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有月,天很冷。

    寒冷的天气下,人最需要的就是一口酒。酒能暖身,酒能暖心,酒能让人将那些压抑在胸中的东西发泄出来。

    当然,倘若积郁良多,便是喝再多的酒也没有作用。

    韩闯就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从最开始尚有一些矜持,到现在几乎完全忘记了矜持为何物,他喝的很快也很急,这样喝酒最容易醉倒,可他却像毫不在一样。

    他的对面,顾老爹也在喝酒,小口小口的品唑,若非知道他手中的只是普通白酒的话,恐怕韩闯都会认为他在喝着什么名贵的酒。

    他的动作看起来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会溅出一些酒水一般。

    叶胜天坐在两人中间的拐角,也在喝酒。

    与两个用杯子的人不同,他会的是碗——大碗。绝非普通人吃饭用小碗,而是真正的大腕,大约有普通碗的两倍大,酒水导入其中,尚且能看见底部的纹理。

    碗是普通的碗,就也是普通的酒,但三个人却喝的热火朝天,只是三人热火朝天的状态并不一样。

    一个是闷声喝酒,偶尔言语;一个是一脸陶醉,不时赞叹;最后一个则在不停的说,说着苍澜城的过去,说着现在,甚至还说着一些未来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韩闯认为叶胜天前世一定是个姑娘,只有姑娘才会如此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告诉你,这苍澜城里可是卧虎藏龙,虽然整个苍澜国明面上的融魂期高手只有一个,但事实上,哪个苍澜国一流世家里没有融魂期武者,皇宫大内,融魂期的武者更能是不止一个。”

    话到这里,叶胜天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吗?当今的国王,陆伯贤,还有苍王陆平可都是融魂期的高手。”

    咔嚓一声,酒杯落地。

    顾老爹怏怏的拂去溅在胸口的酒水,装出了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这两个人不是凝神期的武者吗?”

    叶胜天笑了,嘲笑。

    “您老人家是太久没到苍澜城,知道的都是过去的老黄历吧。”

    “好像是几十年了。”顾老爹不紧不慢的说。

    事实上,他非但是几十年没有来过苍澜城,就连走出明溪村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几十年前,陆伯贤和陆平倒真实凝神期的武者,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以两人的天赋再有突破也不奇怪。”

    “你知道?”顾老爹眼睛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从中透出两道晦涩的光。

    叶胜天不知是没看到这两道目光,还是故意忽视,仍然大大咧咧的说道:“这可不是传言,而是我亲自看到的。”

    “亲自看到?”

    顾老爹显然不信。

    叶胜天见顾老爹的表情,心头火起,大声喝道:“顾老头,你别不相信,大约就在几年前,我曾偷偷遣回过苍澜城,就在皇宫大院中,见识了一场这两人的比武。”

    他不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性格使然,话到这里,他竟压低了声音:“你们真别不相信,之前我也不信,但亲眼见证了两人的比武后,我才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是融魂期的高手。”

    “怎么说?”说话的是韩闯,同为融魂期武者,他自然知道,融魂期武者想要隐瞒自己的修为,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在比武中,凝神期的武者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叶胜天低垂着,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魂宝,两个人都亮出了各自融合的魂宝,苍王陆平的是一支金鞭,陆伯贤的则是一方龙纹玉玺。”

    “最后的结果呢?”韩闯又问。

    他并非对两人的魂宝全无兴趣,只是明白,以叶胜天的实力,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想要明白魂宝的妙用只有自己亲自去体验。

    叶胜天道:“平手,最后的结果是平手,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韩闯笑了,道:“看来这两人倒是势均力敌。”

    叶胜天摇头,“修为上苍王要厉害一些,但魂宝上,似乎陆伯贤要厉害许多,所以才能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便是如此,我也觉得再打下去,陆伯贤会落于下风。”

    韩闯没有再问,只是自顾自的灌了口酒,辛辣的气息冲击着味蕾,带来一种前所有为的刺痛感。

    一口酒咽下去,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忍不住吐出来,可他终究没有吐,而是咽了下去。

    顾老爹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说,要比说上什么好上许多。

    不安的静寂在空中漂浮,如同烟尘一般阻塞了所有人都的咽喉,有那么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喝酒,不停的喝。

    终于,叶胜天耐不住这诡异的静默,开口说道:“对了,韩闯,你今天为什么要拒绝苍王的邀约。”

    韩闯看了一眼顾老爹,回答道:“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苍王这个人——不好。”他斟酌了半天,像出了这两个字眼。

    叶胜天笑了,道:“你是觉得他不应该对我下毒?”

    韩闯皱了皱眉,道:“这只是一方面。”

    “那你是看不惯他不择手段的做事方式?”

    韩闯沉默。

    叶胜天笑道:“其实这样做本没有什么错。”他挥手止住想要争辩的韩闯,继续道:“我说的是朕的,他这样做真没有什么错。”

    “虽然我和陆伯贤是生死之交,但有一句说一句的话,苍王比陆伯贤更适合当这个国王。”

    “魄力?”韩闯口中突出这两个字眼。

    叶胜天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样说,苍王的魄力确实在陆伯贤之上,老实说,当年我甚至怀疑上任国王会将位置传给他的弟弟苍王陆平,没想到最终还是给了陆伯贤。”

    “这不是很正常吗?”韩闯冷笑,“陆伯贤就算再不适合,也是他的长子,长子继承王位天经地义。”

    叶胜天摇头道:“那是世家,这是皇族。”

    “皇族就是一个巨大的世家。”

    叶胜天听的这话,竟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摇头道:“若是让外面的人听到这话,你就有麻烦了。”

    韩闯大笑道:“你这里环境不错,一眼望去也不是藏人的地方,而你叶胜天嘴巴又严,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会泄露出去。”

    “那是。”叶胜天笑道,“别的不说,我的嘴巴是很严的。”

    一番相互恭维之后,话题似乎走到了尽头,场面又陷入了静默中。这一次,结束静默的是顾老爹:

    “小叶子,听你这么一说,怎么像偏向苍王继位。”

    “叶胜天绝没有这种想法。”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代之以肃穆。

    顾老爹笑了,道:“可你一直都在推崇苍王,却没有说陆伯贤半句好话。”

    叶胜天摇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苍王确实是陆伯贤适合,但陆伯贤现在已经是国王了,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

    “可苍王正在试图改变。”

    “他不会成功的。”

    叶胜天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陆伯贤或许在各方面都不如苍王,但他的出生就决定了自己的正统,有了正统的身份,苍王奈何不了他。”

    韩闯讥笑道:“他可以篡位,就像他现在正在做的。”

    叶胜天看了韩闯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认为他能成功?”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韩闯摊了摊了手,“我虽对他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苍澜国大部分兵马都握在他手中,有了这种实力,他就算自立国王也对他没有办法。”

    “但他没有自立。”叶胜天道。

    “那是因为他有更大的野心。”韩闯笑道,“他想要的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

    叶胜天没有接话,只是大口的灌下一口酒。

    正是因为野心,所以他不可能成功。“他说。

    韩闯笑道:“我不明白。”

    叶胜天道:“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总想得到更多,也纵认为自己能够得到更多,在贪婪的驱使下,他们总会忘记时刻衡量自己的能力,或许之前他看的清楚,但现在——”

    韩闯皱眉道:“你认为苍王已经迷失了?”

    叶胜天脸上露出讥笑。

    或许是三人谈论的话题过于沉重,或许是韩闯初来乍到,实在没有其他的话题好谈论,总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过量摄取酒精的后遗症如约而来,韩闯感觉有些眩晕,他站起身,对叶胜天道:“我出去走走。”

    不等叶胜天回答,就向外走出。

    叶胜天看着他的背影叫道:“你不熟悉路!”

    韩闯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声音飘来:“放心吧,谁不知道你叶大将军的府邸。”

    叶胜天和顾老爹对视一眼,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叶胜天道:“他这样出去真的没事吗?”

    他的担心是有理由的,毕竟韩闯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苍澜城两大巨头之一的苍王,苍王的势力有多大,如不亲临其中,你永远也无法知道。

    顾老爹摇摇头,沉声道:“放心吧,他既然自己出去,就表示心中有数,不会有问题的。”

    叶胜天也放下心来,对顾老爹道:“顾老头,我家里还藏着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要不要尝尝。”

    “要,当然要!”一提到女儿红,顾老爹的眼睛就放光。

    “刚才你怎么不拿出来?”

    “拿出来给那家伙喝?”叶胜天不屑的道:“你看他牛角牡丹的样子就知道不会品酒了,在他口中,次酒和好酒根本就没有区别。”

    顾老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韩闯真不会品酒吗?事实恰恰相反,他比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会品酒,只是喝过太多的好酒,对那种味道有些麻木。

    不过叶胜天有句话说的没错,无论好酒烈酒,在他心中都是一样。

    寒风,高墙,灯笼。

    苍澜国的居民似乎特别喜欢高墙,就算贫苦人家,只要有些闲钱,都会筑起高高的一堵墙,就像在自己身边隔绝出了一个完全自我的空间。

    当然,苍澜国居民对高墙的挚爱,如同他们对灯笼的喜好一样。不是节日,可街面上都是灯笼。

    大灯笼,小灯笼,橘色的灯笼,粉色的灯笼,除了丧葬所用的白灯笼之外,韩闯在大街上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但其中却有一只灯笼格外特别。

    那是一只闪烁着橘色光线的灯笼,挂在一处面摊前,形状并非普通灯笼的形状,而是一个长条形。

    树在哪里,就像面馆的招牌。

    唯一的遗憾是灯笼上没有写字,半个字也没有,即便试图的涂鸦也没有一点,继续主人家特意忽视一样。

    面摊的主人是一个男人。

    大多数小吃摊的主人都会是男人,虽然女人更加擅长烹饪,但若说钻研一门烹饪技术,还要看男人。

    男人能将烹饪技术精确的就像杀人一样,并且日复一日的重复,年复一年度过,很少会有失误。

    大多数小吃摊的主人都会是一个中年男人,不高,一脸和善,能说会道。

    但这个面摊的主人却是一个年轻人,很高,僵尸脸,沉默寡言。

    韩闯之所以知道他沉默寡言,是因为他已经坐在这里小半天了,可主人家却没有任何动作,连招呼的打算也没有。

    他双眼盯着锅,怔怔的出神,仿佛锅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一样。可事实上,锅里除了面汤,什么也没有。

    面汤也很清,看的出来,面摊的生意并不算好。

    “老板,你这里有什么面?”韩闯忍不住问道。

    年轻人怔了怔,像是反应过来,但却没有任何热情的表现,只是冷冷的盯了韩闯一眼。

    “桌上有。”

    韩闯在桌上找到一张纸,一张满是污迹的纸,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一行字,阳春面。

    没有价格,没有其他品种,就只阳春面三个字。

    阳春面也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面种,只是最普通的面,但出现在西北苍澜国,又并不普通。原因无他,阳春面是江南一带的面食。

    在这个物资流通并不算发达的世界里,西北一带竟能吃到江南的面食,也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

    韩闯微微一笑,放下字条。

    “给我来一碗阳春面。”

    没有回应,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尊没有生息的雕塑一般,静静的站着,若不是他的手正在笨拙的运动,韩闯恐怕认为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刚才自己的声音。

    阳春面是一种普通的面食,但普通的面食并不代表简单,当年轻人将自己做的阳春面端道韩闯面前时,韩闯下意识眉头紧皱。

    面不对。

    阳春面是汤面,面汤应该用圆面作为主料,可年轻人却用了扁面;阳春面的烫汁应该清澈见底,可这碗面的汤汁却无比浑浊,和酱料混在了一起,一看就不够均匀。

    葱也不对。

    阳春面的葱应是清新的小葱,可这碗面条里的葱竟是大葱,大葱也就算了,还没有切断,都藕断丝连在一起。

    面条的整体卖相显然不过关,直接导致韩闯食欲大减,但已经点了,他也准备尝一尝,毕竟这世界上,卖相尴尬的美食也不在少数,或许面前这碗面条就是其中之一。

    可面条刚一入口,他就皱紧眉头。

    面柔了。

    阳春面的口感柔滑,可不代表面是柔的,面条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足够筋斗,有嚼劲,只有有嚼劲的面条只是好的面条,可这一碗面条,许是过水的时间太久,已经完全柔了,口感全无。

    韩闯显得兴趣款款,将阳春面推到一旁。

    年轻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韩闯的动作。

    “味道不好?”

    “不好。”韩闯如是说道。

    倘若面摊的主人是个老人家的话,他一定说上一些好话来安慰老人;但主人却是个年轻人,倘若一味的好话,只会纵容。

    韩闯没有说好话的意思,直言指出了这碗阳春面里所有的不足。

    年轻热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在身下握紧了拳头。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真正的阳春面不是这个味道!”

    韩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暗道:“我不会是遇到自我感觉良好的神经病吧。”

    神经病本就可怕,因为他们无理取闹,自我感觉良好的神经病就更加可怕了,因为他们除了无理取闹,还绝对自信。

    一个绝对自信的人,本就惹人厌恶了,更不用说他还是一个神经病。几乎一瞬间,韩闯就想转身离开,可他的袖子,却被年轻人紧紧拽住!

    “今天你不说清楚,就不许走!”

    幸好韩闯所到的街道偏僻,没有多少人,不然一准会引得围观,但即便没人围观,韩闯也不习惯被一个男人拽住衣袖。

    “好了好了,这碗面多少钱,我付钱不行吗?”

    老实说,他本不打算付钱,因为这碗阳春面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乐的感觉,反而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但此刻他急于脱身,暗想这年轻人应是过的不如意,才会摆摊卖面的,只觉得支持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却不像这年轻人倔强的摇头道:“我不要钱,只是知道,为什么这面不对,真正的阳春面是怎么样的?”

    韩闯一脸诧异的望着这个年轻人,稚嫩外表,坚定的眼神。

    他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手掌光滑,绝不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少年。

    (什么情况?这是富二代体验生活吗?)

    韩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你不许走!”

    年轻人抓的更紧了,仿佛感觉道韩闯身体的力道增加,他整个人都向韩闯偏去。

    韩闯无奈的摇头道:“我说小伙子,你到底像怎样?”

    年轻人正色道:“你说我坐的不是真正的阳春面,那就现在做一碗真正的阳春面出来,就在这里,材料都是现成的!”

    (我去,真是疯子!)

    韩闯无奈的摇头道:“小伙子,我只是食客,不是厨师,你让我做一碗阳春面,未免强人所难了。”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拽着韩闯的衣袖,不然他离开。

    若是平常,韩闯早已拂袖而去了,可当他接触到年轻人的眼睛时,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武者的金光,也没有聪慧读书人的狡黠,只有倔强,让人心中一动的倔强。

    “好吧,我来试试。”韩闯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到灶台前。

    他从未正式学过厨师,但阳春面这种简单的食品还是会制作的,他的前女友最爱面食,他也因此学会了不少面食制作,而这阳春面,就是其中一种。

    首先从做面开始。

    少年之前做的都是扁面,而阳春面最好是用圆面,所以原来的面条是不能用了。索性灶台上还有不少面粉。

    一定比例的水加上面粉,放在面盆里混合均匀。

    和面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了学会这门手艺,韩闯还特意在一味高级面点师门口蹲守了几天,最后对方可怜他,才教会了他这一门手艺。

    阳春面所用的面不能和的太硬,也不能太软,是最考校和面功夫的一种面食,但这项工艺对于韩闯来说,并不陌生,再加上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而是一名武者。

    对身体的控制力自然绝非之前所能比拟,所以和面的工序很顺利的就完成。

    年轻人站在一边看着,时而做恍然大悟状,时而皱眉,倒是让韩闯想到了当年自己求学的模样,心头一软,也就开口解释道:“所有面点都是从和面开始的,你别看和面简单,但却是面点最基础的一环,如果这一步的功夫不到家,作出的面食味道和口感就会有所欠缺。”

    这是那个大厨说给他的话,现在他鬼使神差的原话告知了年轻人。

    和面完成,接着是做面。

    虽然不是陕北的拉面,但这圆面的制作也需要拉,只是不单纯的依靠拉而已,将面拉成细长的条,然后用刀切。

    这一点也十分重要。

    必须保证面条粗细均匀,倘若粗细不均匀,口感就会不一,韩闯一边做着面,一边给年轻人解释,看着年轻人不住点头的模样,心中自有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当老师的感觉吗?)

    与上一次教导大山武技不同,虽然韩闯有融魂期的修为,但当不起一个武技大师的名号,可在厨艺上,特别是在白案上,他却有这种资本。

    显然,在教导中,他也获得了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

    面条很快做好,年轻人发现确实与自己的面条不一样,俊秀的脸上露出两朵红云。

    “后面呢?”他开口道。

    韩闯终于听道了他正常的声音,就像想象中一样,是一种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声音。

    “之后事情才是关键。”韩闯笑着说道。

    就见他将一只鸡蛋磕入碗中,用筷子打匀,又拿过一只只小号炒锅放在火上,倒入一些油。

    本来应该用花生油为好,但神州大陆没有花生这种东西,所以就用普通的油来代替。

    之后将蛋液倒入其中,摊成蛋皮取出切成细丝。蒜苗洗净,切成小段。

    “这是配料。”韩闯笑道。

    接着将锅中水烧开,将鸡蛋面条煮熟,捞出盛在碗内,撒上蛋皮丝、蒜苗段。

    最后将高汤倒入炒锅中烧开,撇去浮沫,添加调味品。

    一系列并不复杂的操作过后,一碗阳春面完成,韩闯将面条摆在桌上,对年轻人道:“尝尝看。”

    年轻人看了韩闯一眼,显得有些犹豫。

    韩闯鼓励道:“我虽然很久没做了,但自认为做的不是那么难吃,还是可以一尝的。”

    不知是韩闯的鼓励起了作用,还是这碗阳春面的卖相实在诱人,年轻人终于拿其筷子尝了一口。

    这一口尝下,他眼睛立刻一边,下手的速度越发迅捷起来。韩闯注意到,吃面的时候,他的眼眶中竟擒满了泪水,到后来泪水滚落,混合着面条被一起吞下。

    年轻人却仿若毫无知觉一般。

    很快,一碗面条见了底,年轻人抬头看了韩闯一眼,许久,终于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韩闯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不过是一碗面条而已,说什么谢谢。”说话间就准备厉害,却被年轻人一把拦住。

    “等等!”

    “还有干什么?”韩闯疑惑的问,他已打定主意,若是年轻人还要一碗的话,他就立马离开。

    出来的时间已经不断了,若再长一些,叶胜天等人也会担心。

    就见年轻人抹了把嘴,忽然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道:“师傅,收我为徒吧。”

    (拜我为师?不会是知道我的身份吧。)

    后来韩闯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叫牛进,拜他为师也不是为了学武,而是学那一手阳春面的制作手艺,至于他为什么要学,他没有说,韩闯也没有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谁都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韩闯待在叶胜天的大将军府中,很少外出,就算外出,也只到牛进的面摊里,教他做阳春面的手艺。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在某些方面有过人的天赋,而有些则在这些方面天赋全无,毫无疑问,牛进就属于后一种。

    简单的一道阳春面,他一连学习了几天,仍然没有收获,不禁让韩闯感觉头疼,甚至对自己心生怀疑。

    “是不是我教导的方法有误。”他总是自言自语。

    这件事情让叶胜天知道了,还紧张过一段时间,因为这个牛进竟是接替他的牛达的私生子,虽不闻名于世,但苍澜国高层的人,大多是知道的。

    韩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将军的公子会在半夜里,在街头摆上一个简陋的面摊,于是就去问叶胜天其中缘由,叶胜天只是说:他的母亲是江南人。

    一句话,让韩闯有了一些眉目,但他并不打算深究,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好,倘若深究,就会不美了。

    每日喝酒,等待,无所事事,韩闯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悠闲的融魂期武者,当然,他也对这种悠闲的生活甘之如饴,至少对于叶胜天和顾老爹七天一大宴,三天一小宴的日子,要轻松许多,就连顾喜儿也暗自嘲笑两个繁忙的家伙。

    “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忙的!”喜儿总是这样说。

    每当这时,韩闯就会忍不住笑道:“谁让你叶大叔将顾老爹回到苍澜城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些王公贵胄可以说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死,你爷爷恰恰是少数几个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他们性命的人,他们能不巴结吗?”

    没错,人都怕死,所以人都会巴结顾老爹,反而是韩闯这个融魂期的武者,变得无人问津,当然,也不是完全无人问津,至少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韩闯都能从将军府里抓出几个黑衣人。

    按照国际惯例,点晕了扔出墙外。

    他知道那是什么人,苍王府暗卫的腰牌他已经收集了一达,按照顾喜儿的话说就是:可以拿出去拍卖了,这可是全套暗卫腰牌。

    当然,韩闯并不打算这么做,只是在某个时间,亲自潜入了苍王府,将这些腰牌放进苍王妃子的首饰盒里,然后——

    然后再没有人找他麻烦,他悠闲的生活也得以继续,直到——直到某一天,一个女人找上门。

    一个很特别的女人,这是韩闯对她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妖兽潮中力挽狂澜的韩闯?”

    “不错。”

    “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没空。”

    “如果你想找到你的女人,就跟着我。”

    一句话,点中了韩闯的死穴。只要事关聂青青,就算龙潭虎穴韩闯也准备闯一闯。事实上,他去的地方真实龙潭——皇宫大内,还是皇宫大内中最核心的禁宫,禁宫之中最重要的清河殿。

    通俗点说,苍澜国国王的书房。

    只有熟悉的人,才会被领到对方的书房,韩闯和很清楚自己和陆伯贤并不熟悉,他被领到这里的唯一原因是,陆伯贤想让别人认为他们之间非常熟悉。

    想通了这一点,韩闯不禁眉头紧皱,环视了一眼清河殿。

    老实说,作为书房来说,它实在太过巨大了,说是一间庞大的图书馆也不为过。以中线划分,左手边是书架,右手边则是陆伯贤平常办公的位置,道台后有一张王座,就是陆伯贤的座位。

    此刻,座位上空无一人,但韩闯知道,这个人很快就会出现,或许,就在几分钟过后。

    果然,几分钟过后,陆伯贤的声音传来:“我的书房如何?只要苍澜国里有的书,这里都能找到。”

    韩闯转身,就见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站在身后。他极为英俊,可以说是俊美,脸型就像天公造就艺术品,没有任何瑕疵。

    他发色漆黑,皮肤平滑,呈现出优美的小麦色,唇边留有两撇硬挺的胡须。他肩膀很宽,超过一米九的身上,随意的套着一件便装。

    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陆伯贤,也是现在苍澜国的王,令韩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穿着龙袍,只是一件普通而低调的黑色锦袍,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但在下一刻,这种感觉荡然无存。

    他越过韩闯的身子,坐进了龙座里,威严的凝望着韩闯,仿佛在提醒着韩闯,他是苍澜国的王,即使没有穿着龙袍,他依旧是苍澜国的王。

    “韩先生,久仰大名。”他的声音不如想象中那样洪亮,而是沙哑而低沉的,但这沙哑而低沉的声线并未有损他的魅力,反而为其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韩闯微笑一声,算是回应。

    陆伯贤眼睛缓缓向上,目光落在韩闯身上时,似乎有了些许笑意。

    “韩先生终于肯来见朕了,朕还一直等着您主动前来。”

    韩闯笑了,道:“韩闯不过一介草民,怎么能得大王如此挂念。”

    陆伯贤眯缝着眼,狭窄的缝隙里射出两道金光。

    “韩先生可不是什么平民,按照我国法律,只要是融魂期的高手,都能得到伯爵的头衔。”

    不要小看一个伯爵头衔,说来不高,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苍澜国中,只有那些为开国立过汗马功劳的臣子,才能被敕封国公,之后的臣子,无论功劳有多大,都没有敕封国公,最多也只是侯爵,而这伯爵就在侯爵之下,算是极高的一种荣誉。

    “那就谢大王隆恩了。”

    韩闯微微一笑,颇有一些视名利如粪土的名士风范。他却不知,此刻陆伯贤正心生疑窦。

    (这个韩闯真的是融魂期的高手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身上属于融魂期高手的气势,难道他的实力已经超过我了吗?不,绝不可能。)

    陆伯贤是融魂中期的武者,自然知道突破融魂期需要生命之力和时间的沉淀,这两种要素矛盾,所以突破融魂期的武者才会如此之稀少。

    而像韩闯这么年轻,就突破融魂期的,更是凤毛麟角,甚至在陆伯贤的记忆里,就没有一个。

    他记忆中突破融魂期的高手,最年轻的一个是百年前,一个自号剑疯子的道人,自那之后,就再没有人能在三十五岁之前突破。

    而韩闯才多少岁?二十五岁?还是二十岁?

    韩闯稚嫩的外表告诉陆伯贤,他绝不可能超过二十五岁,但成熟的风范却像一名三十岁以上的武者。

    如此矛盾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陆伯贤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天纵奇才,当然,这话他是不会付诸于口的。

    场面显出了一种诡异的静默,有那么几分钟,两人只是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韩闯开口,没有什么寒暄,单刀直入:“大王,应该知道我在找一位姑娘,如果有了那姑娘的消息,还请告知一二。”

    陆伯贤笑了,之前的沉默只是一种策略,他在等待着韩闯的态度,想看看那个“人”,在韩闯心中的地位如此。

    结果很满意,他看出那个“人”在韩闯心中的地位十分之高,高到他可以利用的程度。

    他不禁想到徐妃之前的一句话: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这个韩闯的弱点,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

    陆伯贤沉吟着,道:“韩先生,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为了得到这条消息,我苍澜国的情报部门可损失不小。”

    韩闯皱了皱眉,心中自己太过着急,让对方看出破绽,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明白,这道破绽是不可弥补的,迟早会被人看出。

    “明人不说暗话,大王想要什么。”

    陆伯贤笑了,道:“朕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双眼死死盯着韩闯,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一般:“朕要你。”

    “大王说笑了。”

    “朕没有说笑,朕要的就是你。”

    韩闯凝望着陆伯贤,嘴角露出冷笑。

    “你认为这可能吗?”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陆伯贤的强硬让韩闯始料未及,他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动摇,但道到最后,看到的也只有坚定,从始至终的坚定。

    “我需要先知道她的消息。”

    陆伯贤笑了,笑的讥讽而冷酷。

    “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白吃的午餐,韩先生,你是融魂期的高手,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高手的厉害。”

    韩闯皱眉道:“那你想怎样?”

    “成为苍澜国的供奉一年,一年之后我会告诉你关于那个人消息。”

    “一年?”韩闯皱眉,“一年太长。”

    对付分割的恋人来说,不要说一年,就算一天都是漫长的时间,如果有可能,韩闯愿意现在就去到聂青青身边,当然,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前这个人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韩闯冷笑道:“我可以选择和苍王合作,相信他会提出更好的条件。”

    “请便。”陆伯贤讥笑道,“告诉你一点,苍王手下的暗卫只在苍澜国内有情报网,苍澜国外的情报网只有我有,而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在苍澜国。”

    韩闯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的看着陆伯贤。

    “她安全吗?”

    “绝对安全。”

    “我指的是一年后。”

    “放心,这点我可以保证,就算在一年后,她也绝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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