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天过去了。

    这一天,姜宓看到外面风和日丽,一时难得的起了游兴,这阵子以来,她一直按照杨氏的习惯盛装而行,这一天,她决定做回自己,于是,姜宓穿了一袭最普通的淡青色绣碎花的裙裳,略略易容过后,脂粉也不施便出了门。

    因是出来走走,她除了交待几个护卫暗中保护外,便只带了一个明面上的护卫外出。

    行走在车水马龙的汴梁城里,姜宓听着这些带着北方口腔的说话声,只觉得心情还算不错。走了一会,她看到了一家书店,便压了压纱帽,提步走了进去。

    姜宓这一进入,才发现里面儒生不少,也是,这个时代不重才学,街道上的书店少而又少,眼前这一家是汴梁城里最大的,难怪这么多儒生都跑来看书了。

    姜宓看了一会,随手拿出一本《中庸》翻看起来。

    这时,姜宓的旁边,一个中年儒生眉头微蹙,轻叹着说道:“怎么这位姑娘也不知道避闲?”

    姜宓直是一怔,她转头看了一会,才发现那中年儒生说的是她,也是,这一房中看书的都是儒生,陡然看到她一个做少女打扮的女子,难怪他们不舒服了。

    当下,姜宓笑了笑,她淡淡说道:“不好意思,本姑娘已经很久都不知道向别人避让是什么意思了!”

    姜宓这句话实在霸气得可以,这一下,连那些个本来心思没有放在这边的人也注意到了,好些儒生相互看了一眼,交头接耳的议论起姜宓的身份来。

    那儒生显然没有想到姜宓会这样说,他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像姑娘这样的,还真难得一见。”他显然郁气难消,又加上一句,“也不知这世上哪位公子有幸,能消受得了姑娘这样的“人物?”

    就在那儒生对着姜宓冷嘲热讽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阿五走了进来,见到那儒生,阿五松了一口气,他朝着其人深深一礼,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邱公在上,在下博陵崔子轩之仆,奉公子之令寻邱公多时矣。还请邱公移驾崔府,我家公子正扫塌以迎。”

    没有想到这里会碰到一个被大世家招募的才子,书店里的众人全都兴奋起来。

    看到众人的目光,那中年儒生却倨傲地抬起头来,他不屑地说道:“博陵崔子轩?这是何方神圣,老夫怎地不知?”转眼他又挥了挥手,朝着阿五很不客气地说道:“既然是你家公子相找,还请他亲自前来!”

    邱姓儒生的这个条件,显然让阿五有点为难,他微蹙起眉,想了想就准备回话。

    就在这时,一侧,翻看书籍的姜宓慢腾腾地说道:“在这个时候,崔家公子要找个只擅长写宫庭诗的才子何益?”

    万万没有想到姜宓会开口,阿五腾地转过头来,待认出姜宓就是杨氏时,阿五连忙客气地笑道:“原来夫人连邱公也识得?”

    这时,那邱公在旁冷冰冰地喝道:“谁说老夫只会写宫庭诗?”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受到姜宓这番羞辱,一时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转过头,邱公对着阿五不客气地命令道:“如果你真有诚意,那就把这个妇人赶出去,阴人在此,老夫看了眼有不适!”

    邱公这话一出,姜宓眯了双眼,而一侧,阿五却显得为难起来。

    见到阿五为难,姜宓忍不住提醒道:“天下还不曾承平,再加上后周不是南唐,如邱公那等长于富贵嬉戏的词赋,在汴梁怕是无人欣赏吧?”

    再次一句话说得邱公气得脸色发青后,阿五忍不住朝姜宓行了一礼,示意她跟着自己出书店。

    然后阿五丢下姜宓,凑近一辆马车,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后。

    听了阿五的话,马车中的人低声吩咐了一句。

    不一会功夫,阿五便过来了,他把姜宓请到了马车旁。

    车帘没有掀开,马车中,属于崔子轩低沉的声音温柔地传来,“夫人怎么在此?”转眼他轻叹一声,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太子柴宗训一年前听闻过邱公的诗词后,对其大加赞赏,这次崔某想找到邱公,实是想让他在太子面前为夫人美言几句。”

    略顿了顿,崔子轩轻声又道:“这几次要不是夫人频频伸出援手,家妹差点被毁,崔某原想到金钱对夫人无用,便有心想替夫人化解几桩恩怨。”

    听到这里,姜宓憨憨的笑了一声,她万万没有想到,崔子轩找那个姓邱的居然是为了自己,这下好了,自己刚才把姓邱的得罪狠了。

    几乎是姜宓那不好意思的憨笑声一出,马车中的崔子轩便僵住了。直过了好一会,崔子轩低柔的声音传来,“崔某闲着无事,不知夫人可愿上车一诉?”他这时显然已经完全放弃了邱公一事了。

    姜宓是个寡妇,还是个出了名的黑寡妇,倒不用在乎他人的口舌,听到崔子轩这话后,她想了想,便摘下纱帽顺从地上了他的马车。

    姜宓一上马车,便看到崔子轩斜靠着车壁,他脸色微红,眼神迷离,整个人显得有点不对劲,姜宓看了一眼,惊道:“你病了?”

    崔子轩咳嗽一声,他笑了笑后说道:“无妨事,不过是此微不适。”说罢他又道:“夫人请坐。”

    姜宓坐下。

    她一坐下,便瞟到了一侧放着的几叠书卷,看到最上那卷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地理志,姜宓无意识的伸手拿过,随手翻看起来。

    不过才翻了两下,姜宓便放下了地理志,拿起另外一本唐时诗集翻看起来。

    姜宓这人有个特色,一看书就特别入神,很容易忘记外物。直翻了小一刻钟,她才记起崔子轩还在一侧,便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地放下书籍,抬头看向崔子轩。

    崔子轩歪在车壁上,正睁着深邃双眼朝她望来,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四目相对,崔子轩问道:“夫人喜欢看书?”

    姜宓恩了一声,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我从小就有这个爱好。”

    崔子轩点了点头,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话题,转过头拿起一杯酒盅抿了抿,崔子轩徐徐说道:“夫人这点与在下一样,在下也是一看到书便会入神,如痴如醉时若是有人说话就会发怒。”

    胡说!他才不是这样!

    姜宓下意识的瞪大双眼看向崔子轩,满脸的“你在胡说。”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姜宓,崔子轩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掩着嘴咳了几声,再看向姜宓的眼神中带了一丝隐不可见的笑意。转眼,崔子轩严肃地说道:“对了,有一事崔某得提醒夫人。”他威严地看着姜宓,认真地说道:“夫人上次进宫后,皇后曾经准备对夫人下手,要不是中途出了太后这个变故,只怕此刻夫人已经是太子柴宗训的妾室了。”

    姜宓皱起了眉头。

    见她一脸认真的若有所思着,崔子轩轻声问道:“说起来夫人也是运气,若那日不是有后妃非要挑畔崔子月,只怕夫人已经身陷柴宗训的后宫了。”

    这时,姜宓显然思考结束,听了崔子轩的话,她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回道:“不会……柴宗训与妾身是不死不罢休的仇人,以他的性情,还做不到软刀子磨肉,多半他当场就会用什么罪名把我废了或关起来什么的。”说到这里,姜宓歪了歪头,喃喃自语道:“这样说来,那天玉妃挡我的路,对我的挑刺,实质上却是帮了我了?”要不是玉妃这样一拦,她也不会遇到崔老夫人和崔子月,更不会凑上去看那个热闹,那后面发生的事只怕也就不同了。

    见到姜宓一板一眼寻思的样子,崔子轩的表情略有点怔忡,过了好一会,他才垂下双眸,用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光的精光。

    过了一会,崔子轩温柔又道:“说起来,崔某还应该感谢夫人帮的一个大忙。”

    姜宓抬头看他,问道:“什么大忙?”

    崔子轩盯着她笑道:“在归德城时,崔某无意中得到夫人遗落下来的一张地理志,结果下人们一探,发现那地理志上记载的一个地方,有着存量不少的黄金。”

    听到崔子轩这话,姜宓“哦”的一声,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消息表示意外的好,还是先向他恭喜,并表明自己无功,这纯是他自己的运气?

    也许是姜宓纠结的样子取悦了崔子轩,他以手掩嘴低低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过了一会,崔子轩再抬起头时,看向姜宓的眼神已隐不可见的变得深黑无比。

    他唇动了动,最终,崔子轩低语道:“崔某有一事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这样帮助在下?”

    这个问题,他昨天刚问过了,姜宓也回答过的,可他今天居然再次拿出来问。

    姜宓一边疑惑地想着,一边盯着崔子轩打量。打量了一会后,姜宓淡淡笑道:“崔公子怎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转眼她又说道:“我说了,纯是看令妹顺眼,顺手而为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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