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全是无数身影在晃动,纷乱的脚步不断踏中身体,刚开始时还疼得钻心,但到后来却已经变成麻木。胸口有一股热气不断往上涌,就好象将要燃烧了。

    神思也开始迷糊,可就在这个时候,被搅动的河水猛地灌进嘴中,冰凉而带着血腥味的水顺着咽喉流就咽喉,瞬间将那团热火浇灭了。

    不,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去,绝对不能!

    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呢,即便是死也不能做糊涂鬼!

    不平之气从胸口迸出来,李克一声怒吼,身体一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从地上站了起来。巨大的力量从身体里散出去,将身边的几个敌人撞得跌倒在地。

    随手提起抢夺而来的长矛,在身前舞出一个半圆,锋利的矛尖将两个敌人的喉管划断。殷红热血飞舞,前面几个敌人“啊!”一声散开。

    刚才,见李克倒地,几个青州兵本打算过来拣便宜。可没想到李克悍勇至斯,竟然在最短时间内站了起来,还一口气杀了两个同伴。去见,眼前这个冀州兵从红色的如同血海一样的河水中站起来,脸上、身上都有红色液体瀑布一样流淌,如同九天之上的杀神降临。这样的情景可敬可怖,他们仅存的一丝勇气也消失殆尽了。

    厮杀了这么长时间,这个血肉战争流的血太多了,河水已经变得粘稠。不断从头上顺着头流下,糊在眼睛上,眼前已是一片通红。

    身边为之一空,矗立在混乱的战场上,李克放眼看去,突入敌人人潮之中的先登营都咬牙切齿地红着双眼,手中的铁刀只疯狂地朝前砍去。

    绝大多数敌人都没着铠甲,遇到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就如俯待宰的羔羊一般,每一刀下去都带起一团血肉。即便战事进展得如此顺利,但以一千对两万,杀了这么长时间也都累了。

    李克也算是体能极好的壮汉,现在已经累得骨头都要散了。在看看身边,战友们都张大嘴巴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没有人敢停留,依旧咬着牙死命朝前突破。

    敌人的中军大麾还高高地树立在前方,不断有青州兵向大旗下聚集,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将他们的指挥中枢敲掉,延误下去,这一千人马就会被青州人用人海战术彻底消灭。

    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压力也随之加大。可就因为如此,先登营先前还松散的阵型变得更加密集。如同一根巨大的锥子,狠狠地刺进青州人的胸膛,所经之处,人头乱飞,亮晶晶的人血在阳光下朝两边翻卷。

    可即便如此,敌人的中军大麾看起来依旧是那么遥远,仿佛永远也不能抵达。

    远方大旗之下站着一个中年将领,他身上穿着一件连肩铁铠,鱼鳞状的甲叶在起伏的马背上如粼粼波光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这家伙大概就是田楷那厮吧,看得出来,这也是一个行伍出身的。实际上,东汉的官吏文武不分家,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而且,青州屡受黄巾军袭扰,这厮倒有几分胆色,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居然能冷静分析战况,不断收束溃兵,以图扭转战局。

    若任由战场态势这么下去,只怕先登营这一仗就要输了。

    好的开局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敌人中军大旗下有一百多着甲士卒,手中皆是长戟。这是青州军的精锐,也是田楷的看家部队。这群人战斗力很强。在大旗下,这一百多人结成一个小圆阵,将田楷围在其中,只将手中长戟不住向前刺来。

    先登营士兵为了便于在拥挤的人潮中厮杀,都提着一把环铁刀,一遇到敌人的长兵器,还没冲到跟前,就被人刺中身体。

    转眼,就有四个先登士惨叫着倒下,然后被黑糊糊的人头淹没了。

    李克一咬牙,一声怒吼:“先登!”提着长矛朝前猛冲了两步,一枪刺进一个敌人的胸口。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手一用力,竟将那人挑得高高飞起,落到纷杂的人群之中。

    见他如此神勇,那一队青州精兵面上同时闪过一死畏惧。以长兵器对长兵器,李克并不吃亏,又先声夺人,一下子在那队敌人中捅出一个大口子。

    “先登!”身边的战友们也同时大声呐喊,沿着这个缺口契了进去,转眼将就这群敌人击溃。

    一道大风袭来,眼前是一片黑影,抬头一看,却是敌人的中军大麾摇摇晃晃地倒下,直接盖在两个青州兵头上。

    可怜那两个家伙目不能视,直接被践踏于地。成千上万双脚在胡乱跑动,踩出骨折那令人心头寒的声响。

    古代战争,因为战场面积很大,人数众多。两军交战,真正的接触面并不大。其他部队在未与敌人接触时,其实都在做频繁的调动。但因为通讯和组织原因,只能靠旗语进行联络。因此,只要砍倒敌人的中军大旗,就能使敌人陷入盲目。

    特别是在眼前这种两万多人的混乱战场上,没有旗帜,触目都是沸反盈天的喊杀声、惨叫声和哭喊声,单纯靠将领用嘴喊,根本不能有效指挥部队。

    所以,等到敌人中军大旗倒下的这一克。先登营和青州兵都知道这一仗快要结束了。

    “中军旗倒下了,降者不杀!”先登士都在欢呼。

    敌人终于彻底崩溃了,一声呼啸,都朝四下散去。有跑不动的人跪在地上,大声喊着饶命。先登营的士兵也没力气杀他们,只提着铁刀向前猛冲,将他们一一踩进已经被人血烫得热的浅浅的红河水之中。

    看这跪地求饶的敌人越来越多,李克虽然冲在最前面,可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上的疲惫如狂风一般袭来,身上的没一条肌肉都在不可遏制地颤抖。

    太阳已经移向西面天际,这一仗竟打了两个时辰。背对着太阳,灼烈的日光照在敌人脸上,青州人面上的绝望和沮丧清晰可见。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爆出一道夺目的光华,一个高大的身影骑着一匹战马恶狠狠地冲来,一把长戟呼啸着直刺李克的胸膛。

    战马卷起的狂风夹杂着扑面而来的泥点子,如同九天之上的罡风,所经之处没,跪在地上的青州兵如同风中落叶,被轻易吹在空中。

    “咻!”敌人的长戟在刚要刺到李克胸膛的时候突然一变,戟侧的小枝顺势啄向他的颈项。

    这一啄借着马力,当真是沛不可挡,竟然在空中出一道尖锐的呼啸声。

    汉戟八法,刺、钩、啄、斩、挑、拦、格、挡,乃汉军最通用的戟法,任何一个有着从军经历的人都学过。

    先登营统领鞠义将军是正宗大汉边军出身,日常也以汉军制度训练士卒,李克对此也不陌生。他虽然力比普通人大一些,骑术也不错,可真论起格斗杀敌本领,却不是很突出。因此,前一段时间他痛下苦功,很练了一段时间长戟八法。

    眼前这个敌人的戟是标准的汉军武艺,这一刺一啄虽然简单,可两招之间衔接流畅,竟蕴涵中一股强大气势。同他这两招简单的戟法比起来,自己前一段时间所学习的武艺还真是不值一提。

    “当!”李克竖起长戟,一个“挡”字诀,在敌人的长戟就要啄中自己颈项的瞬间堪堪将其挡住。

    敌人这一戟因为借着马力,威力极大,虽然将敌人这一戟挡住,不至于被人家啄断脖子。可小枝的刃口还是将李克的脖子划破了,一股热流顺着脖子淌进领口。

    李克被撞得连退了几步,若不是背后都是人,还真被人一戟放翻在地了。低头一看,双手的虎口已经裂开。

    来的人身上穿着一件鱼鳞铁铠,头上的铁冠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红缨。他身材高大,面庞黝黑,下颌短,腮帮子上有两条咬筋钢筋一样地突起。大概是惊讶于李克竟然能挡住自己的的长戟,来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座下的战马也停了下来。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骑兵是一种可怕的存在,尤其是那种穿着坚固铁甲的骑兵。在黄巾战乱时,一个身穿铁甲的汉朝骑兵就敢朝一个有着百人的小方阵冲锋。许多时候,敌人只要一看到铁骑冲阵,还没等接战都是一哄而散。敢于直接面对骑兵者,若非武艺过人之辈,就是豪勇之士。

    看着这个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身躯的冀州兵,那个骑兵苍凉一笑:“好一个勇士,你是袁绍手下的长戟士?张颌还是高览?”

    大戟士是袁本初的近卫亲兵,都是从各军中选拔的武艺出众之辈。人数也不多,只一百来人,统领张颌和副将高览都是河北有名的名将。

    “你是谁,难道除了大戟士,冀州就没有强兵了吗?某乃先登营斥候长李克。”李克紧了紧手上长矛,厉声大喝。

    “先登营……哈哈,原来是鞠义将军,我田楷输得不冤。”马上骑士凄厉地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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