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鲍信火急火燎回得自家营寨,不顾夜深,唤人去叫自家兄弟前来军帐。

    鲍信一门有兄弟四人,他是老大,其下三位兄弟分别是鲍忠、鲍义、鲍礼,那二弟鲍忠就是当初在讨伐董卓进军洛阳时,因袁术妒忌孙坚功劳,投信鲍信率军抢汜水关,却遭汜水关守将胡轸斩杀的那位。

    未几,大帐门帘掀开,两位将佐走将进来,这两人俱是体壮腰阔,与鲍信一般无二,正是鲍家三弟鲍义、四弟鲍礼。

    “兄长,如此深夜还唤我俩何事?”鲍义瓮声瓮气叫道。

    “大事!”鲍信面色凝重,缓缓说话:“明日我军将去夺城,定要率先拿下!”

    “啊?我们去攻?”鲍义鲍礼听得这声息,本是迷糊的双眼登时瞪大起来,颇是不明白。

    “对,我济北军也参与夺城,而且一定要率先攻下。”鲍信点点头,咬牙说道,“那刘岱今夜说道,先入濮阳者为东郡太守。这般大好时机,我怎可以错过?两位兄弟,明日就辛苦你俩,为我拿下濮阳。”

    鲍义鲍礼也是大喜,对望了一眼,拱手说道:“遵命,必为兄长拿下濮阳。”

    “还有……”那鲍信冷冷一笑,双眼微眯,阴厉之芒一闪而过,说道:“明日还有那毛晖也率军攻城,我们就是和他较量……哼哼……决不能让他先进了城。”

    “这……我军有这般强悍么?”鲍义敢攻城,可不敢肯定一定先进城。

    “哼哼……你们听着……你们若未能率先攻进,被毛晖那蛮夫先攻下,你们就给我撤退,对,是败退,打不过濮阳军败退下来。让濮阳军全力去对付那毛晖。”鲍信狰狞着嘴,阴冷说道,“我得不到,也决不让那匹夫得到。……哼哼”

    鲍义鲍礼又对望了一眼,点点头,嚷道:“明白了,大哥放心。”

    “好,今夜养精蓄锐,明日攻城!”

    ……

    次日。

    晨曦初照,晴好日明。

    兖州军营。

    数万兖州精兵整齐排列,号旗猎猎,刀枪森森,铠甲鲜明;阵后无数投石车、硬弩车、巢车、望楼俱备;阵前数十位司马军侯跨马而立。

    那毛晖全身披挂,坐于马上,手持长枪,长须飘扬,目光冷厉,他振声大叫道:“弟兄们,昨日我军败退,刺史大人雷霆大发。为何?那濮阳城中只有两万人马,而且群龙无首,人心不定,你们居然拿不下!……这是军人的羞耻!我毛晖也觉得耻辱!今日敌军已损失数千!护城河业已填埋!剩下的只是攻城!攻城!攻城!……兄弟们,敢不敢跟随我毛晖攻上濮阳城?一洗昨日的耻辱?”

    “敢!敢!”阵前那数十个司马军侯率先高举兵刃大呼起来。昨日撤退,他们首当其冲遭到斥责,满腔郁闷与怒火就指着今日发泄。

    “敢!……”数万兖州将士俱高举起刀枪团牌,齐声高吼,气势如虹,声势震天。

    “兄弟们,拿下濮阳城!我毛晖在这里发誓,拿下濮阳城,我若为太守,所有兄弟俱有重赏!走!攻城!……”毛晖奋力一挥手中长枪,当先策马奔出大营,杀意滔天。

    “攻城!攻城!……”无边无涯的濮阳将士齐声高吼着,跨上战马,高举刀枪,推着攻城器械,隆隆隆隆往濮阳而走。

    “走!我们也走!”鲍信冷冷一笑,胖大身躯跨上骏马,扬鞭一挥,与鲍义鲍礼一道,率着济北军紧紧跟随兖州兵往濮阳而来。

    “隆隆隆隆……”牛皮大鼓沉闷悸动。

    “呜呜呜呜……”进军号角雄浑辽远。

    “攻城!攻城!攻城!……”数万大军有节奏的呼喊着,手握刀枪,高举盾牌,齐抬云梯,推着攻城器械,一步一步齐整有节奏地推进,节奏分明,震撼人心。

    与昨日无异,待得大军进入二里范围,号角突地变得凄厉急促,牛皮大鼓猛然大作。“杀!……”兖州兵突地发出天崩地裂的呐喊,猛地加快了步伐,若急卷的海浪一般向濮阳城扑来。

    这厢濮阳投石营司马杨雄早等着敌军进入攻击范围,他振声大喊:“投石车……放……”

    那厢兖州投石营早有准备,一俟进入阵地,也是大声下令:“还击……压制……”

    两支军队从投石开始又一次交上了火。

    呼喊声,奔跑声,投石声,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冲!冲!冲!……”毛晖赤红着大眼,哪管天上呼啸的投石,策马狂奔,厉声大叫,“冲!不死就冲!给老子冲!”

    潮水更猛了,更急了。那投石砸如人群中就如同小石子投入水中一般,能荡起波纹,但挡不住大势。

    “床弩……发射……”弩车营司马赵宝也开始厉声嘶吼起来。

    “弓箭手……放……”东郡大将宣宽站在城头,巍然屹立,冷峻高喊。

    霎时间,攒箭成阴,射箭成云,大大小小的箭弩如暴雨一般,黑压压的朝死命奔跑着的兖州兵头上倾泻下来。“彭彭……”,一支支巨大强劲地弩箭撞碎盾牌,撞碎床弩,撞碎铠甲,贯穿战马,贯穿身躯,收割着一串又一串的生命。“刷刷刷……”一支支数不胜数的弓箭狠狠地扎在盾牌上,攻城器械上,土地上,铠甲上,头颅上,眼珠上,身躯上,手脚上,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鲜血四溅,汩汩直流,将濮阳城下稍稍凝干些的血泥又一次浸染透彻。凄厉惨叫声撕裂整个天空,山崩地裂。

    一轮箭雨而过,毛晖的战马被箭雨射成了刺猬一般,哀鸣着轰然倒下,他一个翻滚跳下马来,依旧高举满是箭羽的盾牌,嘶声大叫:“弓箭反击!压制!压制!我们人多!”

    无数的领兵司马军侯同样在大叫:“弓弩发射!弓箭反击!……”

    盾牌下面,不计其数的将士钻了出来,弯弓搭箭,听令朝城头攒射反击;床弩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呼啸着飞向城头;还有那望楼、巢车上的弓箭手也不要命钻出来朝城头而射。

    “刷刷刷……咻咻咻……”

    人多势众,暴风骤雨,往濮阳头摧压过去的乌云更黑更大,城头的如雨攻击霎时间稀疏起来。

    传入耳中的是“啊……”的无数声哀嚎惨叫声,凄厉异常。

    这还不够,毛晖继续举起一杆号旗死命挥舞,咧嘴嘶吼着:“马军……马军……压制……”

    步兵阵列两旁还有两只压阵护卫的马军,他们也如潮水一般奔驰到城下,手中弓箭不断的向上面攒射着,给予濮阳城头更大的压力。

    “呸……娘的……”这厢宣宽背靠着城垛,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大声咒骂起来,“比昨日凶多了,娘的。”

    城门正上方城垛下,大乔、孙二娘、张青三人也背靠城垛,半坐半蹲。

    观那张青,右手紧紧地捂着左臂,一支箭羽赫然插在左臂上,鲜血顺着铠甲,从指间缓缓流出。

    孙二娘尖叫,“掌柜的,你受伤了。”

    “没事……有铠甲护着,就一点皮,伤不了骨。”张青微笑,故作轻松,浑不见他已是脸色苍白。

    孙二娘扑过去,正要给张青解甲,包扎。

    “敌人……敌人……抢城啦……”将卒们忽的大叫起来。

    大乔猛地站起,玉面寒霜,紧咬银牙,大叫:“砸,石头狠狠地砸!把他们砸下去!”

    张青也是猛地站起,就要去搬礌石滚木。

    “你的手臂!”孙二娘俏目微红,抓着张青的手臂不放。

    “哎呀!婆婆妈妈!没事!你汉子没事!”张青大叫,他难得的在母老虎孙二娘面前展现他男人的悍武。

    见得濮阳城头暂时被箭雨压制,毛晖大叫:“上!云梯上……攻城!”

    无数沉重高大的云梯被噗噗架在了城头,梯头尖锐的倒勾紧紧的扎在城砖里面。

    “上!……”无数的将士嘴里咬着兵刃,一面高举着盾牌,一面如猴子一般向城头攀爬而去,宛如蚂蚁爬树,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砸!……”城头突地发出了震天怒吼,在漫天的箭雨压制中,无数的礌石滚木如冰雹一般砸将了下来,同时无数的滚烫金汁也一瓢一瓢地泼洒了下来。

    “啊……啊……”

    兖州兵惨叫着从云梯上坠落下来,犹如下饺子。

    叉杆抵木也伸出了城头来,这些粗大木头死死抵住云梯,将它们从城墙剔出,然后狠狠地往反方向挑去,云梯轰然倒下,连带云梯上将士一个个掉落下来。

    脑浆崩裂者,骨断肢折者,血肉模糊者,全身溃烂者,不计其数;哀嚎,惨叫,打滚,匍匐,呻吟,凄惨异常。何为地狱,如此这般就是地狱,吞噬着敌我双方无数性命的人间地狱。

    “半截船!用半截船!……”毛晖目眦尽裂,怒火中烧,嘶吼道。他一把推开旁边一个将士,大步流星跑到一列将士旁边,这列将士正齐力举着半截船。何为半截船,就是用木头搭建的像船型的攻城工具,用的时候,船倒扣过来,士卒在里面,举着船前进,护住自身,说明白点就是巨型盾牌。

    “跟我上!”毛晖钻了进去,高举半截船,朝四下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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