呼春十三娘:“妹妹过来,我这就安排仆人随你去。

    我那五艘大船,一艘大船上装了六十万贯新钱,一百根象牙,还有一些南海珍奇。另外的船上装的是大米与木头,铁矿石与煤炭。妹妹喜欢什么只管与内知说,让他们帮你搬,些许小物事,无妨的……要不我送你一艘船,那些船上的货物加上船本身怎么也值六十万贯,你觉得够吗?”

    春十三娘眼睛一闪,还没有回答,苏辙已经挡住了:“离人,休得宠坏了孩子。”

    赵兴缓缓的回答:“三丈,朝廷看来是不打算赦免元诸臣了,家师已经开始在惠州购置产业,我来的时候已经跟雷州守打过招呼,回头,三丈去府衙交钱,也在河边购一块地。

    不过,雷州这地方穷乡僻壤,单靠地里的出产,怎么辛苦也就是个吃饱肚子。要想过的安逸,还需要有个产业。现在。看来有一艘船才是最稳妥地方式,我回头让广州市舶司出一份市舶出海许可状,再送春十三娘一艘海船。大家做点海贸,如此才算安稳。”

    雷州这地方确实穷困,种出的粮食卖不出什么价钱。拥有的土地再多找不到人手耕作,要想生活安逸,唯有另想出路。而苏辙家有了船,最方便地是对外沟通,所以苏辙谦让了一下,也就不跟赵兴客气了。

    “我的会计书被朝廷查禁了”。苏辙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在广州重印,增加了标点符号……来,我跟你细细讲解一下,免得你断句错误,误导了广东学子……”

    原来苏辙也有“好为人师”的脾性,这似乎是苏轼的家族遗传病。贬居寂寞的苏辙好不容易有个谈话对象,一气拉上赵兴讲解了十多天,赵兴监督着雷州守,帮苏辙购置完产业,又从当地替春十三娘雇佣了有海贸经验的官家与水手。这才从6地向广州境内走……在苏辙的坚持下,赵兴的五艘海船只卸了一点点货,给春十三娘留下三万贯本钱,一艘中型地货船,其余的货物则从海路开往香港。

    路上走了几天,赵兴进入端州,李格非带着精灵古怪的李清照出迎,赵兴一见他们的面,马上问:“端王那里有什么消息?”

    端州改成王爷的封地,这意味着地方事物不再由地方官员插手。赋税要全部上交端王府,官员则由端王府的官员担当。他们可以不到任,但那些职位却要全占上。

    李格非摇摇头,答:“我这个小州官端王看不上眼。我听说端王府已经给你去了信,谈了一下端州的安排,并询问你的意思。还有,端王府小吏高俅也给你写信,这几日你在路上,恐怕没收到府里的传信,具体怎么样你回去就知道了,我听你的。”

    赵兴拉着李格非地手。避开左右从人。回答:“我看端王府可能会派一个管家来管理端州,现在环庆路战事吃紧。朝廷有意调回章老大人,不如我替你谋求一下广州知州的意思。”

    李格非一喜,连忙谦逊的说:“广州可是府,这样的大郡怎么也需要三品官,赵贤弟这番运作,朝堂上恐怕要让你答应许多事,不如我转到别的郡。”

    赵兴瞥了一眼李清照,既然决定撬墙角,就需要把这两个人放在眼前,时刻盯着。让李格非到端州是暂时安排,如今赵兴已经逐渐站稳脚跟,自然要谋取广州府的位子。那个位子可是管理广东百分之五十的人口,不能随意给了别人。

    “就这么定了,等我回府看看端王意思,马上运作广州府的事情。李兄放心,端王来信肯定有求于我,这事就让他去运作……”

    两人正说着,李清照从后面赶来,拉着赵兴的手直问:“叔叔说完了,说完正事了?我听说藩商送你一副棋,是藩国象棋,下法很有意思,我问了其他人,他们都不懂,但说叔叔一定懂,赵叔叔快教教我吗?”

    李清照一插嘴,话题进行到这儿,不完也得完,李格非笑着冲赵兴摊摊手,赵兴马上招手让侍卫去拿国际象棋,笑着说:“丫头,你怎么学诗文没有这么大的劲?不过,这蕃象棋倒是挺有意思地,我随身带着一副,海上寂寞的时候下下棋,消磨时间。现今左右无事,可以教你,不过,你麻将研究透了吗?”

    李清照跳了起来,欢快地回答:“赵大人,我偶然听说,你曾对自己的学生说大三元、大四喜的打法,还谈到其中都有一些概率学问题,什么是概率学,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古代一些学问一般不会轻易传授,掌握这些学问地人都拿它当武器,以招揽学生,或用于官场。李清照这话让李格非很不好意思,他连忙劝解:“照儿,这学问一道,可不是轻易传授的,你……”

    赵兴笑着,像挥舞棒棒糖的怪大叔:“你想学这些学问,没问题。等你爸爸到了广州,你可以去我的家学里去看看。我杭州家学今年毕业了一批学生。月底他们都将来广州,帮我在广州建立各级蒙童学校,此外。我还要在广州也建个家学,你可以到我地家学里随意翻课本,有不懂的直接来问我。”

    赵兴在这里哄骗李清照……广州府那头,他的学生也在翻读赵兴地书籍。

    章听到赵兴连番给广州以外地百姓钱,每次都落下了广州。他有点不满了,这日带着同僚气势汹汹地来找赵兴算账,一进门现府内空空荡荡,只有程爽在那里埋头看书。

    程爽看的很专注。他身边地桌子上堆了厚厚一摞子线装书,码放的整整齐齐。程爽看的入神,连章进来都没现,章怒气冲冲走到程爽面前,张口要问赵兴的下落,但他瞥见桌子上地书名,吓了一跳,连忙拿起一本书翻弄起来。

    淡蓝色的书皮上印着五个字:《经世济民术》。这套书总共六十四册。

    线装书不可能做的很厚,但六十四册书也是高高两摞,章翻弄了一下。现程爽看的是第三册,他手里拿的是第一册,讲的内容是“治家”。

    书里简单的将家庭财产分作几个部分,第一是固定资产,第二是流动资产,第三部分是现金流入,第四部分是机会流入。固定资产包括房屋土地,流动资产则包括股份分红,现金流入资产是工厂与作坊,机会流入资产则是投资与赌博彩票以及预存养老钱等家庭理财技巧。

    第一册内容不算什么。书里分析了几大资产的构成,而后详细介绍了如何使家庭资产增值,其中引用了大量的实际例子,分析了他们家的诀窍……到了第二册。内容高深起来,开始涉及到“治县”、治国、治民之策。书中也将县内资产地情况划分为几个部分,分别为矿产资源、人口资源、物流资源、交通资源等等。而后具体分析了如何搭配资源,物尽其用,使一个县经济得以腾飞——在这里,赵兴次引入了一个有200年历史的希腊词:经营城市。

    看到这里,章看不下去了,他合起书。现程爽已经现了他的动作。正垂站在他身边等待召唤。章指了指桌子上这堆书,急问:“这书。谁写的?”

    程爽拱拱手,恭敬的回答:“这是家师日常讲的一些例子,兄弟们把它整理出来让家师校订,而后刊。这些书原本打算到乡里,供府学学子学习,可万俟计司说,这书下去,未免惊世骇俗,所以要求学生再审阅一遍,我瞧着,也觉得不合适下去。章点点头,赞同说:“这等学术,应该是古之纵横术的一种吧?确实不适合学生举子学习,万一他们学会了,心眼一坏,都跑到外面去帮助外敌,那怎么得了?”

    程爽诧异的问:“大人,既然知道他们学会了,一旦帮助外敌就不得了,为什么我们不让他们帮助我们自己——自己的国度、自己的乡村?为什么他们学会这些东西,我们却有可能让他们到外邦大展宏图?”

    这个问题章也回答不了,目前这种情况下,用不用某个人才华不取决于他地才华高低,而是看他的马屁功夫与党派立场,或许某人虽拥有治世之才但他却站错了立场,反而成为迫害对象——放眼左右,苏轼、刘挚……包括章自己与赵兴本人,这样的例子少吗?

    章无法回答程爽的问题,便指着那堆书,绕过话题,说:“这几年,你们程氏做生意无往而不利,原来都懂得这些诀窍……这套书不能下去,老夫没收了,我可要拿回家去细细审阅一番——来人,给我打包搬走。……你老师呢?”

    程爽回答:“老师与帅监司去了广西,听说帅监司已经开始返回了,老师去了钦州安远,多会回来还不一定。学生坐镇广州,以便传递老师地消息,但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消息。”

    章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怒气冲冲的说:“万俟咏躲哪去了?怎么广南东路了十来回钱,我广州府才了三回,还次次要老夫催要……对了,你不是说还要书吗?书在哪里?”

    程爽拱手:“章大人。钱地事情是计司管的,学生插不上话。新的书本是家师赞助地,这点学生可以做主。因为广南地书没有标点符号。没有断句,家师恐怕学生们看地费劲,在十年前就请师公、李公麟、苏三丈、蔡元长等翰林校订十三经……以及一些闲书。这次新的书本都是加了标点符号,断过句地。

    家师吩咐:四书五经,府学里每个贡士可以免费领一套。那些闲书则是让各地府学珍藏的。

    自今年家师援建连州府学明堂后,各地府学都有人援建藏书楼。家师打算送给各地府学一批书,让他们放在藏书楼供当地举人学子自由阅览。这套《经世济民术》也是其中一本,还有邓御夫写的《海外植物志》、蔡元长蔡京写的《百花谱》、李公麟、米芾地《悠然画谱》、大食商人写的《矿物志》、德意志人写得《骑士大剑术》、非洲人写得杂书《大6游记》。等等。”

    章稍稍思考了一下,又问:“蕃人居然也有文字,稀奇……那些书目,你们万俟计司都审核过了?”

    程爽知道章问什么,他指着桌子上那摞书说:“其它的倒没有什么,家师这套书,最后几册讲述货币战争,万俟计司认为不宜流传出去,所以叫学生扣下这套书。”

    章点点头,一脸严肃的回答:“当然。确实不宜流传出去……回头告诉你老师一声,把他写的这套书多送老夫几套。还要告诉万俟咏那个小子,广州也是广南东路的百姓,怎么广南钱,独独落下广州?告诉那小子,赵离人在我面前也不敢大声,他敢扣下我七笔钱不……还有,各府学书的事情,也不能落下我广州府学。让他立刻来见我。”

    章说罢,席卷桌上那些书怒气冲冲告辞……

    三日后。赵兴抵达广州,随行的还有李格非与李清照。

    这些日子里,万俟咏已经被章骚扰的不堪忍受,他在码头上一见赵兴就哭诉:“大人。你劝劝章老大人吧,他广州的赋税不从我们这里过手,要钱却一次没落下,这怎么行呢?我根本没计划他那份钱,现在让我到哪里去找一份来。”

    赵兴一指李格非,答:“今后端州也不归我们管了,但我估计,端州该地钱也一样不能落下——先看看端王怎么说。”

    果然。端王来信表示自己年纪幼小。不精通理财,赵兴又在端州身边。所以他希望赵兴能够帮他管理一下端州,而他只能派出几个太监在端州长住,以表示赵兴行动的呼应。

    高俅的来信就说的朴实了,端王赵佶爱好广泛,每一项爱好都是奢侈玩意,要花大笔钱财支持。高俅估计了一下,端王府每年大概需要收入一百万贯上下,才能支撑住。而端王开府后,宗室里拨给的供养就很微薄了,一切全要靠端州封地支持。端州去年的赋税是八十多万贯,虽然属于富裕之地,但算下来,依然有二十万贯上下的缺口。

    高俅在府中向端王讲解了赵兴的政绩,加上赵兴以前跟端王有过来往,所以端王打算彻底对封地端州放手,只是需按惯例派来几名太监,在端州修建一座王府,此后则诸事委托赵兴。

    高俅在信里说的“诸事委托赵兴”,但实际上,所有的端州官衔都要被端王用来封赏亲信。这些亲信并不到任。所以按朝廷体制,赵兴可以在当地任命副手。不过,这种王府属吏独立与官场体制之外,升迁地时候不计算在磨堪之中,所以科举出身的官员一般不愿意担任王府封地的官衔——比如李格非。

    这是让人干活又不落好的苦差。搁别人手里,推之唯恐不及。但赵兴不一样,他一拍手,回答:“太好了,我们地船队全部来到广州,太惊世骇俗。我正想的将他们藏在不起眼的地方,钦州算一个。另外端王府船队也能算一个。王府的船队又不交税,又不用查验,正好将广州船队隐藏中。”

    闻讯赶来的陈不群也对这种想法大为赞赏,他回答:“老师,香港那个地方以后要当作市舶司的码头,民船来来往往十分不方便,我有意把澳门建成一个军港,一半船只挂上端王府船队的头衔遮人耳目,还有一些产业,索性也分给端王一份,这样一来端州的赋税上去了,王爷那头一定满意。”

    陈不群没有说地是:端州离京城遥远,一来一回,走正常途径信息至少需要一年。而一年后地信息基本上是是无效信息,这个空间距离足够让赵兴做手脚了。

    “现在关键是水军,我们的水军装备地大炮,一旦开入印度洋,必将震惊世界——然后会怎么样,很难预料。

    在我们这里,我们对火炮火枪躲躲藏藏,可西洋人没有那份顾忌,一旦我们的船被人俘获了,或搁浅后被人打捞了,火炮流传出去,那可是件影响世界的大事,所以水军不训练好,一定不能进入印度洋。因此,现阶段我们只能拿南洋的小岛练手了,不群,我们还要制定一套伪装手段,不能让那些藩商现我们战船的秘密。”

    陈不群回答:“老师,藩商们催了几次,要求我们护航去闯印度洋,说是我们的承诺不能背弃,这怎么办?

    其实,老师你又何必担心?我皇宋制造烟花爆竹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人想到把烟花做喷射武器,只有老师这样的人,看见别人印书本就想到把印刷术用来印盘子、看到别人织布想到水龙带,才有能将火炮制成应用武器——外藩,这样的人多么?”

    赵兴马上回答:“那我们先来一场纸面战争,就说南洋海商频遭劫掠,这一块海盗林立,为了保证市舶司的赋税,我广南要动清剿海盗行动,先从纸面上打响战争序幕……告诉那些藩商,我们的出兵公文正在传递中,一伺得到枢密院的批准,我们立刻启动护航行动。”

    赵兴的船队挂的是“效用”的名目,出动“效用”、“勇敢”、“大将”,不多不少,恰好属于地方政府的基本巡检权。

    也就是说,赵兴真要出兵,只需要事后报告枢密院就行。

    然而,令人稍稍难为情的是:整个大宋也没有一支如此庞大、数量达到数千“大将”的军队。而赵兴一旦动用“效用”船队,出兵额怎么算也过了枢密院对地方政府的限制规定,所以必须多少向枢密院意思意思,通个风。

    更重要的是:赵兴打算亲自带船去,夺取大宋水军航印度洋的荣誉,这样一来,他不给枢密院打招呼了,简直无法交代他这个地方官怎么不待在大宋国内、不待在广东任上,跑到别国领土上干什么,而且还待的时间那么久。

    这理由,跟不通大宋官场事物的蕃商解释,说得过去。

    这一天是中国历乙亥年丁亥月己丑日,亦即农历猪年十月廿七日,公元1095年11月26日,星期二。

    这一天,因为朝圣之路断绝,朝圣接连受异教徒侮辱,教宗乌尔巴诺二世在法国出呼吁,请法国信徒以武力维护信仰成立十字军。从异教徒手中夺回“主的坟墓”——至此,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始。

    这场战争名列“改变世界的十大战争”之一。

    三天后,农历十一月,广南东路的年末押钱纲顺利抵京,这批货船带来赵兴的一个请求,章再次聚集人手,商量应对。

    “赵离人这是打算做什么?我听说他在广南东路招兵买马,他难道想要造反?”蔡卞怒气冲冲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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