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六队里,魏国韩国在函谷关内,楚国在武关内,赵国在离石要塞,燕国当在云中以西。算起来,的确是魏韩最近,魏国出兵,一切就都会那么容易,韩国小小,国小式微,纵是知道魏国占了头筹,也只能看着。

    魏王打得好算盘,只道一切在他的算计之中,就这么把公子卬放出去,相信有龙贾在,小小公子卬同样也是反不了天。

    在魏国兵的时候,燕国使者已经进入了西豲驻地。

    燕使名叫姬白,是燕国老君上后恒公的座下宠臣,可谁知道却在去年岁末,老君上却是积重难返,突然病逝。而太子继位之后,却是去魏国举行了一次六国分秦的会盟,才继位便要开战,新君自然招来了朝野的一致反对,其中反对得最凶的正是姬白。

    以姬白看来,与五国一起合谋分秦无异于与虎谋皮,就眼下情势看,秦国与魏国拉锯正合燕国修养生息积蓄实力。

    可是,无人能够想到,正是反对得最凶的姬白,却是最先主动提出愿去秦国陇西,招纳戎狄部族叛乱一应六国灭秦。

    对于策动戎狄叛乱两面夹击秦国之事,以姬白的看法,当是中上之策,谈不上绝妙,但也是一招毒计。这才急急忙出头,想要抢得头功,好得新君青睐,继续其宠臣的荣华富贵。

    一路上,姬白以燕商名义,驮了百余车盐铁丝帛和燕酒,浩浩荡荡的直奔秦国而来。

    先是到栎阳打了个转儿,将货奇居不售,然后又带队直奔翼县、豲县,于半夜将栎阳国府派来的税吏一刀杀了,这便出狄道向北奔袭而去。

    他先是去了阴戎部族,但是部族单于听明了姬白的来意后,却是收下了姬白的十车财货礼物,但却连夜将他赶出了阴戎部族的领地。

    去岁还是大寒,阴戎部族冻死牛羊过万头,确实有计划准备入秦境打春草,可是全部族能够派出的战士不到五千人,叫他们跟老秦人叫板,搞灭国之战,这不是将鸡蛋往石头上送么。

    之后姬白又相继去了另外两族部族的领地,却也是相继碰壁,而得到的答复是,若是四族当中实力最强的西豲谭云单于愿意牵头反叛,他们便唯西豲马是瞻,羽附其后。

    不然,一切休谈。

    纵然是义渠人,也是回拒绝,他们同样要看情况才定,因为虽然义渠强大,但在秦献公时,是和他们开过打的,当时的义渠人只能避走,而不敢正面迎战,现在尤有余悸,非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和甘龙签下和议。

    眼见三族全然无功,姬白只能赶着商队急急向西豲行去。

    车轮叽叽噜噜,姬白在摇摇晃晃中前进在无路的荒原上,向导虽说此去向南不过四十余哩便是戎狄与秦人混居的狄垣河谷,但姬白却是不能将商队带往那处,只能是闷头闷脑继续向西,前往西豲部族的领地。

    与姬白的兴奋不同,那就是姬萍。姬萍何人?她是燕国新君的女儿,长得美如天仙,深得燕公的喜爱,更精于剑术,曾和姬燕平学过剑术,其剑技可想而知了。

    当然,这位公主不是受令而入秦的,而是偷偷混进来的。

    此女穿着肥厚的袄衣,用灰涂了脸,用碳扫了眉,一个不察,姬白竟是没有能认出,等到他现时,已经太晚了,走过了狄道,还怎么回头?

    于是姬白只能把这件事压下来,一直这么压着,等到了回头,公主满意了,事情办成了,燕公想来也就不会怪他了。

    这两天,可能逼近了西豲,姬白逼着姬萍再度灰面蒙眉,打扮成男人样,如果姬萍的美貌给谭云王看见了,天知道那个老头会不会因为姬萍的美丽而疯,如果他了疯,燕国一时还真是没有办法,它总不能越过赵国和秦国来打西豲吧。

    却在这时,只听天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蹄声,数息之后便见大队着白皮衣、白毛皮帽的戎狄牧人突然从一处山丘后策马狂奔了出来。

    跟在姬白身旁的向导手打凉棚望了一眼后,却是喜道:“贵人,来的正是西豲的牧马军兵。”

    姬白精神一震,却是坐直了身躯急问道:“哦!你可认清,来人果然是西豲的牧军?”

    “绝不会错!”向导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西豲的大单于谭云要做关中王,十数年前起事时便将手下的牧军全换为白衣白帽,说是要和秦人的黑袍黑甲有所区别。”

    姬白闻言也是仰看去,果然看来奔来的牧人都是白衣,也就信了七分。眼下陇西荒原也只有西豲部族能整治得起这一身白衣,其他部族却还是在缺衣少食的水深火热之中。

    强者恒强,富者恒富,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只见数百牧骑中,却是当先奔出了一个白衣青年,这青年离得商队老远,便举手示意身后的牧军停止前进,这便扬声喝问:“唔喝!你等是哪国商人?要去何处?”

    一名家老在得了姬白的示意后,却是上来答话:“这位头领,请问贵属可是西豲狼主大王的部下?”

    “我们是狼主大王的部下,你等已经进入了我们的领地,需要交给过路税!”

    家老也不作答,却是策马回去将答话传了。姬白听了,摸了摸下颌胡须,却是突然从车辇上走了下来,径直来到队伍前列道:“在下燕国燕白,为燕国商人,不知头领要多少过路商税。”

    “按照狼主大王的规矩,过路商人货物,一车需缴一斤咸盐,或是三斤好酒。人客这里车货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人客便自己看着给吧。”为的青年看着燕商的马队,那无数的大车,喜得口水直流。

    姬白听着嘴角一扬,却是险些笑出声来,当即笑道:“好!便按你说的,家老且备一百斤咸盐,三百斤好酒作为路税。”这好酒咸盐,一斤只怕能换好几头羊,此价殊不低。

    为青年喜得脸上都开了花,一张平整的面孔想要开花,真不容易。

    两边交近,至此,姬白认定了他们是西豲人,在二者近时,才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缠绕着九色皮毛的节杖出来,低声道:“这位头领,本人实则是燕王密使,眼下有紧急要务欲见你族大狼主,可否引见?”

    “要见大狼主?”青年将领听着一呆,旋即大喜,可不是喜么,如果是商,西豲只能抽取部分财物,但如果是使节,那不消说了,这些车上的财物当全归西豲。虽然大狼主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但如果手上的东西多了,而不下,那是会让手下的人民不满,纵然是西豲王,也不是可以对下方一言九鼎的,在古时,一方的部族领,之所以为领,是因为能让手下的人过得好,如果是个损公肥私的人,那不消说了,一定会有人取而代之。

    所以,在后来,成吉思汗这边老爸死了,那边他手下的人就开始分他的家财。

    因为手下人不相信脑主人会有才能带领族人强大,这就是原因。

    同样的,赵匡胤能黄袍加身,非是无因,只在于幼主年幼,不能让手下人信服。

    所以,西豲大狼主真得了这笔财物,那是一定要对手下有所表示的。

    “特使请……”青年当即点兵护卫,带队回营。

    姬白对着西豲骑兵进行了一番言不及意的夸赞,他当然不是真的觉得西豲兵强大,问题只在于说胡话罢了,讨讨面前这个傻子的欢心,待那青年将领面**微笑,尔后才笑道:“是了,本使此来,本与赵使相行,不过,我们是分路而行,论理,赵使当先至,不知赵使是不是已经到了?”

    “赵使?”那青年一副呆滞的样子,好一会才道:“难道还有使者来吗?”

    姬白一怔,这可是个怪,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姬白要走三家过四户,可问题是赵成只要走一路直往的西豲,如果说他的动作够快,那么早到两天都算是正常,怎么会还没有到呢?

    “难道赵使真的没有来吗?”

    那青年诚恳道:“在下只见到足下,但说赵使,当真是没有见过,也许他们还在路上吧?”

    姬白心里怔怔的,任他怎么想,也是想不到赵使何在。

    赵使何在?在马上,在路上,在赵种的面前。

    其实,除了魏王喜好狩猎之外,同样的,赵侯也一样喜欢狩猎。

    赵侯弃车换马,一领翻飞舒卷的红蓝斗篷直追追赶一头奔走如飞的獐子,

    赵侯的身下是一匹白色战马,此马可非是凡马,中原自古时起就不乏好马良驹,在周穆王时,就屡次征西戎以得马,周天子八骏之事天下闻名。

    此刻,赵侯的这匹白马大非寻常,原是阴山草原的野马驯化而来,非但有一日千里的长脚耐力,短程冲击的爆力更是霹雳闪电。

    眼见此时竟然追不上一头獐子,不由大怒,他冷冷一笑,打一个长长的呼哨,雄骏异常的白马长嘶一声,凌空展蹄,贴着茫茫苇草几乎是飞了起来!

    獐子飞蹄直冲,赵侯给激起了凶性,他外侧的脚轻轻一贴,白马箭一般窜出半头截住了斜插之路。前面突然现出一条小溪,獐子快蹄踏过,白马也是一声长嘶,腾空而起,飞过小溪。在白马下落的瞬息之间,赵成侯也从马上凌空飞跃,象一只大鸟般疾扑獐子,竟是活活将飞纵的獐子一把抱住!

    一匹青马跟了上来,马上一人笑盈盈道:“阿大果然厉害,宝刀不老。”

    赵种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此物就与茗儿做一个皮靠。”

    那人就是赵茗,传说赵恨四大弟子,有一侯室公主,这人正是赵茗,只是一向不为人知。

    赵种一向把赵茗带在身边,为的,就是防人刺杀,赵茗虽少,但剑法过人,据说不下于赵恨的大弟子卫薄。一剑在手,不要说二十高手,就是虎狼在侧,也一样伤不了赵种。

    两父女谈说笑语,让赵种一片暖心,帝王无私情,但赵种和赵茗这对父女,当真是关系良好,生死相托,何其情深,当今天下,父女关系好的,莫过于此了。

    正当此时,一骑飞至,马上的人是赵国行人狐不疑。

    “君上,大事不好……”狐不疑下马直言。

    “哦?何事?”赵种一点也不在意,微微笑着,心理素质堪称一流。

    “赵成回来了。”

    “哦?赵成回来了吗?怎么这么快?还不让他来见本侯!”赵种下令。

    狐不疑微微一滞。赵茗笑道:“如果能来,还用说吗?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了,狐大人,赵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赵种微笑捻须,道:“狐疑,你尽可直言。”

    狐不疑咬咬牙,终于顿足道:“人来,带赵大人。”

    赵种一愣,没想到赵成来了,只是,如果赵成回来了,怎么不来见他呢,反而惊出了狐不疑,这里面是出了什么事?不用他想,一切尽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赵成给**来了,他躺在一张木担子上面,四个汉子抬着他。

    “赵成……赵成……他……他……这是出了什么事?”

    赵茗不语,她下了马,到了赵成身前,不一会儿,回身道:“阿大,赵成手足脚筋俱断,眼耳同毁,脖子上有一口子,现在说话亦是不能……”

    纵然是见惯了沙场的血腥,可赵种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按理说,割一只鼻子什么的也尽够了,可是把一个人毁成这个样子,当真是过分到了极点。

    “何人,何人敢对本侯之人做出这种事来!”赵种大怒。

    狐不疑断然道:“事秦地,当是秦人!”

    “秦狗,”赵种恨声连连:“本侯与尔誓不两立!!”

    “阿大,不对!”赵茗道:“做出这种事来,非是平常人所为,狐大人,我想问你,是不是只有赵大人一人回来,他是怎么回来的?”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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