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街头霸王抱头鼠蹿,转眼间就跑了个没影。北信君当然不会追了,也没有必要,这些人他暗里都用了死手,有的回去会大出血,有的会从此生理出现问题。这正是所谓的内家拳了。人说外家拳打人主要就是拳头有力,打的狠,但为什么不如内家拳呢?

    内家拳讲的就是一个用力问题,打的不是人,而是内,打内脏。那才是厉害。不要觉得内家拳离谱,有的时候一个人给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子,但当场没事,可事后却是死了,因为当时巧合的达到了一个内伤,比如脾脏破裂,在初时不会在痛,可是当伤扩大的时候,大量出血的时候,也就死定了,救也是来不及了,在医院里往往因为这种看上去没有病,但内里出事而死人的事故多不胜数。

    可能是感觉到了北信君的厉害,还有他们身上的穿着,齐人怕惹出事来,躲了开去,再说,这虽然是一场纷争,但没有见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个东夷人站了起来,北信君从这个正面看这个东夷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给人扁,那张丑脸,竟然不下于鬼车,北信君一向觉得鬼车丑,这下可见到更丑的了。北信君听说过一个词儿,叫苦大仇深,看到了这张脸,他算是明白这话的真正含义了,在中国最黑暗的几年,那时的老百姓几乎都是这样子的,所以革命一闹就是天翻地覆,老蒋也镇压不了。

    他手上捏着两个齐刀,手上还有血,这是刚才那些人抢他的钱,小的币钱给抢去了,他只有死死捏着这两个最大的刀币。但是……就算是他想要赔,这区区两个刀又能有什么用!北信君摇摇头,道:“你是东夷人?”那个东夷人道:我叫偃乜……”北信君道:“原来如此,本君也是东夷人,所以帮你,你可以去了,这钱……于我等无用,但看你还有重用的样子!”

    偃乜更见吃惊:你也是东夷……怎么可能……我们……我们东夷……”他想说我们东夷人哪有你这样富贵的,就算是有,也不会说自己是东夷人,而是已经融入到其它大国里面去了。比如说由余,他本是戎人,但帮秦穆公定西戎,其后世子孙哪一个不是以自己是秦人自居。北信君道:“本君从前姓六!不过这个姓不雅,现在本君已经改姓刘了。”

    偃乜立时道:“六儿族……六儿族……”在东夷的演化中,出了很多小部族,这都是以一家一姓传承下来的,其中以嬴江淮夷、锺离舒鸠等部族是算大的,他们一至奉嬴、偃两大部族为主,在过往的岁月里,也曾经强大一时。可惜现在却是彻底没落了,这正印证了那句话,战争打得是后勤,没有足够的后勤,东夷人纵然善射,他们也没有足够的箭支,在过去,他们可以把石头骨头的箭头射向敌人,可是现在,战国大国,谁不可以组织起铁甲步军,那些落后的弓箭变得只能射猎了,再想打仗,却是不行。

    于是,一个个姓氏部族没落下去,变得已经不复存在了。不是给别的族并了,就是融入到了别的大国里面去了,又或是消失在大山深处,给不知名的自然灾害搞没了。

    现在,仅仅只有少数的夷人生活在大国的缝隙里,更多的人竟然跑去和越人在一起,因为和越人在一起反而可以得到公平一点的对待。这正是东夷人的悲哀,还有的一些东夷人,明明是东夷人,可是却也是以楚人自居,楚人在中原人眼里就是蛮族,反而可以接受东夷人,但也要东夷人自认自己是楚人,只要说自己是东夷人,那就不可避免的遭到不公平的对待。这个道理太简单了,东夷人再努力也是强大不了,他们没有自己的国家,他们只是过去老旧的部族公国,这样的松散组织怎么可能在这种大争之世生存下来!

    偃乜已经可以确定这个骗子说的可能是真话了,时间的大河呀,纵然一个东夷人变得不再像一个东夷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在偃乜看来,重要的是这人承认自己是东夷人!

    在人类的进化中,有一个说法叫品德。玛丽亚·凯瑞当众表示,自己是一个黑人,虽然她的皮肤是麦色的。但也有的黑人自傲的对非洲人说,我是美国人。有的中国人在外国人面前说我是中国人,但他们也会在中国人面前说我是香港人,我是台湾人,我是广州人,我是北京人,我是上海人……赞美玛丽亚·凯瑞,她无论怎么变,但她认清自己的种族,她不认为自己皮不黑就不是黑人。鄙视自傲的黑人,因为身处美国就瞧不上自己的源地。但……更鄙视那些两面派的中国人,他们在外国人面前说自己是中国人,因为中国人至少比台湾人有国际话事权!但他们又要在自己本国面前摆自己的地方民族主义。这就和上海人往往瞧不起内地人一样,觉得他们除了北京人都是农民!这种思想品德可以让上海学一次亚特兰蒂斯。

    如果上海沉没了,北信君只会拍手笑,他很不耻大部分上海人的人品。

    相对的来说,北信君在现代社会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安徽人。这样算起来,以现在的地方来说,他就是一个东夷人,古时的在中原内部的东夷人就是河南、安徽、江苏这一带。

    真是东夷人……你怎么会……怎么会……”偃乜很难相信一个东夷人会有现在的成就。北信君笑了,道:“所谓人挪活,树挪死。一棵树如果没有准备好乱移,可能就会死去,但人不会,当一个地方不容人的时候,自然可以另图它处,本君现在于大秦北方建国立族,国号东骑,新得大魏王册封为北信君,自然不似你们这样,不过也对,人各有志,故土难离,自然如此了。”偃乜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一个东夷人,跑到了外面,建立一个国家?东夷人不是不想有自己的国家,但在齐楚大国之间,岂容你建立国家?不要说你建了,你纵是建了国,人家不承认,你还就什么都不是!凭东夷现在的财力民力,他们说是建国,那是笑话!所以,没有国家保护的东夷人就是这样没落的,而现在,在偃乜面前,一个华贵公子样的人说自己是东夷人,还建立了国家!这就好像一个中国人跑来对全世界说我在宇宙建立了另一个强大的中国!这怎么可能?

    当北信君和卫鞅走出了街口后,没有几步,忽然身后风起,北信君一回头,偃乜的手抓在他的衣服上,蓝织贝的衣角多出了一个黑印!北信君大怒,但他还没有怒出来,就见偃乜哭叫道:“大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东夷族人吧……”

    卫鞅面露不忍,他很清楚北信君的为人,别看北信君刚刚帮了偃乜,可这并不妨碍北信君再给偃乜一下子,打死也是正常!却在这时,一队在街上的齐国差员过来,一人上前道:“两位大人,”他见卫鞅带着士子冠,而北信君也是一身华服,便就道:“这个东夷贱狗是不是得罪了二位……”北信君还没有说话,卫鞅道:“没事,主子与奴仆闹事!”

    齐国差员怔了怔,卫鞅无奈,拿出了一把布来,哪知那齐差员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怕死一样的掉头带人跑了!天下这样躲钱的可也是少见!卫鞅笑着对北信君道:“看来齐国烹人,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呀!”北信君道:“你先让他放手!”

    偃乜放手道:“大人……求求你……求求你……”北信君皱眉道:“本君还有事,你不也有事吗?你去忙你的事……”偃乜道:“我的女儿可以死,但我们东夷九千人不能这样没了哇……”北信君很想说你女儿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但话出口却是变成了:“怎么东夷人还有这么多吗?”偃乜道:“生不如死,活不如狗……”

    卫鞅道:“二哥,我们还是找一个地方细细说好了!”北信君不想,但拗不过卫鞅,还是答应了,他们寻了一间酒铺。若然不是看在他们给钱多并且身分非凡的份上,那小二只怕是要轰人,每当他看向偃乜,都可以流露出那种刻到骨子里的鄙视。北信君看到这一点,也是无奈,挥退了小二,道:“你说你女儿要死了?”“山里人病了,只能挺……”偃乜苦大仇深道:“齐人楚人都不给我们治病,本来遇上了一个扁鹊(会治病并医术高的都叫扁鹊),可是突然来了一队齐国的官兵,把他带走了,那人临走时说要我到临淄来寻他……”

    北信君摇摇头,真是辛酸。但他只会如此,淡淡道:“你知道那个扁鹊在哪儿吗?”

    偃乜道:“他说他会住驿馆……他说我叫秦越人就可以找到他了……”北信君眼睛都亮了!他要白家找秦越人非是一次了,叫道:“你说秦越人?他是叫秦越人吗?”偃乜道:“他……他是这么说的……大人……有什么问题吗?”他自作聪明道:“难道大人家里也……”北信君很不耻的道:“愚蠢,只有病了才叫扁鹊吗?本君找他是为了给他立馆,让他著书传教,这个世上,一个扁鹊怎么够用,本君要十个百个千个的扁鹊!到了那时,纵然是齐兵抓走了一个扁鹊,你还可以找第二个!哈哈……”

    “说的好!”边上传来一声喝彩!北信君隔着画屏一看,笑道:“是先生!”竟然是昨夜在夜市里遇到的那个中年人。他的边上是一个华服的男子,两人正在说着什么。听到了北信君的话,那中年人忍不住的赞叹起来。两厢一见,北信君上前就是一个礼数。中年人笑呵呵道:“不必多礼!”说着原模原样的还了一礼,表示不敢受北信君的大礼。

    青年人笑道:“对呀,一个扁鹊怎么够用,以医而论,世上就一本《黄帝内经》的确是不够用,当要再多的医著才可!这位是……”北信君道:“在下东骑刘羲!”青年人目中放光道:“可是魏王册封的北信男君?”北信君一个惊讶,他只说自己是东骑刘羲,可并没有说自己是北信君。而这个青年却是一语道破了自己的两重身份,却不知是谁。

    偃乜却是真的傻了,在那儿不住的碎碎念:“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

    那青年笑了,先拱手一礼然后萧洒从容道:“在下田太,是公子田婴的门客,对北信君所知,全是得益于田婴公子!北信君高瞻远瞩,田太佩服!”中年人更是举起了面前的酒杯道:“此语当浮一杯!”田太道:“说的是,说的是……”北信君也只好拿起了杯子,就着那一杯的酸酒皱眉下咽,然后迅变脸笑道:“上次忘了问先生大名……但不知……”

    中年人和那年青的公子田太相对一笑,两人一并而起,道:“时机未到,不出所料,我们下次再见,北信君就可以知道某是谁了!”那田太也笑着道:“北信君,我们晚上见!”说着,两个人打了揖礼,连袂而下了这间酒食小肆。

    北信君指着偃乜道:“老鞅,你说是不是他把那两个人给激走了?”偃乜吓了一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怎么回事呀?”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卫鞅不快的对北信君道:“同族受苦,尔自命高人,何以如此轻非于他?”北信君摇摇头道:“他要本君做什么,救他的人,他刚刚说了什么?九千人,上天,本君有多少钱财可以把这九千人一下子全迁到东骑!”

    偃乜道:“东骑……”北信君道:“当然叫东骑,还叫东夷吗?你们拿着大弓就觉得自己会打仗么?看看你们自己的样子,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混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改变,不知道固守一道而死,唯有变通才可新生求存!当大弓已经不再能成为有效的战斗武器后,却还抱残守缺,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老鞅,你莫要觉得他这样子可怜,可怜人必有可恨处,他们自己也是麻烦多多,不是如此,何以会没落到现在,还求本君,他们不知道祖先的精神!我们的精神就是自立自强!他们自己不自强,却要求人,这世上如果求人就可以解决问题,还要自己的努力做什么?申包胥若然不是把眼睛哭瞎,当年的秦国肯兵救楚么?”

    偃乜脸上一阵的青,一阵的白,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对着北信君磕了三个头,这让北信君感觉莫名其妙,他只是为了免除麻烦,说了一段托辞,可是没想到触动了这个东夷人,就见他抹着自己独眼上的泪,一步步的离去。

    北信君永远不知道他一句话造成了什么样的一个可怕后果!这件事会在日后解说。

    卫鞅感慨万千,看着那个东夷人的离去,道:“你说那些话,是真心话,还仅仅只是你不想管这件事?”北信君道:“你觉得呢?”卫鞅沉默了一下道:“你的话非常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你主要是不想管这件事情!”北信君冷冷道:“你说的是,本君的确是不想如此,你自己也知道这些人有多么讨厌,他们自己不知变通,自己落到了苦处,但是他们不想自己努力,却要求人告天!这当真是世上最愚蠢的事了!若然如此,各国还变什么法,争什么霸,一个个焚香求老天爷,让自己国家称王称霸不就得了,还要你们这些法家做什么,再说我们是要做正事的,慎到大师那里还要去呢……”

    卫鞅忽然笑了起来!北信君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卫鞅笑道:“我们不必再去了!”

    北信君可不是傻子,顿了一顿,惊道:“你是说……刚才的那两个人中……那个中年的人……他就是……”卫鞅笑着点头道:“不错,他就是慎到大师,你见到了真人却是不识,也难怪慎到大师说时机未到!”说到这里,却是见到北信君皱起了眉来。

    卫鞅道:“你又没有得罪他,还怕什么?慎到大师也说了下次再见,我想不会太远。”

    北信君回道:“不是,本君只是想知道,那个叫田太的人是谁!”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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