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上午的黄金时节。阳光懒洋洋的,辉辉撒撒而下,虽然才过去了清晨,但却已经让人感觉到热了,刘羲不由感慨自己没有穿胸甲,刘羲喜欢穿胸甲,但那东西太不透气了,比皮子还闷人,不过,在战争时,那胸甲是最适合的护具。

    白福大步子过来,刘羲看见他明明头都白了一半,但步履稳健,顿时明白出问题了。这个人的外表与实际年龄一定有差距。

    “你多大了?”刘羲很突兀的问。本来问白福这样的人当是要说“你多少岁了”什么的,而“你多大了”这种说法更是形容说年纪小的人。这对白福是不合适的。可刘羲是主人,他自然是可以随便说,甚至他可以拍白福的头说:“小鬼多大了?”这样都行。

    白福郁闷是郁闷,但是他还是要回答刘羲的话:“老奴今年三十有八了……”

    “三……”刘羲愣了一下,或者说他没有想到白福原来是这样年青。

    这个时代是有一些看上去年青但实际上很老的人。

    但更多的是那些看上去老,可事实上却是年青的人。而这后者,通常都是如白福这样奴仆出生的人。战国时代,虽说人民广泛不受饥,只要有力气,自然会有吃的。可同样会受到压迫。而在这个无理的战乱时期,小民百姓哪有什么自由尊严?那种东西,是世家老贵族才有的。而一些老世族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在这大争之世一点点的没落下去。何况白福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

    算起来正当年的岁数,却是头白了一大半多,刘羲第一印象还以为是一个地道的老头子呢。

    见刘羲没有立时话,白福却是老实的跪下来:“老奴一时失误,乱下药症,反害了夫人二小姐,请老爷处罚……”

    刘羲却是淡淡道:“罢了,你起来,小清之前说了你很多好话,看来你也不是个恶人,只是本事不济罢了,想来你平时还是挺忠心的,不然的话,值此关头,白雪也不会让你来这里,她既然让你来,就说明你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纵然没有本事,总有两分忠心吧!”

    白福听得呆住了,感觉刘羲不是要处罚他,而是要吩咐他办事!

    “你还要我亲自扶你么?”刘羲声音陡然转冷。他方才还平心静气的说话,现在却是立时变了脸色,这脸变得比文盲翻书还要快。

    白福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这一站,刘羲看出来,白福是老相,但他的身体还算是健壮的。这和武子胥一样,老武同样是壮年白头,但武勇过人,本身就是一员极佳的武将。他辅佐吴王阖闾,但老吴王伤了脚死了之后,武子胥还活得好好的。不是越人使计诱夫差杀了武子胥,不定这老东西活到什么时候呢。

    刘羲道:“我想你也是个明白人,昨天的事,我是看在二夫人的事上迁怒于你,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现在我这里百废待举,很需要人才,你就暂时帮我。”

    白福知道刘羲是白露的丈夫,以他的身分,自己等于也是刘羲的奴隶,刘羲不要说用他了,杀他都行。当然,刘羲也不是那种随意乱杀人的人,可白福也没有不给刘羲做活的道理。

    “不知道姑老爷要白福做什么?”

    刘羲问道:“你认字识数么?”白福笑了一下:“老奴商家出身,字虽识得不多,但大体的字也都会写,至于数算之学么,更是一定要会的。”

    刘羲点头,诚然,在古时候,大户之家也好,商家也罢,算学都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学问。但是到了后世,却给无视了。因为当政的是儒家,儒家的学问一向不从实用出,只求大道理空学问,真正有用的东西却是用不上的,所以儒家丢掉了射礼,也丢掉了算学。对于射礼他们避而忘之,归到了粗鄙武夫不良之学内,而算学之术么,干脆以奇淫技巧以盖之。

    不过,在战国,大商也好,大户也罢,只要是有出息的人,都是学算学的,特别是商家。

    刘羲心中越的宽定了,道:“你是不是在白氏管过帐?”

    白福点道:“老奴在白氏当了十年的掌柜,手掌一方,所以才会得封家老族位。”

    大家族中,立下大功的人会给封为家老,这个意思最主要的是此后我给你养老了。也就是一种保证,身份地位的肯定。是下位者侪身上位者中的表现。是说你在这个家立下的功劳和经受的苦劳可以使你有在这个家里一定的话事权。优秀的家老甚至有权和主家联姻。

    但刘羲哪理会那些,他只道:“就是说你管过帐了,刘熊,一会儿你去周丰那里支点写字纸,让月勾找人用线装起来然后给我。白福,你一会儿向石娘……你知道石娘吧?”

    白福点:“老奴知道。”

    刘羲道:“那就好,你去找石娘,用你的方法,把我的资产估出来,然后和石娘对一下帐,你知道怎么对帐的,是吧!”

    白福心头一跳,忙低头称是。他当然知道石娘是谁,她是猗涟大夫人最大的臂助,可以说真正的下手事都是石娘操劳的,同时也是猗涟的心腹。但看来就是这样,刘羲觉得这位石娘忠于自己的大夫人远胜过自己,虽说是一家人,但刘羲才是家主,自己的钱财全面的让猗涟把持,这怎么可能让刘羲放心,所以他是一定要管的。

    但刘羲不可能自己去管,一来这个时代的帐本很乱,记法也是不同,加上那些古篆字,刘羲看了是一个头两个大。所以刘羲必然是要找一个同样精于商道记帐的人来管理查看,把帐本资产这种东西交到一个人的手上,从哪都是放不下心的,现在刘羲不管,等时间长了,更不好管,而白福虽说是空降的人,可他背后同样代表白露,换言之,刘羲这是让大夫人和二夫人同时管理自己的生意,并没有亲谁重谁之说,纵然猗涟知道了不快活,也只能认了,在这一点上她如果看不清,那刘羲宁可不要她。

    白福下去了,刘熊还在。虽然刘羲让他去弄纸,但他还是知道刘羲有话说的。

    果然,刘羲顿了一会儿道:“你传下话去,堡子里的所有头子,今天晚上进行家宴,让他们到堡里来用饭,月勾她们所有管事的都要来!知道么?”

    刘熊应声道:“嗨……”刘羲点了下头:“去吧!”刘熊匆匆而去。

    在青堡的另一边,三名燕国人给打昏了过去,一只圆木大枷锁在了他们三人的身上,这份重量让这三人会吃尽苦头。

    当他们给带入地牢时,姬萍醒了。

    这真是地狱一样的日子。自打她和姬白给带到了东骑,立时就给关入了地牢。

    刘羲的地牢有三层,第一层是最优待的,铺满了干草,手足也是自由,但暗不见天,整个牢房内只有一扇小门,还有一扇小窗。那小窗上的光是她最大的幸福。在厚实的木门上,有一个小口,可以勉强向外看东西,但通常是没有什么东西的。第二层就可怜了,阴暗潮湿,硬泥的地面,只要呆过三个晚上,不得关节炎都是个怪。而第三层,则是个水牢,刘羲建这个水牢纯粹是看《午夜凶灵》看的,他觉得在幽暗的地方把人半水的关着,那可真是太美妙的,给关进去的人过上半天,就会如过了一生一世一样,如果是三天,或者是七天,那人八成会疯了。

    姬萍试着喊了,但没有人理会她们,每天都有人送上饭食,吃的还算足,他们还会给倒一次便桶。姬白为了不辱及姬萍,自己把眼睛抠瞎了。

    “这三个人关在哪里?”一个人问话。这问话声让姬萍把头贴向了门,从种种细微,还有点点外间的微光,她看出了那三个人是燕人。姬萍甚至还见到过一个人,只是她记不起名字!当下,她就想叫,可是一个壮汉子道:“关到水牢里去,傻子一样的跑来要见他们的使者……好像是那里面的人,不过以大人的性子,怕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息虎老大,你太过分了,你说水牢,可你不去,却让我们去……”

    “哈哈,让你们开个张不好么?说来,地下水牢还没关过人吧?”

    “军主说地下水牢阴湿寒冷,关一夜就会病,三天也就可以收尸了……”

    “不要管军主大人的事,也许一会儿就会拉出来吃了,我听说军主大人最近喜欢吃人!”

    “这是五少爷的兴趣吧!哈哈,不过五少爷也是给军主大人教出来的……”

    “息虎老大,人肉真的那么好吃吗?”

    “那是当然,周文王不是吃了吗?齐恒公也吃了。还有乐羊子不也是一样吃了?这些人吃得,我们大人也能吃的,军主大人说了,我们当兵的三重标准,训过练的,打过仗的,吃过人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姬萍从缝隙里看着,那个叫息虎的男人注意到了,哼了一声,飞起一脚踢在门上,喝道:“老实一点!燕国狗子,还他妈不老实……刘病己,这里面人这么不老实,戴枷了吗?”

    刘病己是牢头,大约十四岁的样子,一只脚是废了,他本是小熊中的一员,刘羲五十只小熊出征,只回来了十二个,两个路上死了,只有他一个重伤的活了下来,现在还是不良于行,守着牢门,却是半躺着在。这也是不得以,刘羲这里人手少,地牢一向空着,所以就先把刘病己安排进来。

    刘病己心情不好,但他得到了暗示,他会有继续高升的机会。

    “那是一层的,不用戴枷,喟,下去的,把枷去了,关水牢还戴枷,你想他们第一天就死?”刘病己对着押人的巴武士叫道。

    息虎道:“对了,不是说木头浮水吗?戴着木枷不是好吗?至少不用担心沉到水里头去!”

    刘病己道:“谁说的,那水只是伤人,不会淹死人的,只到人的胸口部分,不信你下去就知道了……”息虎起了一身的倒毛。

    “哈哈哈哈……”几个巴武士笑叫着从下层冲上来,其中一个叫道:“你怕了,你怕了……”原来他们关了三个燕人之后,燕人沾水醒了过来,那叫一个怕,在水里又哭又叫。本就是阴暗的水牢加上这鬼一样的叫声,巴武士们也怕了,上来的时候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他们谁人心里都怕,却是说不出来,只是对着双方大叫。

    息虎大感没面子:“闹什么闹,回头,继续训练!”

    一个巴武士道:“虎大,我听说我们那样不算训练,是不是?”

    息虎大怒:“胡说,不是训练,我们那是干什么?树上飞他们还在做什么?不正在训练么!这岂是有假的!”“你们那确实不是训练……”说话的是刘病己,他道:“息虎老大你也不要急,我们是训练营出来的,知道的多一点,我听说了,骑兵的训练要以实战为主,你们现在只是练练样子而已,现在的骑兵多是骑在马上劈斩,一点技术也没有,军主大人曾说,到时我们小熊营的步兵都要转职成骑兵的……算了,我是不行了,不过你们就抓紧机会吧,这一次大战,主要就是骑兵,军主大人不旦要打仗,还要在战斗中从你们之中抽选出骑兵将领,你们抓着机会吧!”

    顿时,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议论纷纷。

    一连的脚步声响起,还有剑在鞘中的晃动声,那皮革与金属的磨擦音。

    “怎么回事?”刘病己叫道。

    却是两个越国剑手提着一个红衣赵人进来,那赵人一张端正的脸,两手下垂,显然伤了。

    两个越国剑手张着嘴,“啊啊依依”的叫着。息虎饶有兴趣地看着刘病己,他可不相信刘病己能听懂这两个哑巴说话,哪知道这刘病己也比起手来了,过了一会,对息虎道:“虎大,帮个忙,把这个人给关进去……”说着一指姬萍的牢笼。

    息虎惊讶万分:“你行啊,你是怎么听懂他们说话的?看不出你有这本事?”

    刘病己半死不活的道:“连估带猜罢了,还能怎么办!既然带来了,也就是让我关起来,关哪儿不是关,我猜他们说得八成就是这里了……”

    息虎道:“你猜错了呢?”

    刘病己笑道:“人还不带犯错的?真错了,军主话,该关哪儿还是关哪儿,没错,那可不正是好吗?”息虎大笑道:“真有你的……”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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