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女人!”

    “王妃!”

    “王爷?老将军?”

    顾盼兮刚一出皇宫大门,就见到了行色匆匆,显然是用尽了全力刚又从赵王府赶回来的时非清和狄丹青二人。

    时非清和狄丹青一见到顾盼兮,就急急忙忙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确认她平安无事,没穿没烂之后,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父皇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召你入宫?”时非清紧张问。

    顾盼兮摇了摇头,说道:“此处不是说好的地方,王爷,老将军,我们先回赵王府再说。”

    时非清和狄丹青也深以为然,三人回头瞥了一眼笼罩在阴影之中的深宫一眼,然后就迅速地赶回了赵王府。

    “滚!”

    时问政将宫女第二次送来的膳食通通掀翻在地,然后厉声呵斥着眼中可见的所有生物,要他们滚出自己的御书房。

    李鱼自问跟了时问政几十年,从他还是太子东宫就开始侍奉,直至如今,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自以为已经见过时问政所有脸面,可是今日的时问政,还是吓得他下意识地缩在了御书房的角落之中,不敢接近。

    昔日时问政如何狂怒,都不过是糟蹋物件,呵斥宫女太监罢了,可是今日的时问政,只因为前来送膳的小太监手抖打洒了些许汤汁,他就暴然而起,用自己一枚上好的端砚,生生将那小太监的右手打断……

    那个小太监的惨嚎,和场面的血腥,李鱼如今依旧历历在目,稍微用力一些呼吸,仿佛都还能嗅到空气中难以消散的血腥味。

    恐怖。

    伴君如伴虎,真的好恐怖!

    李鱼这才发觉,自己昔日是过得太安逸,太安稳了,竟然有那么几年,隐隐生出了,其实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时问政的错觉。

    “李鱼!”

    “是……是皇上!奴才在!”

    李鱼担惊受怕到出神之际,忽然听到时问政召唤自己,错愕之下,连忙应声,然后屁滚尿流地凑到时问政跟前,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时问政的吩咐。

    时问政沉声道:“替朕拟旨!”

    “是……是!”

    李鱼取过笔墨纸砚,一手提笔,一手拈袖,悬停在空白圣旨上头的笔尖,止不住地颤抖,几乎要将墨点甩落到空白圣旨上头,弄得狼藉一片。

    李鱼慌了,生怕自己也会因为手抖,重蹈刚刚送膳的小太监的覆辙,急急咬紧了牙关,然后用拈袖的左手扶稳了右手,仓皇失色道:“皇上,奴才,奴才准备好了。请问皇上要拟何旨意?”

    时问政一听此话,脸色就又黑了几度。李鱼见状更怕,两股战战,几乎要便溺。

    空气之中那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仿佛在这一个瞬间,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拟旨……”时问政一心想着自己的尊严和权威,暗自激愤,根本无暇顾及李鱼的变化,稍事思考,便开了金口,“嘉许刑部尚书陈子青劳苦功高,但朕考虑到他年事已高,特准他提早告老,赏金银锦缎,良田百亩。”

    李鱼如实写下,心中稍定。

    “再……”

    “再?”李鱼又将笔尖提起,等着时问政传来下文。

    时问政捏紧了右拳,双眼赤红,就似是要喷出火来一般,咬牙切齿道:“擢升刑部左副侍郎马如庶,为新任刑部尚书。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原来如此……”

    时非清和狄丹青在赵王府之中,听完顾盼兮的讲述,齐声感叹,却没有说出任何有意义的话来。

    顾盼兮明白,自己的讲述,对这两个人造成了不小的震荡,暗叹一口气,缓缓道:“毫无疑问,如今皇上已经将我和老将军,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再无信任可言,还隐隐动了杀心。自今日开始,我们行事,都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以防为皇上留下借题发挥的机会。”

    狄丹青只是点头,脸色阴沉得如同蒙上阴霾。

    时非清抓紧了顾盼兮的手,目光笃定地看着顾盼兮,虽然不发一言,但此时无声胜有声,顾盼兮已经感受到了他誓死保护自己的决意。顾盼兮心中动容,回以灿烂一笑。

    清了清嗓子,顾盼兮又说:“我知道老将军是忠臣,王爷也是孝子,要跟皇上作对,甚至说做出再进一步的僭越举动,对你们来说实在是千难万难。不过你们放心,就目前来看,我们要战战兢兢,皇上也要如履薄冰。相信皇上不会草率到逼迫我们到选择是否弑君弑父的绝望境地。”

    “此话怎讲?”

    在狄丹青眼里,性命是小,清誉和家族名声是大。如果时问政真的要对自己动手,那自己无论是反抗还是顺从,最终只怕都会落得个乱臣贼子的名声,有辱门楣。

    这件事,于狄丹青而言,是万万不可接受。所以眼下的他,也是无比的紧张,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顾盼兮,好像顾盼兮的脸上,刻有时问政的心思一般。

    顾盼兮淡淡道:“说来讽刺,皇上对老将军的不信任,正是老将军可以仰仗的一层保护。如今的皇上,将老将军看做跟王爷和我勾连的居心叵测之徒,而狄家军又对老将军无比忠心。在皇上看来,如果他轻举妄动,用些莫须有的罪名,铲除老将军,或者对跟老将军同坐一条船的王爷或我下手,狄家军必然会奋起反抗。到其时,乐安府区区五百城防守军,要如何抵挡这支横扫匈奴的雄狮?由是,皇上就算要对付你我,也不敢硬来,唯有巧立名目,堂而皇之地处分我们,让众人心服口服,这才算是妥当的策略。所以我说,我们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为皇上留下可以借题发挥的把柄。”

    狄丹青听罢,心情复杂。

    时非清安抚狄丹青道:“老将军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介怀此事?相信父皇迟早会醒悟过来,老将军忠君爱国,并非别有用心之徒。”

    狄丹青苦笑了一下,抱拳说道:“多谢王爷抬爱。”

    说完,狄丹青又问道:“说起来,王妃,皇上责成我们七日之内揪出那帮袭击赵王府的匪徒。我们应该怎么做?毕竟……”

    顾盼兮不假思索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狄丹青有些错愕,扭头看向时非清,结果发现时非清一脸淡然,似乎跟顾盼兮看法一致。

    “王妃,皇上可是……”

    “我知道皇上要求我们七日破案,我更知道,这是宗无头公案。毕竟所有事情都是我们捏造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们岂非更加……”

    “老将军别急,先听我说完。”顾盼兮抬手截住打断自己的狄丹青,“老将军想想,这件案子,我们查不出究竟,其他人,尤其是时非笃,岂不是更加查不出究竟?换言之,只要我们一口咬定,确实是有匪徒袭击了赵王府,只是我们抓不住人,七日之后,皇上也拿我们没办法。皇上没办法推翻我们的说辞,只能责怪我们办事不力——不对,是责怪我们和时非笃,办事不力。哈哈!”

    顾盼兮说着说着,竟然捧腹笑了起来,显然是为连累了时非笃,让他莫名其妙吃了个哑巴亏深感好笑。

    “办事不力,皇上能罚我们什么?充其量是罚些银子,大不了再打些板子,就算是龙颜大怒了,也只能将王爷和我,还有老将军关进天牢几天。仅此而已。说起来,这些罚钱打板子和进天牢,时非笃都得陪着。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什么都不用做,例行公事地派人出去查查问问,然后安然度过这七日就好了。”

    狄丹青听完,这才明白其中道理,深感顾盼兮算得精准,心头一颗大石登时落地,然后就想到时非笃机关算尽,最后只会落得个被牵连责罚“办事不力”的下场,也不由得大感好笑,跟着顾盼兮哈哈笑了几声。

    时非清接道:“是了,无耻女人,师兄还没有回来。”

    “哦?”

    顾盼兮一愣,心中冷不丁就泛起了一些不安来。

    柳先生本领如此高超,只是处理尸体,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就在顾盼兮狐疑之际,狄丹青解释道:“王妃不用担心,犬子……唉,犬子那些爪牙那晚追杀柳先生、流川小兄弟以及老夫,气焰嚣张至极。我们寡不敌众,一直到进了一个密林深处,依靠地利,方才取胜。那些恶贼的尸身遗留在那密林之中,柳先生独力处理,确实要费些功夫,耽搁些时间,实在正常不过!”

    “哦。”顾盼兮应了一声,脸上放松,心中却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了,王爷,唐豹呢?唐豹回吴王府了吗?”

    时非清闻言点头,说道:“我们下朝回来,唐豹就被三皇兄召回去了。”

    顾盼兮点了点头,又问:“流川和赵忠,是不是都在吴王府周围蛰伏,暗中照应唐豹了?”

    “是。”

    “好。”顾盼兮目光一闪,淡淡道,“相信唐豹这个无间道,会拿捏好自己说话的分寸,既能自保,又不坏我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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