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早有准备,驻兵营地,乃是兴元禁军腾出来的,到也没有多麻烦,毕竟金州年初的时候曾驻扎过十余万秦军,如今更是各路入川秦军之后勤重地,秦军来往调拨频繁,所以一应事宜都是现成的,不用操心费神。

    于是赵石只是吩咐杜山虎,张锋聚等人带兵入营,仔细安顿军兵,无事不得出营之后,只带着南十八和副使曲士昭以及随员中几位地位重要之人在兴元府众人陪同之下来到宴饮之处。

    接风所在设在安抚使陈祖府中,在半路之上,便有很多兴元府官吏纷纷告罪离去,陈祖在旁解释,如今兴元府政务繁重,军情来往频仍,各人须臾脱身不得,更别提宴饮宾客了,所以怠慢之处,还请钦差大人海涵……

    陈祖到底是军中出身,虽有心逢迎,但说起话来还是有些直来直去,赵石到也没什么,只是曲士昭脸上不快之色一闪而过,心道,你这是在说已经给了我等好大颜面不成?加上尤其让他不太舒服的是,陈祖眼中好像只有个钦差大人,他这个副使怎么瞅都是可有可无,他在礼部受了多年委屈,他要是个自甘平庸之人也就罢了,偏偏心气极高,多年下来,心事自然比旁人多的多,如今有了转机,在妹妹那里得了助力,去了个自以为是的曾闻远,执掌礼部的几位也都垂垂老矣,他这里即便不太可能垂涎礼部主官的位子,但一个礼部侍郎还是逃不脱的。

    便拿此次出使川中来说,若是从前,这个钦差副使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但有曲妃在宫中鼎力相助之下,这个令许多人眼热的机会也就真个成了他的了,看着往日冷淡有加的同僚们嫉妒艳羡的眼神儿,以及几位上官突然间变得温温切切的神色,他虽说表面上更加谦恭矜持,不想让旁人说他得志猖狂之类的闲言碎语,但心里却早已经下了决心,要抓住此次难得的机会,一展胸中抱负的。

    更加让他心热的是,妹妹那里已然答应了他,此次回京之后,若无意外,他调任户部已成定局,他虽说在礼部多年,根基都是礼部,但户部是什么?那可是朝廷之命脉,户部之长更有计相之称,比之礼部这个清水衙门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事再要往深了想,他自然也明白妹妹的意思,户部向来为大秦重中之中,地位比之吏部兵部也不遑多让,甚至饶有过之,这也是大秦此处四塞之地,孤守一隅造成的因果,一来官吏还少,所以吏部虽掌官吏升迁等国之重事,但其地位难免要低上一些,二来也为钳制前方领兵将领,所以历来都是朝中重臣出任户部之首,太子未成年,就要在户部学习处理政务,其原因也就在此了。

    如今皇长子李全寿渐渐长大,已入户部属理政事,被立为太子乃是早晚的事了,不过大秦承继之事向来以贤能为准,皇长子李全寿素有顽劣之名,想要继承大统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现在他妹妹诞下皇次子,将来参与争夺皇位也是可想而知的。

    而他人户部任职,自也是为将来的皇位之争下的一步先手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有自知之明,以他如今的地位也谈不上别的,一切都还得看将来如何,而此次出使,他也没想着和眼前这位皇帝宠臣,皇长子的心腹碰上一碰。

    尤其是这些年在户部被压制的久了,行事上哪里能说改就改的?所以一路上也只是试探了一下,并无其他举动,要说让他明刀明枪的去跟正牌钦差硬顶,他还真就没这个胆量。

    不过现如今他正火炭般的心思,又到了离京师千里之外的金州,以前谨小慎微,唯恐得罪人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而陈祖这粗豪的武人举动无疑是大大得罪了他,不过有赵石在场,他还是压住了心里的不快,但私底下却还是在心里发狠不已,区区一个安抚使,还是暂代之职,便如此目中无人,老匹夫将来有你好瞧的。

    陈祖身在外方,少与京师官场中人交往,再说他本身就是一方手握兵权的大将,在自己的地方总是一言九鼎,便是现在境遇不佳,也是金州重地的安抚使,十余万秦军的粮草大总管式的人物,平日哪里会看别人的眼色,所以在这逢迎之道上有所不周也是难免,自是不知无意间已大大得罪了旁人,这时还殷勤的引着诸位贵客来到府中正堂花厅。

    此时酒宴早已经准备妥当,一群人分主次入席,退让了几番,才都坐定下来,虽说之前说话行事多有疏漏,但酒宴安排的人等到是周到的很,几个文士打扮的幕僚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这几个人显见都是有文才之人,又都健谈的很,天南海北,一会儿功夫,就已和那些随员相谈甚欢了,几个人也着实恭维了赵石和曲士昭两人几句,但一个性子疏冷淡漠,对他们这些文人很不感冒,一个则心怀怨气,自也冷冷淡淡,令几个人稍微尴尬了一下,但几个人到也并不介怀,反而觉着两位钦差大人果然气度不凡,很有一些官威气势,帝都人物果然不同寻常。

    到是那些兴元府官吏谨慎许多,说起话来唯恐不周,惹了两位钦差大人不快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所以问到什么说什么,从不擅自开口胡言,到是让赵石稍有好感。

    “安抚使大人准备给我多少兵马,护送我等入川?”酒菜流水般送上来,还没等动筷,赵石已是直接问道。

    陈祖却是犹豫了一下,这才露出苦笑,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道:“不瞒钦差大人,金州已没多少兵马可供随意调拨……”

    见赵石眉头一皱,心头不由就是一颤,到也不是他年纪越老胆子越小,他也是战阵中厮杀出来的,即便忌惮对方身份,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他怕的是对方太过年轻,年轻人气性太盛,尤其是此人一路升迁,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这不,方一见面,就套了许多话去,闷亏吃的他吐血的心思都有,要不是未被下属发觉,不然他这张老脸真是没地方搁了,现在好嘛,宴席还没开始,就又直通通的办起了正事儿,还就是他颇为为难之事,令他心里堵的不行。

    不过看起来这位钦差大人到是没有多少故意为难的意思,公事公办?这么说到也恰当,不过虽说老脸有些挂不住,怎么临到老来,却碰上这么一位说不得骂不得之人呢?

    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这个解释他是要给的,“赵大人,前方大胜不假,但你知道现在川中有我大秦多少兵马?”

    赵石此时心中也是一凛,陈祖这句话虽然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意思他却明白,之前他就觉着金州空虚的根本不像是大军粮草囤积所在,竟然只剩下了数千新兵以及少量禁军,连驻边镇军都没了一个,听陈祖这么一说,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甚至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一些,竟然连钦差随行护卫之军都让人为难,那还有什么说的?不过随即心中也是释然,自大秦伐蜀以来,势如破竹,如今已是竞了全功,自也没必要担心有人劫夺粮草,后面松懈些也是正常。

    这时在旁边一直聚精会神听着两人说话的兴元府团练使吴得胜插了话进来,此人张着一张圆圆的胖脸,一直笑眯眯的样子,这个时候却是肃容道:“钦差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大秦分三路入川,共十余万兵马,护送粮草辎重之团练民壮以及禁军将士已然达二十余万众,也是邀天之幸,此战在入冬之前……若是再拖上些时候,不说别的,就是这运送粮草,咱们就吃不消。

    加上川中多雨,弓箭刀枪所耗也是惊人,若不是有使君大人调度有方,再有前方所得后蜀州县也能接济一些粮草衣服,别说是入冬了,便是一月之前,前方大军就得停下来修整一番的……”

    他说着说着,一双眼睛也渐渐瞪了起来,他本就有些瞧不起这个什么羽林指挥使,鹰扬将军,小小年纪,就算见过些世面,也是有限,能到如今地位,还不是得了陛下欢心所致?他是金州吴家旁支出身,也不怕什么钦差不钦差的,见上官陈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想起这一年来,大伙儿兢兢业业,才勉强使前方大军后顾无忧,没有功劳总也有苦劳吧?一个从京里来的毛孩子就敢如此趾高气扬?

    他这里越说越是愤懑,话里也就带了出来,在他看来,摆出一副不爱搭理人样子的赵石明显是凭借钦差身份没将众人放在眼里,一上来就出难题,也是无礼到了极点,他哪里知道,赵石平常就是这么一副模样,真还没有难为他们的意思。

    赵石听了这话,楞了楞,这话里怎么觉着有股怨气?自己也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啊,由此可见,赵石如今对于人情世故的把握虽有长进,但还是远远不够。

    尤其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钦差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钦差可不是念念皇帝的诏书就完事了的,更不是他一直想着的如何将所有随员安全送到成都就算卸了重任,他这个想法可是大错特错了。

    钦差到了军前,第一个就是安抚众将,代皇帝表其功勋,以慰其心。第二个则是查察军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回京直禀于上,这也是军中将领们最为忌惮的地方,若是惹的钦差不高兴,回京在皇上耳边说上几句不好听的,有的时候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的。

    如此说来,按照常理,见到安抚使陈祖之时,有些话他就应该说些好听的,以彰其功,众人也许不会当做一回事,但这代表着皇帝知道你们的功劳,就算皇帝不知道,眼前的钦差大人也已知道,自然会回京报与圣上,可惜,赵石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自然让众人心中战战之余,也就有了怨言。

    这是在诉苦?调拨上数百镇军禁军精锐就这么为难?赵石略带疑惑的瞅了一眼这位胖乎乎的团练使。

    那边厢陈祖脸色一沉,心道,这个吴胖子就知道添乱,心里也有些后悔将这个看上去很好相与,但性子其实却分外火爆的世家子带在身边了。

    但这个场合,又是吴家之人,他也发作不得,大将军吴宁将人放在这里,自有其深意,他不好多说,只是略带严厉的瞪了吴得胜一眼,转向赵石时却是哈哈一笑,心里咬了咬牙道:“老夫也就这么一说,钦差大人不必忧虑,现如今金州各军精锐确实各司其职,调拨起来有些为难,但派兵随扈钦差行辕乃我等当仁不让之事,老夫身边有五百亲军,都乃平凉镇军老卒,还算堪用,再调一千禁军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一来,大人以为如何?”

    赵石心里微微一松,他不管别的,对方承诺了一千五百兵,加上两千羽林军,川中之行也就让人放心了。

    他刚想点头,不想那边的曲士昭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在官场混迹多年,人情世故早就烂熟于心,冷眼旁观之下,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只是略微想想,自然也就明白了其中关节,看赵石依旧茫然无知,心中不免冷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年纪太轻,就算有些心机城府,底子也是浅薄,瞅了身旁下首几个随行官吏一眼,见几人都是笑眯眯的,心里更是明镜一样,赵石将这些人得罪的狠了,此时竟是没有一个人想要点出其中关节,缓和一下气氛,而都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呢。

    想到此处,心里不由一喜,微微一笑插话道:“老大人说哪里的话?我与钦差大人离京之时,圣上再三叮嘱,不得干涉地方军务,金州乃大军后路粮草重地,若因我等而乱了章法,日后出了事故,圣上垂询之下,我等怎但当的起?

    钦差大人,镇军之精锐什么时候见识不得?我大秦十余万大军长驱直入,催城破阵,虏酋首以待天威厚赏,我等入川便指日可见此威武之师,不急于一时,不急于一时啊……哈哈……”

    他这话可是阴损非常,陈祖的脸终于阴沉了下来,不过却是不由瞟了赵石一眼,心道,此人年轻气盛,此举真的是不过为了见识一下镇军精锐?调拨军兵护卫钦差行辕本乃是题中应有之意,但经曲士昭这么一说却大大变了味道。

    他属下官吏也都变了颜色,这等玩笑之语无疑是在打人的脸,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镇军精锐都是阵前?金州留下的都是窝囊废不成?一时间,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几个传菜的下人也感受到了此刻凝重的气氛,猛的手一颤,差点没将杯盘摔了……

    赵石反应慢了些,但此时也直觉感到这话好像不怎么对劲儿,但根子在哪儿,心里还是漫无头绪。

    还好的是,在座的还有个南十八,他是盯着赵石在京师火速窜起之人,知道这位大人虽说在领兵上仿佛有天纵之才,但在官场之上的阅历却是浅的让人心惊胆战,只几句话的功夫,就阴差阳错的被人逼到如此地步便可见一般了,此时无论答不答应陈祖所提,都是大大得罪了金州上下官吏将领。

    瞟了一眼好似丝毫没注意周围之人脸色的曲士昭,心道,这人到是玲珑心思,一个干涉地方军务的帽子不知不觉就抛了出来,再加上最后轻飘飘一句话,说起来好像两位钦差私话时的玩笑之语,但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却不知不觉让人以为赵石有视军国重务如同儿戏之嫌。

    只几句话的功夫,南十八便对曲士昭这位外戚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一旦得势,必然党同伐异,不择手段,若再有杨国忠,李哥奴般的手段,将来必是权臣之属,不过现在看来,此人也不过如此而已,心思到是狠毒的厉害,但眼光却不长远,此次出使,说功劳其实没有多少,最重要的还是能结识秦军众将,十余万大军罚蜀,其间英杰怎会少了?接宣抚之机,交好于人才是正理,大秦最重军功,远不如南方诸国重文轻武,若能得些军中助力,将来放于外间,怎会少了晋身之阶?而这时却以微末之身行挑拨离间之事,度量胸怀足见其狭,成不得大器。

    想到这里,手指捻着酒馔却是轻声一笑,此时此刻,大厅之上气氛诡异,这笑声听上去便也分外清晰刺耳。

    黑幽幽的眸光一扫之间,见已吸引了众人目光,南十八这才从容一笑道:“副使大人所言极是,金州乃我大秦粮草重地,怎可轻忽视之?再有,使君大人之亲随护卫之军,怎可轻动?再说,这等威武雄壮之士若是到得成都……下官可是听闻,吴大将军爱兵如子,最喜的便是这等精锐,到时向钦差大人讨要,岂不是羊入虎口,到时使君大人就该心疼了吧……”

    这句玩笑话一出口,气氛立时一松,有几个粗鲁些的还乐了出声,便是脸色难看的陈祖也觉着这人此时说话虽有唐突,但却说到了自己心里去,很是慰贴,可比这两位钦差大人给人的感觉强的多了……

    南十八呵呵一笑,接着不紧不慢道:“所以,即便使君大人肯割爱于人,以下官想来,钦差大人也会固辞不受的……

    下官也是初入军旅,对于军情大事不很熟悉,一点浅见到是让各位大人见笑了……不过一路之上,钦差大人尝与下官言,军国重事,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此乃老生常谈之语,然今大秦罚蜀,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却能以半载而覆其国者,全赖朝廷上下不遗余力,准备周详,前方将士舍生忘死,为国而不惜身,才能有此大胜……

    除此之外,功劳卓著者,非督运粮草辎重之诸将官吏而不能有,川中自古艰险,大军糜费良多,粮道不畅,大军前一步而不可得,何况此战所耗时日半载有余,军前众将其功卓异不假,但若论功行赏,后路诸公当占其半……

    下官乃一不学之文士,不悉军伍,本还将信将疑,然入金州以来,所见所闻渐多,才知钦差大人所言无错,征发民壮,安抚百姓流民,供应大军粮草军械等等诸事堪称繁冗艰辛至极,在座诸公任劳任怨半载,,使我大秦之军衣食无忧,最终得建奇功于国门之外,诸公之功当与众人同……”

    南十八这一番话,其中难免有所夸大,但却正说到了诸人心里去了的,都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然自古以来,论功自以摧城拔寨者为先,甚至有时军前大将犯错被罚,便是押运粮草,这就好像踢足球,后卫永远是幕后英雄,只有前锋才有大把名利双收的机会。

    在座诸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听完这番话,许多人脸上还是难免露出欣喜之色,有的更是在心里连连点头,对这位羽林军司马大生知己之感。

    就算原本忿忿的吴得胜,脸上也有些尴尬了起来,心道,原来这位毛孩子钦差大人也是明白道理的,先前却是老吴错怪了人,不过他脸皮有些薄,这个时候不好立马上去赔情,不如等一会儿多敬上他几杯,军中汉子,几杯过后,什么事情就都也忘了的。

    和他一般想法的也不在少数,厅中那凝重的仿佛山岳般的气氛立马消逝无踪,大伙儿又都作若无其事状谈笑了起来,就好像方才时间定了一下格儿,现在又照常运转了起来。

    也不知是作态,还是被说中心事,确有感触,陈祖老眼微红,先是朝南十八微微点头,转向赵石时却是郑重的抱拳为礼,“我等为国效力,唯精忠报国四字而已,本不求闻达,但钦差大人能深悉我等苦处微功,老夫代金州上下谢过钦差大人……”

    赵石此时微微有些郁闷,他是个极聪明之人,即便方才未能其他人话中之真意,但此时也已琢磨过些味道来了,心中暗道,这个狗屁钦差的身份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像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再谨慎,真是难受的很了,这官场之道果然不是小学问,比之战阵搏杀好像还要凶险几分的……

    眼睛在好似若无其事,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一样的曲士昭脸上扫过,心中琢磨,是不是半路上要顺手宰了这个一路上都皮里阴阳,怪声怪气的家伙。

    心里起着这样凶狠的心思,脸上却不动分毫,也是抱拳回礼,既然想通了关节之处,这回答也就巧妙了几分,不得不说,这官场确实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若是搁着几年之前,此时他哪里能做到如此自然……

    赵石微微一笑,才道:“如此赵石可不敢当,前方将士之功过自有圣上及朝廷公断,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钦差能够左右的了的?赵石无非就是回京将所见所闻据实奏上罢了……再有,此次奉旨入蜀,不过是为了将那蜀国君臣递解回京而已,陛下殷殷期盼早归,所以不敢怠慢公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老大人与诸位见谅……”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是聪明之人,都是恍然,原来这位钦差大人根本不是来颁赏的,不由都有些失望,不过这位到底是皇上面上说的上话的,心里既然记住了众人之功,回京之时难道还传不到陛下耳朵里?想到此处,众人心中又都一喜。

    陈祖也明白过来了,怨不得人家一上来就要兵呢,原来这位钦差大人只为一桩事而来,这个时候,他好像才记起眼前这位彻头彻尾是军中出身的朝廷大将,以这样一个身份而任钦差出京,自古以来也不多见,估计也是陛下怕旁人不善军伍,道途之上出了什么差错,这么一想,自己心里也不禁乐了,这个误会可是不小,还好,还好,方才没有口出不逊之言,不然得罪了人不说,还冤枉的很。

    想到这里,不由瞅了一眼曲士昭,心中暗恨,他对这两位钦差的来历自然都已打探清楚,这位副使大人乃当今陛下宠妃的兄长,是个外戚的身份,和眼前这位正职不合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并没什么奇怪的,但在这样的地方行挑拨之事,实在是可恨之极……

    南十八听着却是暗自摇头,这么说到也算恰当,但这个人情却卖了小了,这位大人在官场上的路还有的走呢……

    虽说有这么个插曲,但接下来大厅里却是一团和气,酒菜布下,接着便是脚背换盏,歌舞什么的却是没有的,毕竟川中大战方才结束,陈祖也不想被人抓住话柄,所以就连上菜的都是些粗使下人,丫鬟都没有一个,怕的也是手下几个粗鲁汉子借着酒劲放浪形骸。

    不过大厅之上都是官场中人,不愁没有说的,开始时还顾忌着上官钦差在场,拿捏着不敢放量儿,待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赵石酒到杯干,随随便便便将陈祖灌的满脸通红,半点没有文人般的扭捏性子,看上去豪爽之极,众人这才放开了胆子肆意起来,呼朋唤友,大声谈笑,不一时便将几个文人随员喝的醉眼迷离,摇摇欲坠了。

    “钦差大人打算何时起程?依老夫看,大人还是在兴元府多呆些日子,一来呢,这调拨人马需些时日,二来呢,川中现在……哈哈,道途之上,难免要遇到些麻烦,过些日子平静些再走也是不迟……

    若是嫌闷,旁的不说,金州好去处却是不少,老夫派人陪大人随处走走也就是了……”陈祖虽说喝得满脸通红,但眼睛当中却无半分醉意,也许旁的地方恨不能马上送钦差离境才好,但他却巴不得钦差在金州多呆些天的。

    赵石到还真的不急,曲士昭此人虽说可恨之极,但他在路上说的却也不无道理,反正皇帝那里也没给规定期限返京,遂一点头道:“调兵之事还要劳烦大人费心,至于什么好去处不好去处的那就算了,改日到了京师,赵石请老大人喝酒……现在非是常时,以免落人话柄……”

    听他这话头,陈祖哈哈一笑了事,曲士昭那边却是脸上一僵,这话怎么听都是说他呢,当时就有些后悔,现在人家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身份地位他都没法比,应是暂避锋芒的时候,跟人硬碰?没看到如今兵部尚书大人连番灰头土脸吗?自己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啊……

    正闲聊间,外边陈祖的一个亲兵快步走了进来,附在陈祖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陈祖微微一愣,有些犹豫,接着还是道了一句,“快快有请……”

    接着转向赵石道:“大人稍候,通判大人前来拜见钦差大人,老夫这里却是得迎上一迎……”

    瞧着陈祖带人出去,赵石一听通判大人,当即也就明白来人是谁了,前兵部尚书种从端,不会有第二个通判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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