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夺关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不然大伙儿都要死。”

    “和他们拼了。”

    “落在秦人手里,大伙儿都掉脑袋。”

    不到半个时辰,厮杀便到了最残酷的时候,在乱匪头领们不遗余力的鼓动之下,乱匪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在一些悍勇的头目率领之下,和秦军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两军阵前,乱匪与秦军已经混在一起,刀光闪耀,人影交错,兵刃每一挥舞,都可能带起一蓬血水,伤者在地上碾转哀嚎,很快就没了声息,死者的身体栽倒在地,被践踏的支离破碎,鲜血慢慢流淌开来,挥发出刺鼻的味道,混战当中,不时可以看见双方的战士抱在一起,纠缠着倒在地上,在这样的战场上,只要倒下,几乎就不可能再重新站起来。

    一个乱匪头目刚将短刀***一个秦军的腹部,他犯下的是战阵之上的大忌,兵刃一旦刺入人体,往往会被夹住,根本不能很快的抽出,这在厮杀激烈的战场上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战场上的秦军一般都是劈砍居多,甚至是将刀刃前边故意扬起,以致用再大的力气,也只是破开一道伤口,,却不会让刀刃嵌入对方的骨头。

    乱匪们犯下这样的错误已经不是一个两个,根本不需多说,这个乱匪头目也是悍勇,这已经是他杀死的第二个秦军了,脸上挂着狰狞之色,狠命的搅动了一下短刀,就想将短刀抽回,对面的秦军惨叫着,但却下意识的一把捂住刀刃,旁边一个秦军立即挥刀而下,那乱匪头目一下未曾***短刀,再想弃兵刃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声惊叫,一双前臂已被斩了下来。

    不似人声的惨叫响起,断臂上鲜血像喷泉般溅射而出,两人几乎同时倒地哀嚎,随即便被淹没在人群当中。

    这样的场景接连上演,乱匪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他们簇拥在一起,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将秦人的兵刃挡住,一片片的倒下,后面的人踏着尸体和鲜血再度涌上,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将一个个秦军砍翻在地,靠着这股突然爆发出来的狠劲,乱匪渐渐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和秦军纠缠在了一起。

    经过周成简单的训练,又以悍勇之辈充当头领,虽然还缺少纪律,但有人带领的他们,却再非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如果这一仗打赢了,可以想见的,经过鲜血和杀戮锤炼的他们将成为一支不容轻辱的劲旅。

    “去问问种遂和段瑞,他们若是没了力气,就滚回来歇歇。”赵石皱着眉头望着前方渐渐被阻住脚步,甚至已有退却之象的前阵冷冷下令,乱匪出乎意料的顽强,让他意外之余,也有些愤怒,胶着的占据对于占据优势的一方往往是不利的,他们的战斗意志不如拼死反抗的一方来的那么坚定,这便是许多上演逆转的战斗的主要因素,而现在,前阵的阵型已经有些弯曲,,进攻不利的坏处正在逐渐显现。

    就在这时,战场西北边缘处,猛的爆发出一阵喊杀声,甚至将中间厮杀最激烈处的声音整个盖了过去。

    一队乱匪明显是养精蓄锐已久,就在这个时候猛的冲了上来,已经鏖战近半个时辰,又不在战阵中间,秦军漫无防备,立时被冲开了一道缺口,这一队乱匪足有数千之众,连透秦军数阵,穿着各异的乱匪从缺口处陆续涌了出来,前面的秦军拼命阻挡,却无法遏制其势头,只须臾之间,一队人马便已经破阵而出。

    赵石立时一惊,前阵秦军立马出现了骚动,乱匪那边却响起一阵欢呼声,赵石不敢耽搁,立即下令,“告诉迟殿虎,让他率兵上去挡住,李存义,带刀斧手上前,但有后退者,斩。”

    中军立即分出一队人马向前迎去,此时此刻,秦军虽然靠着一万人马便将乱匪数万人压在城墙底下,但战局却有些凶险了起来。

    让人惊讶的是,这数千冲杀出来的乱匪并未回击秦军前阵侧翼,而是直向中军杀了过来,他们挥舞着兵器,嚎叫着,狂奔着,在前面一个手持后背砍刀的肥大汉子率领之下,等着血红的眼睛便生生和上前阻截的秦军一部撞了一起。

    冲开秦军前阵的乱匪士气如虹,中军团练竟被压的连连后退,若非秦军军规严厉,这个时候,没经过什么战阵的他们早已经在乱匪蛮横的冲撞中崩溃下来,就算如此,秦军各部混杂的弊端也显现了出来,各州团练各有所属,而领兵的却是禁军之人,连各部统领都只见过数面,就更别说协同一致了,阵型开始分散,,前面的人抵敌不住,不断退后,挤的后面的人也是连连后退,一万团练,竟然被数千乱匪冲的摇摇欲坠,若只是两军在,溃败估计是早晚的事情。

    阵中,“一群废物。”种七娘一把将头盔摔在地上,怒目圆睁,她本应在禁军阵中,但因为哥哥当了领兵官儿,估计是怕她出了什么岔子,硬是不顾她的反对将她调来团练,领了一营凤翔团练兵,这本来让她已经怒火熊熊,不想这时更让她忍受不了的是,一万多人,竟然被数千乱匪冲的连连后退,身后就是中军本阵,再退怎么行?

    身后战鼓急促,像是在昭示着那位大帅心中的恼怒,种七娘咬紧了牙关,回身怒喝:“是男人的,跟我来。”

    赵葫芦已杀的浑身是血,他身子虽然肥大,但气力雄浑,动作却也不慢,低头让过砍向脖子的横刀,手里的厚背大刀横着挥斩而出,口中怒吼了一声,将身前一个秦军拦腰斩为两段,鲜血如雨,身前的秦军见了此景,皆是惊惧而呼,身子连连后退。

    赵葫芦狞笑了一声,秦军帅旗越来越近,只要杀到那里,砍了狗官的脑袋,这一仗估计就要赢了,已经狂暴如凶兽的眸子猛的睁圆,怒吼着大步向前,又是连杀数人,将秦军阵型切开。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秦军这列一阵混乱,他心中大喜,秦军这是要败了,正待奋起余力,再拼杀一阵。

    就见前面的秦军一阵东倒西歪,身前一个秦军猛的被人拎住领子,礽飞了出去,他这里到是一愣,难道秦人窝里反了不成?但此时此刻,哪里会容他多想,一柄黑沉沉的大刀带着猛恶的风声,当头劈下,同时,一个略显娇小,披散着头发,只露出一双满溢杀气的眸子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女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瞅清了眼前这个身穿秦军军服,手握一把黑沉沉的大刀的秦人军官竟然是一个女人。

    但这个时候却不容他多想什么,本能的一举后背大刀,准备磕开对方兵刃,接着顺势连斩,将对方斩杀在这里。

    两把大刀相撞,砰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赵葫芦双手虎口一下子便被震裂开来,手中的厚背大刀脱手而落,砸在他的腿上,腿上的剧痛还未传来,那把黑沉沉的大刀顺势而下,在赵葫芦一声凄厉的惊呼声中,从他的额头劈下,直透腰际,一刀之下,竟是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身子慢慢分离,赵葫芦眼中不可思议以及那一瞬间的恐惧竟还未有褪去。

    一刀之威,竟至于斯。

    赵葫芦身后的乱匪见了此景,齐声惊呼,胆子小些的,腿已经软了,但也有人红着眼睛要上来给头领报仇。

    种七娘忍住胃里的翻腾,挥刀连斩,在她的一身蛮力以及纯熟的刀法之下,乱匪竟无一合之敌,挡者披靡,片刻间,便已连杀十数人,血满戎装,她身后所率兵卒顺势压上,将已现惊慌之色的乱匪杀的连连后退。

    “赵头领死了。”

    “赵头领死了。”

    锋头被遏,头领已死,乱匪的士气几乎是转瞬间便土崩瓦解,陷入秦军中的乱匪一一被戮倒在地,秦军阵型渐渐合拢,阵外的乱匪被压制的不断后退,紧接着,乱匪的缺乏约束和战斗意志薄弱的弱点暴露无遗,开始有人转身向后逃去,然后便是大败而走,作鸟兽散。

    种七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持刀而立,周围滚滚而过的军兵皆投以敬畏之色,不想,这位威风凛凛的巾帼英雄,一下子弯下腰,哗的一声,差不多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这到底是她第一次大开杀戒,一刀将人劈成两半,肠子肚子稀里哗啦落在地上,敌手死的如此惨烈,感觉自是分外不同。

    种七娘刚直起腰,他的亲卫衙兵赵老四已来到她身边,献宝似的送上一物,种七娘转头望去,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她眼睛猛的睁大,一脚将赵老四踹出老远,自己则弯下腰,又是大吐特吐,那物什摔在地上,一下变成两半,原来却是方才被她一刀劈开的脑袋。

    而这时,种遂,段瑞两人也率领自己亲卫衙兵到了阵前,将旗前移,众军皆知,这是率军死战不退之意,种遂率左军,段瑞率右军,聚集军兵,拼命向前,秦军军心大振,狂呼而斗。

    后面中军击退乱匪之后,在赵石命令之下,分成左右两军,向乱匪侧翼压了过去,又派出三千弓箭手,不但将城墙上的乱匪弓手压的不敢抬头,乱匪上空,也是箭如雨下,这一刻,秦军终于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顶点。

    乱匪渐渐被围成一团,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都有鲜血喷溅而出,喊杀声,惨叫声,震天动地,刀光如雪,箭雨横空,阳平关下,两军整个纠缠在了一起,就像两条拼尽全力想要压倒对方的巨蟒,将阳平关下彻底的变成了浮屠地狱。

    乱匪渐渐抵敌不住,已经后退至关墙之下,缩成一团,伤亡越来越大,已经没有一点转圜余地,箭雨一落下,就有成片的乱匪惨叫倒地,外围的乱匪也是成排成排的被杀红了眼睛的秦军砍倒,一层层剥落。

    “撤回关内,撤回关内。”周成一把将钉在肩头上的箭矢掰断,嘶声下令。

    关门洞开,周成随着一些心腹率先退入关内,后面乱匪如同逃命般蜂拥而入,周成还想命人重整旗鼓,但乱匪一旦退却,却哪里还止得住。

    “关上关门,快,关门。”

    几近一个时辰的生死搏杀,却是让这些还算能战的乱匪彻底崩溃了,没人再管什么命令,也没人再管什么城门,到处都是向后逃命的身影。

    秦军跟在乱匪后面,一鼓作气,冲入阳平关,将城门处牢牢守住,大军主力陆续入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迅速抢占各要害之处,肃清关内残匪。

    乱匪败兵大部从西门逃走,赵石命迟殿虎等人率团练各部追击逃敌十里方还,到得此时,阳平关整个已经落入秦军之手。

    清点伤亡,秦军此战战死一千二百余人,伤两千四百余人,其中种遂,段瑞所率前军占了大半,杀伤乱匪一万三千余众,虏获二千六百余人,却还有一万余众逃脱而去。

    对于秦军来说,这一战算得上是一场硬仗,不过这也与秦军多数都是没见过战阵的禁军,团练有关,若是镇军精锐,这一仗不会打成如此模样,不但前军险些让乱匪击溃,更险些让乱匪动摇中军。

    当然,身为领兵大帅的赵石也有些轻敌……不过这一战,赵石也没犯下什么致命的错误,将团练兵留在后面,一来是怕这些团练兵卒影响了前军士气,二来留下人手,也可随机应变,排兵布阵中规中矩,以堂堂大兵临敌,正是兵法中的正道,也可见其这几年兵书战策没有白读。

    占下阳平关,休整一夜,第二天,赵石便命种遂带兵前去定军山接应杜山虎,截断定军山乱匪之退路,剩下兵马则驻扎在阳平关,并不着急进军。

    此战,种遂,段瑞率部在前,当为首功,而迟殿虎有些倒霉,刚让他领军,却险些被乱匪冲溃,赵石这里虽因团练兵不相统属,他方自领军,对属下也不熟识,所以并未责罚于他,但总归闹了个没脸,加上一场大战下来,殿前司禁军并未表现出应有的战力,更有些禁军因为初临战阵,胆气被夺之下,向后退却而被斩于阵前,队正,旅帅都受了责罚。

    虽说殿前司禁军精锐大都在李金花辖下,但终归让禁军上下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之前那点趾高气扬之态总归是没了踪影,再有军令下来,牢骚话也没了半句,虽说士气有些低落,但对于整个大军来说,却是好事。

    再有就是那位种家七娘,经此一战,说起种家这位巾帼来,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大多都要翘起大拇指,称赞一声,种家女儿,果然勇猛,可比古之花木兰,但说的最多的还是种七娘一刀劈了匪首之后,吐的昏天黑地,连累的所有部下,都没砍到几个脑袋,此事一经传开,当即便成了军中趣闻。

    一些金州兵则自豪的给大伙儿讲上一讲这位女中巾帼打遍金州无对手的威风,当然,这其中更少不了什么将大帅的义弟胖揍了几次,最终大帅出面,在羽林军大营校场之上,一番龙争虎斗,最后如何如何,说的人吐沫横飞,如同亲见,听的人瞪大眼珠子,聚精会神之余,却是满脸的不信。

    当然,这都是闲话,不过经此一战,团练禁军到是融洽了许多,而在此战中最为抢眼的种七娘声名鹊起,战后随即为赵石升为中军官,更将张锋聚从李金花处调回,任其副职,另一个副职由迟殿虎担任。

    这也算得上是越级提升了,种七娘不过是个游骑校尉,任个参将也只勉强够格,如今却是一跃成了中军官,可以指挥调度中军数万人马,也就是赵石,换个旁人,断不会如此行事,让一个六品小官压在四品官的头上,不过赵石也正是想让旁人知道,只要立下大功,自然会在他这里受到重用。

    张锋聚到了阳平关,一听要在这丫头之下任职,立马发起了牢骚,但在赵石逼迫之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至于迟殿虎等人,虽然心中腹诽,但此时却也真不好说什么,加上秦军中也不乏参军领兵的先例,又是种家的人,也只有闷声不响的认了。

    这样一来,种家兄妹一个领前军,一个领中军,好似整个大军都成了种家的天下一般,而那些听了传言的,心中却都恍然,看来大帅和种家那位七娘果然有些……

    闲话少提,第二日傍晚,张嗣忠率部归来,各个都是乌眉灶眼儿,烟熏火燎的一副样子,不过战果却不比阳平关下大战少了,除了虏获两千余乱匪外,歼敌数千,自己损伤却是微乎其微,自此,彻底奠定了羽林军能战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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