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躺在湿冷的巷道里,呆呆地看着天空,任由寒风细雨打在这个又变幼xiǎo的身体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梦,重复了?”

    这是一个肮脏的近乎废弃废弃的街道,而我则是一个被抛弃的五岁孩童,一个处于懵懵懂懂年龄的可怜幼儿——应该是吧……

    寒风如刀,细雨如针,但我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灰色的天空。

    突然,周围的风和雨都没了,久违的温暖临近,更加熟悉的感觉让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转头看向前方:一位身着破旧服饰的年轻女子正打着伞来到我的身边,素颜带着几分关切与担忧,俯下身来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轻柔的问一句“你还好吗?”好怀念当时的情景,那时的我觉得那一刻的她虽然容貌算不上美丽,但确实打动了我迷茫而又弱xiǎo的心灵。

    真的好怀念啊,可是这个世界——还有属于我的美好吗?我轻轻地伸出右手,划过她的出奇细腻的脸颊向下,在她诧异的神情中绕过下巴,然后——猛地发力,捏碎了她的喉咙,幽幽地看着她带着迷茫与惊恐走向消亡。

    这是报应!

    那一刻,一切都静止了。我轻轻吐出一口气,闭眼、再次睁开,整个人又回到了安静的房间里,柔软舒适的床、熟悉的房间布置,还有正对面一座占了近乎大半面墙的石英钟。卡擦卡擦的声响在空中回荡,微抬眼帘——两diǎn整,指针下方靠近正中心的地方有着醒目的“上午”二字,提醒着我现在是凌晨。

    又是凌晨两diǎn整吗?

    不急不缓地刷牙洗脸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僵硬的脸十分苍白,呆板而又死气沉沉,连眼神都显得有些涣散。低头深吸一口气,熟练地调整好脸部肌肉再看——完美的微笑焕发着一种亲和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和刚刚判若两人。

    姓名:凌芸,性别:男。这是我的基本信息,也是我唯一比较相信的信息,兴趣爱好几乎没有,直白地将:这个世界几乎没什么吸引我的事物。至于多少岁……大概十二吧,当年我失忆后第一次在这个床上清醒时,父母告诉我八岁,而如今已经近四年了。前两年过得还算正常,但之后的每一个晚上都会做一个梦,一个不同的梦,主角都是我,但身份不同年龄不一,经历的时间也各有长短,历经这世间万物,然后睁眼看到时针指向数字二,分针和秒针同时移到数字十二。每到那时,两个汉字异常刺眼,一声“卡擦”格外响亮。

    每天晚上,梦没有间断过,但梦的内容也没有重复过,直到昨天——

    我是个怪异的人。这一diǎn从我醒来后没多久就已经深深地映入脑海里:xiǎo如“面容中性,气质偏阴”、“一头长发无论怎么剪都不会短”;然后“两年来的梦境依旧清晰无比如同亲历”、“记忆力超群而过目不忘”;大到“大脑计算能力堪比超级计算机”、“拥有过人力量和反应”,还有我的感知……

    一如既往,我躺在屋ding上看着天空,等待着太阳的升起。我的五感相当奇怪,就视觉而言,距离和大xiǎo以及对光线的敏感度可以变换却很难受我控制,以至于至今我的采光非常糟糕,没有黑夜,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黄昏。入眼处,只有隐约的三两颗星以及月牙的轮廓,此时的夜应该很美吧,群星璀璨。

    ————

    2020年9月1日,今天的日期,我和成千上万的学生一样要去学校报道。一手搭着书包,脸上维持着固定好的笑容,游走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对我视而不见——没错,尽管我是个连样貌都非常怪异的人,但没有人会注意,这才是我最为奇怪的地方:我的存在感很低,而且只要我想,我的存在感可以更低。

    跨过校门,在人山人海之中不闪不避地径直前进着,周围却没人可以碰到我,每一个人都有意无意地绕过我,只是因为我在心中默念过“别碰我”。我和这个世界之间有一层不可逾越的隔膜,看不见,却确确实实地将我深深地隔开了。

    第一次进入高中,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四处了解再算难免,我到底只能是怪异而非全能啊,自嘲地一笑然后一边环视左右将环境记下,一边四处游走。这样的活动让我不知不自觉地感到舒心,看着眼前一个两个的少男少女成群结队而行,我就这么看着,什么不想,也不知道要去想什么,只是默默地观察,心中总会有一丝不该存在的向往。

    我的校园生活只有短暂的两年——一年xiǎo学、一年初中,然后就来到了高中,我没有人类朋友,也不应该会有人类朋友,像我这样的人……

    我不想转学,周围的人一批换了一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同学却没有可以让我有做朋友想法的人,究竟如何转学的我不清楚,只是到暑假最后几天,我的书桌上就会摆放着父母放好的学校录取通知书,什么也没讲。

    也对,这两年里和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説的话更是屈指可数,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xiǎo事而浪费口舌!

    这时候身后的一阵嘈杂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我,只见一位看起来和我年龄相近少年朝着我走来,没有偏移,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目光十分明确地锁定着我,而格外引瞩目的是,他周围近十米内没有一人,这之外却是一副人挤人的景象,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闪闪烁烁,一副想看而不敢看的模样让我不禁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突然,我的右肩以及后颈处一阵刺痛,大脑瞬间冰凉,整个世界仿佛变了一样:视觉和听觉被不由自主地调整,并且周围的一切如同被暂停住一般,这时我才真正看清状况——那人已经来到面前,伸手就要搂住我。

    好快!至今为止我遇到的能激发我警觉并且让感知自动调整的情况不足一手之数,想不到今天居然会遇到。大脑思考着,但身体也不停,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反身、前冲、下压,企图将其擒在地上,不过对方显然也不是常人,顺着我的动作以弧线化解冲力,后跳返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闭上了眼睛。看到他这样,我也同样恢复刚刚的动作,接着双方都非常有默契地平静了心神,然后——原本暂停的画面,又开始正常“播放”了起来,説起来这种能力真是有趣啊。

    “我説老兄,你刚刚也太狠了吧。”他走到面前,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过我知道他是在装,因为我清楚的看到了他在两个表情切换时肌肉蠕动的全过程,或许他是有些吃惊,但绝对刻意放大了表情的幅度。

    就在我想説什么时,右肩再一次刺痛了起来,然后世界又一次静止,他还想强行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这时我已经有些烦躁,第二次握住手腕,后拉,随即膝盖前撞其腹部想给他一个教训。这一回,他挡住了用肘挡住了我的攻击,不过我的冲击力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他还是腾空了近五米才翻身落地。

    我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自己处理过的面纸认真地擦了擦手,我有高度的针对性洁癖,对人类的接触非常不习惯——从我醒过来就是这样,两年后更为严重,所以説像我这样的人……

    “喂喂,你可是带着手套啊!这样太失礼了”他又大呼xiǎo叫了。

    “我是就怕你弄脏我的手套。”我收起面部表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据我了解到的世俗,他这种人又或着他扮演的这种人带有强烈的欠揍性质,不应该给与好脸色。

    我闪身扔了垃圾又回到原地后,他也回到我的面前,我们一起收敛心神让整个世界再一次恢复正常。这个近乎玄幻的能力我也不清楚是怎么来的,但是每当看到周围原本令我羡慕的那种自然的笑容静止了之后,一种升腾而起的烦躁感总会影响着我的思绪,同时这样的世界在我眼中也变得虚假起来,那一层隔膜更深了。

    “凌芸……同学是吧?”显然,在静止与正常之间的切换他和我一样已经很熟悉了,不过那故作热情的姿态让我非常不舒服,还有周围一群人的差异表情以及他们所説的“五天王”,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错,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的面部表情从微笑切换到略带疑惑的礼貌姿态,这一系列的表情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我也没指望能忽悠过眼前这个人。

    “是这样的,我听説会有另一个十二岁天才儿童来到这个学校所以特地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顺便帮忙带路。”根据我的观察,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八成之高,我很奇怪他的好意来自何处,还有两分假的威胁性到底有多大,而且我已经察觉到不妙了,似乎是受到了干扰,周围的人并没有因为我的暗示而完全忽略我的存在,这让一直习惯于处在人们视线之外自己有些不太适应。

    “是嘛?真没有想到你会亲自过来,真是谢谢了。”我自然而然地做出大吃一惊并且很是振奋的样子,因为察觉其他人无一例外地都感到难以置信,所以此人想必有不得了的来头吧?像“五天王”这种俗气的名字居然没有人叫板,可见一斑。

    “没什么,毕竟同学之间要相互帮助嘛,况且你和我们差不多大,而且你衣服的品位还和我的一位兄弟相近,真是难得啊。”他那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做得简直是神了!要不是刚刚我和他势均力敌的话我还真愿意相信,这次他的肌肉活动非常完美,真实度比刚刚还高,他的浮夸性格几乎要成真了。

    这时候他就要抬臂,我当即用极为强烈的目光盯着他,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改为双手后背式,吊儿郎当地走在了最前头。

    跨出数十步后,我立即拉下脸,降低音调以表达我的愤怒:“你是谁?还有为什么干扰我?”虽然声音不大,但我相信他会听得非常清楚。

    “咦~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吗?”他转过身来装得很吃惊,也很痛心,幸好现在他没干扰,我们两个在其他人眼里只是在前进而已。

    “我为什么要知道?那五天王是什么东西?很出名吗?”这是我从刚刚开始就非常疑惑的地方。

    “呃,啊哈哈,”他先是一滞,然后干笑几声,“您老人家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临海省令全国都闻风丧胆的临海五天王连听都没听説过。算了,看起来你不什么关心世俗,自我介绍一下——混世魔王张烨,明天十二岁。”

    混世魔王?这名称号同样有着浓郁的嘲讽色彩,如果真是举国闻名的话我已经可以想象他的凶名的背后究竟有多少恶事的积累了。

    “喂喂,你的反应呢?”这是第二次因为他而打断我的思考了,我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什么反应?”对他这样的人,我不能给予好脸色,这是社会常识,况且我连他接近的真正动机都不清楚,过多的反应只会增加自己的破绽,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因为没有人能够给我那种感觉,尽管我很孤单。

    见我没有多説,张烨也没有多问,像我们这样的人第一次见面只能了解一些表面的东西,就算我至今为止只见过他一个类似于同类的人,但内心的警惕依旧远大于欢喜。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用漫步的姿态,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一座教学楼下,停在一楼最左边的教室前。

    这座教学楼有些怪异,又或着説我眼前的这个班级有diǎn怪:整个教学楼总体上是吵闹的,但是越靠近左下角吵闹的程度越低,而这里已经到了悄然无声的地步,完全没有作为新生班级该有的样子。不过诧异归诧异,这样的状况我是很满意的,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周围喋喋不休。

    “哈哈哈,”正当我这么想时,里面传来了一阵嚣张的的笑声,当即我就断定此人一定属于五天王。“没想我们班居然有和我们相近的人,难得啊。”声音透着优雅,但依旧掩饰不住浮夸。

    我跨门而入,只见一位少年穿着一套纯白色风衣,然后整个人倚在雪白的墙上,用我能想到的世俗词语来形容——骚包。

    “凌同学,你看,説他的服装品味和你相近,没错吧?”张烨这时已经到那人身边,然后不合时宜地和我套着近乎。

    我眯了眯眼睛,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股火气,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衣服连同手套都是白色的,但服装从来不是我负责,而且衣柜里好像都是一样的,根本别无选择。

    一时间,局势僵持了起来,这两个活宝也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还好此时没发生意外,在场的普通人没有谁会发现我们的互动,以我一贯的作风,刚刚的五秒钟可以表现出的“受宠若惊”已经是极限了。

    这时候,后方又上前一个带着眼睛的男孩,气质上有些老成,“你好,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让你难堪了,我表示十分的歉意,介绍一下:我是文明流氓周斌,他叫花花公子欧阳成风,”他指了指那个骚包男孩,然后又向我介绍最后两人,一个看起来比较沉默的男性以及唯一的女性“这位是金牌打手南宫辉的,还有我们的魔女上官悦儿。”他们都还好,礼貌地向我diǎndiǎn头,看起来要靠谱一diǎn,这也使得我对他们这样五个人扮演的角色的感官稍稍有些提高,尽管外号依旧太俗气。

    这时候我也大体了解了这个班级的构成:一共二十六人,在可容纳五十人的大班级里,前面二十人缩在前半部分,满满的,可想而知这群人的“威名”究竟是如何地赫赫。后面只有空荡荡的六张老板桌椅雄踞,五个人围着一个空座位,明显是留给我的。何等醒目的位子啊,完全相悖于我的打算可偏偏仅此一处。

    看着他们满脸的笑意,我心中实在莫名其妙。虽然不太满意,却也没办法,只能顺了他们的意坐下。到此时,我对自己的高中生活已经明显不再看好。

    不过,不知怎么的,虽然对他们有些不喜,但是总不会去拒绝,因为是同类吗?我轻倚在皮椅上两手相插,呆呆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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