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妙姿到达商谈密事的云阁时,司马风和叶谦两人正在门外略带些焦急的争执着什么。见到卓妙姿过来,两人停止争论,一起过来见礼!

    “总理大人和叶大人免礼,这么晚了来求见本宫,到底有何事?”按照平常的宫廷规矩,晚上求见后妃特别是皇后,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要说见到本人,求见人甚至连宫门都进不了。只是现今的情况有些特殊,赵昀临走时,将国政委于卓妙姿,司马风和吴武三人,同时允许司马风和吴武可以不分昼夜的面见卓妙姿。不过司马风和吴武二人一直很有自知之明,晚上求见之举,在卓妙姿印象中,这似乎是第一次!如今还加上一个对她很有意见的叶谦,更让她感到不能理解,隐隐觉得事情不小!

    司马风和叶谦互相望了一眼,司马风先站出来说道:“启禀娘娘,微臣司马风和巡查院掌院叶谦察觉一起针对陛下的阴谋,虽无实证,但为免误事,不敢耽搁,故而前来求见!”

    “针对陛下?”卓妙姿瞬间紧张起来,连声问道,“是什么阴谋,陛下是否有危险?”

    司马风答道:“具体如何,微臣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叶谦大人察觉到吏部尚书史嵩之,言行可疑,有不轨嫌疑……叶大人,娘娘现在主掌建康军机政务,一应大小事务都可做主,你说之事,务必要详细具体,不能有丝毫遗漏!”

    叶谦略带些尴尬和不愿的点点头,也没多做推辞。直接将他和史嵩之前后接触的经过,上官天南查访桂如渊一案的一些线索,陛下离京后,史嵩之种种有异往常之处。特别是在桂如渊一案中,史嵩之地一些表现更是讲述的尤为详细,让阁内众人听的动容不已。特别是卓妙姿,她本是桂如渊一案的直接受害者,如今听到昔日政敌详细讲述事情经过,更觉心情激荡。酸苦自知!

    “……综上所述,微臣以为史嵩之就算没有针对陛下的具体行动,但也应该有所不轨。此事关联甚大,微臣不敢做主,故禀报娘娘,请求圣裁!”

    沉默片刻。卓妙姿开口:“总理大人有什么意见?”

    “微臣以为,应该立刻诏令国安院掌院前来,将此事告知,以免奸人猝起难,我等措手不及!”

    司马风的提议让卓妙姿有些犹豫,白女自从赵昀离京后。就一直行踪诡秘,无人可以掌握她的行踪。和司马风想的有些不同,对于她,卓妙姿并无什么约束力,或者说。白女才是如今建康权力最大的人。这些事情。赵昀临走前只是含糊地交代过卓妙姿几句,司马风就算有些明白,也不会得知具体情况。或者在司马风的想法中,就算卓妙姿不能约束白女的行动,却能要求白女一些事情,并不知道两人关系的实际情形。

    若卓妙姿此刻对白女出诏令。能否回应还在其次。若她已对此事有所提防,自己见她岂非白白让奸人察觉不妥?司马风和叶谦都是明面上的国之重臣。半夜进宫,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可能。若自己此刻见白女,几乎就是直白的告诉某些人,白女已经知道他们地图谋,这不就是逼他们挺而走险吗?

    卓妙姿虽非什么才华横溢,惊世明断之辈,但其本身就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嫁给赵昀后,更是耳濡目染,接触到许多政治上面的事情,特别是桂如渊一案,更是让她彻底明白一些政治规则。无论是司马风还是叶谦,甚至白女,他们代表的是不同层次的力量。

    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朝廷地力量就像沙石,民众就如同一杯清水。若是水杯澄清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到从上到下分布着不同颗粒,不同大小的沙石层。看上去似乎厚重沉稳,但只要清水一动,马上就是浑浊一团,上下混乱。若更进一步,杯破水流,那就是沙石流散,改朝换代!

    朝廷的作用就是保持清水地稳定,而上位者地目的,就是要保证这些沙石维持分明,最终保证整个沙石层的稳定。司马风,叶谦,白女这些人就是代表不同的沙石,如何使用这些沙石,就是考量上位者的一个手段!

    卓妙姿在不能肯定一些事情的情况,当然不想按照司马风地意见诏令白女,何况司马风这样做,也很难说全都是因为赵昀。处在卓妙姿地位置上,很多事情都可以看的很清楚,但不是所有事情她就能插手处理。比如这次建康动荡,官员逼宫一事,是她下令皇城禁军驱散这些官员地,可实际上,她是没有这些禁军调动权的。皇城禁军统领郑天,皇宫禁军统领真知明,表面上全都听令于她,可事实上,若没白女的点头允许,她是无法调动一兵一卒。这些事情只有几个当事人清楚,其他人并不了解这其中的曲折!

    而白女放纵这些人闹事的一个目的,就算没有明说,卓妙姿也早就明白,司马风也清楚,她就是要趁机将建康的官员梳理一遍。白女具体要怎么做,卓妙姿并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和这些官员们好好讲道理。但司马风一直主张温和的对待这些人,极力反对使用强硬手段。卓妙姿甚至可以肯定,司马风是想借用这次机会,让白女停下某些步骤,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们两人无所谓谁对谁错,错的只会是自己插手此事!

    左右权衡片刻,卓妙姿淡淡道:“此事本宫会派人向白掌院阐明,具体事项,还是等白掌院查明后再说!”

    司马风很不满意的说道:“陛下安危,关系何等重大?怎能如此轻易儿戏?还请娘娘以陛下为重,莫要顾虑重重,反到误了大事!”

    这话说的已经很重了。让卓妙姿颇为不满的一展眉头,正欲反驳,却见司马风已是双鬓白,又觉心酸。司马风是最早跟随赵昀地老臣之一,赵昀从弱到强的展离不开他的努力。想起当初相见,司马风还是一头黑,这才几年,就已是如此苍老!

    蓦然间,她突然体会到司马风的心情。他为建康朝廷上下的稳定耗费了太多的心血和精力,就像自己的孩子,虽然有许多不满意,但绝对不会希望别人完全否定,甚至将这个孩子殴打一番!

    唯能尽力,方能珍惜!

    国之贤臣。当之无愧!

    几道闪念之间,微微生起的嗔意随风而散,心情复杂的看了司马风一眼,感叹道:“总理大人,本宫和你相识地时间并不算短,你难道以为本宫会坐看陛下遭遇危险而无动于衷吗?本宫知道。你一直对本宫在白掌院一事上的推诿感到不满,可有些事情,你应该明白,非是本宫不愿,而是本宫不能。”说到这里。她见司马风露出歉然惭愧之意。不觉心有不忍的说了一句:“建康最近颇不平静,总理大人若无要事,还是紧闭门户,减少出门为要!”

    原本正欲道歉的司马风一听,神情一愣,反问道:“娘娘话有所指。难道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生不成?”

    卓妙姿微微一惊。知道方才因为心念司马风的劳苦,所以有些心神失守。说了一些不该说地话。此刻补救已有所不及,又不愿谎言搪塞,只好含混的说道:“本宫一直在宫中,那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只不过外面有人告诉本宫一些流言罢啦!夜色已深,深宫所在,多有不便,菊,代本宫送送两位大人!”

    司马风和叶谦都是老辣深沉的人物,那能不知道卓妙姿的逐客之意。但司马风却心有未甘,正欲再度问个分明,叶谦已经一把拉住他,连声说道:“如此甚好,微臣等告退!”说完,就拉着有些不情愿的司马风退了出去!

    眼看二人离去,卓妙姿疲惫地躺入椅中,直到菊返回,才问了一句:“他们走了吗?”

    菊点点头,突然说了一句:“白掌院对此事已经有所安排,娘娘无需担心!”

    卓妙姿望了望菊,点点头,有些无力的摆摆手:“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白掌院,不要有遗漏!”

    菊默然颔,卓妙姿也未再说,站起身来离开。

    云阁又恢复安静!夜色遮掩之下,杨士德驾车回到居所,脸色疲惫,一幅凝滞忧心的样子。

    驴车刚停稳,一个中年人就跑了过来,他叫王明,名义上是杨士德的朋友,但事实上却是他安排在建康地探子,负责监视建康地情报,昔日派人跟踪墨如兰的就是他!

    见到杨士德,王明脸带笑容的迎了上去:“杨先生,您回来啦!”

    杨士德点点头,没多说,就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王明跟在他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将最近生的情况告诉他,当提到司马风和叶谦联袂进入皇宫后,杨士德地脚步一停:“司马风和叶谦一起进了皇宫?这个消息确实吗?”

    “确实,小人亲自核实过。”

    杨士德听后沉默片刻,才扬扬头:“继续说!”

    王明没有迟疑,继续将刚生地一些事情说出来,一直进了杨士德所居的庭院,王明才突然说了一句:“这个,杨先生,小人还有个消息,但不知该讲不该讲!”

    杨士德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都这么说啦,我还能不听吗!”

    王明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女人想见见先生。小人也没和先生说一声,就安排在先生的客厅等候,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杨士德眉头一皱,冷眼看了他几眼,见他堆着笑容,毫无异状,就收回目光,有些不高兴的说了一句:“是谁?”

    “她没说。好像是要亲自和先生说!”

    杨士德听的大为不满,责备道:“下次这样的事情,先将对方地身份弄清楚,不要随便带到家里来!”

    “是,是,小人知道,小人这就赶她走……”

    “这次不用啦,带我过去!”

    王明诚惶诚恐的将杨士德带到客厅,大门开着。有个披着斗篷的人坐在里面,看不清相貌,但从身形上可以判断出是个女人!

    杨士德想不出现在有什么女人会来找他,轻咳一声,举步走进客厅:“客人是谁?”

    “你就是杨士德?”戴斗篷的女人没有回答,冷冷的反问一句!

    杨士德心头突然有种不舒服感。似乎想呕吐,头也有些晕,深吸一口气,甩甩脑袋,暗自怀疑是不是最近太过疲劳,所以有些神思不宁。一时到忘了回答!

    戴斗篷的女子见状,轻轻将斗篷取下,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无论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都很普通。组合到一起,也是极为普通,虽不算难看,但却和美丽,惊艳一类的词语绝缘,硬要下个定义的话。这是一个长地极为普通。扔在人群毫不起眼的普通女人!

    杨士德上下将她打量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回头看看王德。见他正一脸诡异的看着自己,嘴角也撇在一边,似乎在看自己笑话一般!

    难道他认为我和这个女人有染不成?

    杨士德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顿时有种哭笑不得之感,目光一凝,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找杨某何事?”

    “我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但你一定不会想要认识我。”这个女人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调突然变地极为严肃认真,“我姓白,名女,现为国安院掌院,这次过来主要是为谢谢杨先生,另外还有一些小事需要杨先生配合一下,劳烦之处,还请见谅!”

    “什么……”杨士德如遭雷击,全身都感到一阵冷麻,透骨的冰寒从头落到脚,竟然一时动弹不得!

    白女似乎丝毫未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自从陛下一统大宋以来,这建康的跳蚤一日都未安稳过。金国的,西夏地,临安的,摩尼教的,最近又蹦出蒙古的,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真是让人很头疼。虽然跳蚤很难消灭,但跳蚤太多,也不算好事,所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清理一遍,让建康清净几天,可是却没找到合适机会。就在我感到很烦恼地时候,杨先生却帮了我地大忙,所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杨先生。只是最近先生太忙,冒昧登门有些不好,故而拖到如今,先生不会怪我吧?”

    杨士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恢复些惊骇过度的思绪,就目前的局面展开判断。数息之间,他就判断出大势已去,既然连王明都背叛了自己,那对方对自己的了解可谓相当深,决不可能是虚张声势。虽然还是很不甘心,但败局已定,却是不争的事实。

    苦苦谋划,多方设计,本以为就算不能得胜,也能自保无虑,但结果却是南辕北辙,满盘尽输,这让他万念俱灰,哭笑不能!

    狠狠的看了一眼王明,见他还是一幅恭敬讨好地笑容,心头越冷寂,连骂都不想骂,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何出卖我?”

    王明看了看白女,见她颔允许,笑容不减,点头哈腰的说道:“跟随先生您,随时都会掉脑袋,跟随白掌院,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如此一比,小人也很为难,何况,小人也有家小需要养活,您给我地那些,实在不能让小人买大屋,雇奴仆,更不能让小人过上出门车马,入门红袖的生活。对啦,小人最近还新娶了一位小妾,还是白掌院做的媒,是金国一个贵族家的小姐,叫什么完颜朵朵,实在让小人割舍不下。权衡之下,小人只好放弃先生,跟随白掌院!”

    如此无耻的人,你就算骂他也是白费力气!杨士德只是牙根迸出几个好字,就对白女说道:“佩服,佩服,区区金钱美色就让杨某手下背叛,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过奖,人之一生,无非生存,理想,金钱,美女,权势,王明喜欢金钱和美女,我就给他这些。反到是先生,好像理想信念不小,这让我实在很为难,只怕很难满足先生的胃口!”

    杨士德嗤之以鼻,不屑的说道:“不用假惺惺,成王败寇,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杨某是否在乎!”

    “看来杨先生还是不甘心啊,实在让白女感到遗憾,本来因为杨先生帮了白女的忙,所以想对杨先生破例一次,友好的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但杨先生去不领情,白女也只好抱歉!”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你们……你们,我……”

    眼看杨士德被国安院的密卫制住,白女脚步轻盈的走过来,淡淡说道:“陛下曾经说过,药物和系统的审问,可以让任何人说出秘密,我很希望先生打破这个定律,让我可以告诉陛下,原来也有人不遵守这个定律的!”

    杨士德无比愤恨的看着款款而谈的白女,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升出一种绝望,感到自己即将被无边的恐惧吞没,连身子都有些颤抖!白女的目光如同看透人心,从杨士德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收回目光,转而对王明说了一句:“你的任务结束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就可以做你的富家翁。”

    话音还在空中回荡,白女已经戴上斗篷,消失在屋内!随即杨士德也被带走,只留下王明谦恭的弯下身子,不住的道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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