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生命也仿佛随着不断涌出的热血流逝。

    呆呆地看着将自己钉在地上的长槊,李克已经无法思考了。他原本以为以自己得到张飞指点之后,又苦练颜良的刀法,怎么说也能同天下英雄较一高下,可遇到赵云这样的一流高手,却连一招也没能挺过去。

    实际上,战场较量,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些微差距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心中一阵迷茫,自己的武艺究竟应该算到了什么程度,距离一流好手又有多长的路要走?

    可现在说这些为时已经晚,生命就要结束了。

    而我又将去向何方。

    可恨我还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眼前阵阵黑,他狠狠地抓住插在身体上的长槊,试图将身体稳住。作为一个武者,就算是死,也得挺直胸膛。

    “李克,挺住!”颜良那张惶极的脸出现在李克面前,他头上戴着一定有着大红缨子的头盔,腰上还别着一颗圆瞪双目的头颅。

    “颜良大哥……你……杀了严纲了……最终、最终还是你立了功……”

    “伯用,伯用。”颜良往日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他使劲扯下一副衣袖:“我替你裹伤。小子,活下去。”

    “没……用了。”李克大口地才喘着粗气:“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也救不了……我的命运。”

    颜良眼角沁出一滴眼泪,一记耳光抽到李克脸上:“没用的小子,才这点伤你就放弃了,可耻!你是一个武者吗,你也配用我的刀法?不就是被人刺了一下吗,不就是身上多了一个洞吗?吃点好东西,过两个月就长回来了。混蛋,给我把眼睛睁开,不许睡觉,我的刀法你还没学全呢。”

    颜良着一记耳光力气很大,可抽到脸却没有任何感觉。

    李克凄然一笑:“颜良大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好累……”

    “小子,要活。我杀了严纲了,这一仗我们赢了。看看吧,这是严纲的头颅,没有你的勇猛冲锋,我也不可能斩了这老家伙。你是功,这颗头颅归你。”颜良一边手忙脚乱地将严纲的头颅栓在李克腰上,一边声嘶力竭大喊:“混帐东西,不许死,我不要你死!”

    “对不起,对不起。”李克喃喃地说,头一歪。

    在黑暗来临之前,李克听到颜良的大吼:“李克,你不是一直想当天下第一高手吗,你不是想做一个纵横沙场的万人敌吗?把眼睛给老子睁开,我一身所学尽教给你。”

    ……

    声音越来越远,终至于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被亘古不变的长夜笼罩。

    ……

    “李克,李克。”

    那个该死的女子的声音又响起。

    又回到了那天,他正开着坐在那乘铁皮车中,同身边的女子激烈争吵。

    他看见自己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声怒喝:“房子,房子,你怎么只知道说房子。难道没有房子,我们就不能在一起。”

    “没房子,难道我们结婚后谁马路上。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向你提过要求。李克,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爱情不能当饭吃,生活是现实的。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身边的女子眼睛里全是泪水:“分手吧!”

    仿佛是在看另外一个人的故事,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好象也不是自己。李克看得心中奇怪,房子,房子真那么重要吗?冀州城里有的是空地,找上几个兄弟,打好土坯,也就是花个十来天工夫,不就有了?

    可我心中为什么觉得那么难过。

    那是一个什么世界,看看车外的路上,人挨人,人挤人,难道那个世界上的人已经多到无立锥之地了?

    车中的两人还在争吵。

    这个时候,前排驾车的车夫突然转过头来,大声道:“别吵了,吵了三条街了,我脑袋都要炸了。罢,算我倒霉,这次就不收你的钱了。求求你们,要吵下车去吵吧。我受不了啦!”

    就在这个时候,失去控制的车突然一拐,朝旁边那栋大得吓人的石头房子撞去。

    “李克,李克。”又是一个人的哭喊声。

    该死,又死一次!

    大量的信息如潮水一样涌进脑海,涨得快要爆炸了。

    疼,非常的疼,就要像有一团气体在脑子里剧烈膨胀。

    这该死的头疼病又犯了。

    李克彻底愤怒了,他出了一声怒吼。

    ……

    眼前突然亮开,面前是蒋义渠那张无怒无喜的脸:“伯用,你醒了,受这么重的伤你也死不了。娘的,你是属乌龟的?”

    李克只觉得身上软得像一团棉花,他竭力转动脖子。环顾四周,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顶小帐篷之中,大概是夜里,帐篷里有些黑,只一盏油灯幽幽闪烁。

    “大概是活过来了。”李克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力顽强到这等程度。不过,对自己身上的伤逝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他还是不太清楚。便用虚弱的声音问:“老蒋,我伤成什么样了,废没有?”

    “废什么废,我废了你都还没废呢!”蒋义渠笑了一声,用手扶起李克的脑袋,用瓜瓢喂了他一口水,道:“你的伤看起来很吓人,其实也没什么大碍。赵云这一槊虽然刺中了你的肚子,可偏偏没刺中任何内脏,只从腰上擦了过去,挑出一条巴掌长的口子。也就是血流得多了些,吃点肉,养上半年就好了。”

    一边说话,一边摇头,蒋义渠道:“当时,因为你身上穿着铠甲,我们也看不真切,都被吓坏了。等你晕倒,解开铠甲一看,这才放心了”

    听他这么说,李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了下去:“老蒋,我昏迷了多久?”

    “不长,也就是三天。好在你已经醒了,再躺几天,就算你醒过来,也会变成傻子。”蒋义渠呵呵笑着。将瓜瓢放下,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不过,你也不要太大意。天气实在太热,伤口化脓了可就糟糕了。为了给你疗伤,弟兄们都把盐省下来给你清洗伤口,看着这么多盐的份上,你小子也得活下去,否则就浪费了。”

    汉朝的盐非常昂贵,尤其是在战争时期,因为商路断绝,很多老百姓都是淡食。

    李克喃喃地说:“老蒋,你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老子伤成这么你反关心起你的盐了,还有没有人性?”

    蒋义渠:“你小子用了这么多盐洗伤口,身上都已被腌透了,将来若撒手而去,尸体也不能浪费,当腊肉卖也能换几文钱。”

    蒋义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李克有些怒:“老子死不了,老子才不想被人像蜡肉一样挂在梁上呢!”

    “呵呵,那么,就好好养伤吧,明天我送你回冀州。”

    一听蒋义渠说要送自己回冀州,李克好奇地问:“老蒋,你可是我先登营的大将。如今幽州、冀州大战正酣,正是你立功受赏的好机会,怎么反要送我回冀州城了。依我说,我反正已经赶不上这场大战,派两个民夫送我回去就成了,何必耽搁你?”

    蒋义渠懊恼地一拍额头:“谁耐烦送你回去,你又不是我儿子。可不回去不成呀?”

    “怎么了?”李克有些好奇,忙问。

    蒋义渠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胸口上裹伤的白色纱布。颓废地说:“我运气不好,背心中了六箭。好在我身上穿着厚实的铁甲,箭头入肉不深,还不至于送命。可倒霉就倒霉在那箭头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一天之后就化了脓,最近几天天天烧。鞠帅说,我若再呆在队伍里,只怕不成。索性同你一道回城市修养。“

    这个时候,李克这才现,蒋义渠面色苍白,好象老了一圈。

    伤口化脓最是要命,尤其是连续不断的烧,很伤身体,的确不能再呆在军队里奔波劳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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