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也是气了,他不声张,不大叫,而是用一种温和的声音道:“滥杀秦民,此也无罪?”

    李格道:“君上,事,出必有因,这世上岂有无花之果!自二月,太子傅领兵前来,无一过错,但事不过月,君上突然下达了明令,让太子傅就地筹粮。说到这里,李格叹息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以君上的想法,以渭南这已经给开过的两百里肥田,三万老秦百姓,这等条件下,出产的粮必然良多,是吧,所以不要说供养太子傅的两万大军,就是再加上三万,也不是不行,纵然大军驻留一年,也是可以。君上的这个想法当然是好的,也是可以的,但是话说回来,君上你知不知道,渭南虽富,去前打粮近七万石还要多,加以时日,二十万石粮也不是问题,但是这才是仅仅过了一年啊,只是这一年,且百姓已经把粮都交过了,五成的粮,本官带吏员清自查看的,绝对没有藏粮逃粮之事。东骑人把田地养护的很肥,其地之高产,多于我秦地内的两到三倍!只是这征上的粮食,除了留下两千石的压仓粮,其余的分两部,一部已经交付到了国府栎阳,一部则转运到了北地大营。现在的渭南,实实的没有余粮了。而君上本来是供粮的,可是君上却是停止了,而是要太子傅大人自己就地筹粮,说实话,百姓不是没有粮,要说给,少了不说,最多一万石还是挤得出来的。但是……”

    秦公咬着牙不说话,卫鞅却是明白了,他出面道:“你等等,”然后对秦公道:“君上是不是明白了?”秦公脸色白,道:“百姓交粮,达到了五分税,虽然他们种的多,但是他们知道这地是东骑人之前养肥的,所以其地的粮产必然一年不如一年,故而他们不想再交粮!”卫鞅道:“正是这个道理,君上能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秦公回头道:“只是话虽然是这样,但征不到粮,就该上书,本公自然会粮前来,怎么着,也不当杀人!”

    李格道:“那就请听臣把下面的话说完。”秦公道:“你说!”李格道:“太子傅大人催粮,也是为了想替君上省粮,他知道,君上的粮食也是不容易,是这三年来好不容易积下的,还要还周国的债务,所以太子傅大人就一力的想要自己撑下来……只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件事!”说到这里,李格提袖子擦了自己的汗,道:“在我大秦没有收渭南的时候,此地的东骑人每年都会把种下的米粮库存起来,用一个冬天,制成副食,比如以粮酿苦酒(醋),把种下的豆子和米谷磨面粉,东骑人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很多牲畜,这些牲畜中有很多如鸡、羊、驴还有兔之类,到了冬天的时候,他们会把过不了冬的牲畜杀死,制成腌肉,而到了春天的时候,东骑人就会来收购这些多出的食物,至少在东骑,百姓的余粮很多,他们自己吃不完的,就会拿出来卖掉,以此换成钱,再到墟市上去采买他们喜欢的货物。此点,在东骑边上的老秦人都是知道,我老秦的移民们也是知道,他们过去没有钱,看到了墟市,也没有能力购买,今年好不容易丰了收,可是一下子这粮食就要交出一半多,剩下的粮他们不想再交,于是就等着东骑的商队,后来就简单了,商队如常的来了,百姓们拿着多出的粮去变卖,换钱,只是不愿意交军粮。其实这想也不足为怪,人之常情,只是太子傅大人却是空欢喜了一场,百姓自动把粮卖于它国,这算起来也当是通于商的行为,说严重点,卖国也算。于是太子傅才下令强行征粮的!之后,由于百姓不满,大量逃民,所以太子傅大人才会禁戒街市,才会杀一禁百。由于我大秦的新法规定,十五连坐之法,所以杀的人才会那么多,故而,臣以为,太子傅大人无罪!”

    秦公的脸色好多了,但是他深深的知道,仅是这样,那是不行的,于是看向了卫鞅。

    卫鞅会意,道:“杀人无罪,但强行征粮,却是罪,当罚!”秦公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道:“这当如何罚?”嬴虔听到当罚,眼睛也是瞪了起来,卫鞅面无异色道:“无君令,而强征民粮,纳民财,且以军职,当斩!”嬴虔跳起来,道:“卫鞅,你说什么?斩我?”卫鞅道:“不敢,只是卫鞅以法而论,别无其余!”秦公道:“左庶长,此罚当另议,这是本公的罪责,怎么可能让他一人担当?”卫鞅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君上愿意领这个罪,当刑五十军棍,太子傅免其一死,但要当众断臂!”

    五十军棍,打完等于人也残废了,而当众断臂,直接残废!

    嬴虔想的却不是自己的断臂,而是……就见他一步跳起来,抓着卫鞅的衣领喝道:“好小子,白瞎了眼,我竟然小看了你,你刚刚说什么?要老子胳膊,老子给你,但是你敢罚君上?”卫鞅冷冷道:“卫鞅变法法……下!”嬴虔怒吼道:“你有胆再说一遍!”卫鞅道:“王在法下!如果君上不替你当罪,你就死了!”嬴虔咬着牙,忽然大叫:“那老子就死好了!”剑拔到一半,秦公按住,喝道:“大哥,你还要错下去吗?”

    嬴虔丢了大剑,抱着头到了一边。秦公道:“既然这样,那本公就挨这个打!”卫鞅道:“臣定法,立法,而使君上辱,臣亦当罚!臣请为君上担三十!”秦公摇头,道:“打得是本公,才好安定国人的心,不然这渭南……”其实以现在的情况,渭南的百姓已经算是完了,嬴虔的行为把这些百姓得罪的无以复加,逃民就是例证,所以秦公才会愿意替嬴虔承受罪名。一个原因固然是舍不得现在就杀死嬴虔这样的军方重将,他毕竟刚刚把军权抓在手里,万一这边嬴虔就死了,那秦公就会落一个以新法杀亲的罪名。另一方面,秦公是决意要以自己的国君身份来抹去秦民们心里的怒火。不如此,百姓不会感同身受,所以秦公不仅要以身而刑,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才可以达成他要的效果。这虽然不大好受,但是秦公别无选择。

    臣子打国君,天下未有之先河,不得不说秦公的这个方法好,虽然,在同样的刑场,秦公先站出来承认了自己的过错,然后当众斩断了太子傅嬴虔的一条胳膊,嬴虔安抚了众军,离开了军队,带着少许的卫军回到了自己的雍城老宅“养病”去了!而秦公则是自责了五十军棍。这五十军棍打得是很有水平的,毕竟是国君,下手不可能太重,但也不可能真的轻到让人看不出来的地步,而且军棍是很重的,至少也要有拇指尖连到中指的粗度,这五十棍子下来,自然是不可能轻的,反正这五十军棍打下来之后,秦公是不可能再直立行走了,他整个人给抬着下去,最后由卫鞅公布了秦国的新税。卫鞅宣布,秦国的税率要大调节,田地以亩结税。肥田税十之二,中田税十一,薄田税十二之一!如遇灾荒,还要再行减免。

    这种种措施下来,总算是把秦国渭南的国情给稳定了下来,当这一切处理完的时候,秦国的百姓却已经逃走了一半,只有剩下的一半才算是留了下来。不过如此一来,也算是个解决的方法了。当卫鞅离开渭南的时候,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把他一半的军力先期撤走,以此表明秦国的态度,这是说秦国有意松动,不再打仗,但是他们要一个理由,或者说一个台阶。

    卫鞅不确定东骑国是不是接受了,但是他知道这个信息东骑一定可以了解。在这个时候,公孙贾来到了渭南,随同他的还有景监。于是交付了一切,卫鞅也回栎阳了,他和东骑北信君的关系太过于紧密了,所以不好一直留下。但相信有公孙贾和景监说什么也够了。

    现在的东骑北信君身在位于泾河边新起的一间木屋里。这间木屋是东骑国随军的工匠在十天里做出来的,它位于泾河边的一个小土坡地上,往远一点看就能看到山,下了坡,轻松就可以到泾河边,在河边还系着着一艘小木船。木屋是采山上的陈年老木做的,一共伐了六棵参天大树,树伐下了之后,东骑人随之在原地种上了十二棵小树苗。树根给起了出来,做成了座敦、毡板、木制的杯子、还有手杖。因为这种老树的树根是真正的良材。

    小木屋不是很高,先在四边打了桩,然后搭成了地板,接下来在此上把屋子驾了起来。最后从北定城运来了一批陶瓦,做成了屋顶。屋里铺着厚厚的青蓝色毡毯,在屋的四边,没有用完整的木板做墙,而是用白纸粘在木框架子上。如此一来,这整间的屋内就会变得很明亮。当然,这样的明亮并不是太好,所以在屋子的四角里,都有厚毡的窗帘布,一拉上,屋子双会变得暗。现在的情形就是如此,窗帘子一直都是拉上的,在这闷闷的木屋里,就是北信君了。而和屋里的沉闷不同,在屋子外面,却是好一番的布置。

    先是一圈翠绿的青竹制成的竹篱笆,把木屋圈了起来,水车把泾水里的水车出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河流,穿过了木屋外的小院,在这人工飞快挖出的小河上,架着一座简直精致的木桥。一个人为挖出的小池里,放养着几尾说不出名目的鱼,在池子与河流的接连处,有一张网子隔开,确保这些鱼不会龙归大海跑没了,还人三十多盆从北定搬来的花盆。不用买花,早有那不知名的小草上开着黄白色的小花,随便更换着,根本就不要钱。

    在一边的竹栏里,养着几头驴子,还有一只石磨于边上。木板车也是斜斜的靠在角落里。

    如果从一般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副良好的阙里人家,是典型的民宅。但是堂堂的北信君,如日中天的东骑国主,就是住在这里。唯一可以显示其与众不同的,是三卫军。

    囚牛卫、狴犴卫、嘲凤卫如一鸟爪的姿态把木屋掌控着。不过最常于木屋前的,还是嘲凤卫。因为现在的囚牛卫、狴犴卫正在进行军训!这两支卫军可以说是军训最少的,囚牛卫还好一点,有部分人是从原东骑军中抽选出来的,狴犴卫就不行了,只是简单的训练过。无论怎么样,这两支卫军都没有进行过真正严格的军事训练,这里是指东骑国关于步军方面的严格训练,所以在这个闲余的时间里,两只卫军正在进行着紧张的军训,教官是从东骑第一鹰扬军团里抽调出来的二期小熊。事实上,为人所不知的是,在这批训练的人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东骑第一鹰扬军团的军团长,刘已吾。北信君认为刘已吾犯了自以为是的骄狂,他要刘已吾重回到自己的军队里进行新一遍的训练!

    荧玉在水镜的引路下,到达了这间的小木屋,但是就算是如此,她还是听到了那边的军训声。其中最多的一句是“丢人现眼!”那是东骑国二期小熊教员的怒喝。“你们还是君上的卫军吗?我们东骑君上的卫军,十万东骑健儿的代表,就是你们这副德性?丢人现眼!”

    一个二期的小熊军官出了怒吼的叫声。在他的面前,是一个伍的囚牛卫。囚牛卫的人一向是身材高大,有的人还有不小的肚子,但是他们的肚子可不是因为运动不良造成的,而是一直以来,他们就没有基础的训练!他们练习的也仅仅是更好的增大他们的力气,这就是囚牛卫的面目,但是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光是力气大又能有什么用?还要有灵活性,要能跟得上大家所有人的动作。在几个军事基本动作里,囚牛卫的士兵们吃尽了苦头。

    众所周知,在军队的训练里,有坐下、起立这两个命令,一个瘦子的人很容易的就可以不用手的仅用自己两条腿坐地下,然后再用腿脚的力量自然而然的就站起来。但是这一点对于胖一点或是腿粗的人就特别难!所以不住的喝骂就止不住。对此,囚牛卫当然不服气,但是他们面对的是经过非人训练过的二期小熊,他们怎么经受的训练,他们就怎么对待这些囚牛卫!“丢人现眼!你们太次了,不要以为力气大,身上的肉多就了不起!我一个伍,能杀光你们整个卫军!你们这样的卫军怎么能保护君上?太丢人现眼啦……”

    声音太远,荧玉听的不是太真切。而水镜等东骑人也无意于让她接近那里。

    竹制的门扉给轻轻的打开,水镜踏步向里面走。荧玉呆了呆起步跟上。当她们到了木屋处,水镜上去,却把足上的丝履脱了下来。荧玉顿时脸红了起来。到了六儿镇之后没有多久,她就带着自己的女军来了,本来要来的还有十五,但是说什么十五也不肯来。来到了这里之后,荧玉也没有多做停留,骑着马就来了。很快,水镜就来带她见北信君。在这一连的过程中,荧玉一直是穿着自己那得自东骑国的皮靴。是个现代人都是知道皮靴对于女性的杀伤力,特别是一双精美的皮靴,那种魅力怎都挡不住,王良自己就是一个皮靴爱好者,往往一双靴子穿到了脚上,怎么都舍不得拿下来。荧玉自然也是如此。但这样的皮靴,却是很明显,会捂脚。由于古时的人种血统干净纯正,所以虽然捂脚,可并没有那种想像的脚气病。但是脚就是脚,荧玉这样老穿着的皮靴子,又怎么可能一点味道也没有?

    水镜可以自然而然的脱下她的青色丝履。但是荧玉却不能若无其事的脱自己的皮靴。

    犹豫了一会儿,荧玉直接拿出了自己怀里的信,道:“这是小狐要我代交的,你给那家伙,然后让他回一封信就可以了!”可水镜是何等聪慧的姑娘,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明白一二了,于是她复又穿回了自己的青丝履,对荧玉道:“你随我来。”

    在那个小水池里,水镜搬来了一只木敦。荧玉的脸红了,水镜道:“我可以离开!”荧玉道:“才……才没有那么味呢……”水镜淡淡一笑,然后道:“这种靴子一定要换着穿,老是穿一双,谁都会有味的!你有东骑钱么?”荧玉道:“我没有,但我有黄金……”当然也不是太多。水镜道:“那感情好,你可以到附近的集市里买,这里有很多的集市,还有钱号,你可以先到钱号,把黄金兑换成东骑币,然后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购买了……”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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