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五日,董岩接到夏衿的命令,去刘三家继续办公,果然又收了差不多三百家的房产地产。

    帐房先生用算盘拨拉一算,告诉夏衿:“还剩四十一户没有收回。其中有二十八户找不到户主,十三户不愿意卖。”

    夏衿点了点头,对赵爷道:“那十三户就拜托你了。”

    至于那二十八户,派人查访一遍找不到主人,她便打算交给罗骞去处理。在衙门里备个案,以后有人找上门来,或给钱补偿,或让其回迁。因数量比较少,即便补偿的钱多些,也影响不大。

    把这些房产一处理完,填湖工程就可以开始了。

    次日人们上街,就发现除了平日里衙门出告示的地方,各街口最显眼的地方也帖了新告示,旁边还有衙役向众人解释那告示上的内容:“如今春天很快就要到了,连绵的雨水一下,塘西那边的臭水塘就要滋生大量的苍蝇蚊子,郎中说这样很容易让人染上疾病。

    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也为了夏天的时候不臭气熏气,同时也给大家找点乐子,知府大人准备搞一个投掷大赛。无论男女老幼,可十人一队去报名参赛。一等奖一名,奖金为五百两银子;二等奖两名,奖金为二百两银子;三等奖三名,奖金为一百两银子;还有进入决赛的小队,都有纪念品一份。大家快来报名啊。”

    开始大家还没在意,等一听这奖金,顿时如马蜂窝被捅了一般,“嗡嗡嗡”议论起来:

    “我的乖乖,这么多钱,要是我能拿到第一名。岂不是发大财了?”

    “什么?五百两银子?我没听错吧?”

    “赶紧,赶紧去报名。”

    “到底什么是投掷大赛啊?”

    “管它什么大赛,这么多钱。报了名再说。”

    议论了一阵,待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便有人高声问道:“差役大哥,到哪里报名啊?”

    “五日后在这里报名。”衙役高声道。

    “啊?还有五日啊?”有人哀叹。

    又有人问道:“什么是投掷大赛?怎么个比赛法?”

    “大家往塘西方向走,沿塘设有十个投掷点,大家可以先去看一看。塘中远远地竖着一根旗杆,大家可以拿东西朝那旗杆投,投中者为胜。不过这个比赛是组队进行,十人一队,甲乙两队相比。甲队投中者多,乙队投中者少,即以甲队为胜。”

    这下大家大致明白了。

    当即就有人呼朋唤友:“走,咱们先去看看。”

    于是这告示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塘西周围就热闹起来,大家三三两两地跑到塘边,看那旗杆竖得有多远,自己能不能投中。当然,这个不能“看”,得“试”。又有人在那里解释。说必须站在划线的范围内,才能作准。衙门早已有人在此用白石灰划了一条弧型的线,与水中的旗杆全都保持着同等的距离。

    于是臭水塘边。便有许多人拣了石头、砖头各种东西,往水塘中的旗杆掷去。

    为让大家有参与的兴趣,这旗杆的距离也是有讲究的。中等力气的男人,只要准头够,十投里总能中上四、五投。但准头这个东西,却不是人人天生就有的,这便让大家更有兴趣了。还没比赛,一群人就大呼小叫,在那里拼起输赢来。

    到得第二天中午。出去打探情况的下人回来禀报罗维韬:“大人,旗杆下面的地方。已被各色东西填了大半,估计还有半天就能填满。塘西那边的臭砖头、碎石块。都已被拣没了。现在已有人在城里四处拣碎砖头呢。”

    “真的?”罗维韬坐直了身体。

    他转头对林同知、白通判“哈哈”大笑道:“看来,这方法还真行啊。”

    “我还说干嘛要五日后才可以报名,报了名后半个月才开始比赛,而且比赛还要分海选、初赛、预赛、决赛四个步骤,每一次比赛还要隔上十日,原来奥妙在这里啊!”白通判恍然。

    说完他又叹道:“就是这奖金太高了些。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这些奖项加起来,也有一千二百两银子了。再给那些给比赛帮忙的那些人的工钱,光这一项,都得花上一千三百两,成本太高了些。”

    罗维韬看看屋里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别人,笑道:“你们家功夫最厉害的那几个护院,这两天在家吗?”

    白通判一愣,不明白罗维韬的话题为何跳跃性这么大。

    不过他还是想了想,疑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只是这两天都没见他们。”

    林同知在一旁倒是反应过来了。他猛地一怔,问罗维韬:“大人,你是说,那几个臭小子也要组一个队,争那第一名?”

    这下白通判也明白了。

    他们这几家的护院,都是从武馆或别的地方精心挑选出来的,手上都有真功夫,射箭的准头不说百发百中,也是十中*。如果由他们组成一个队去比赛,第一名岂不是手到擒来?

    想明白这些,他好笑地摇摇头:“这几个小子,还真有一套。”

    罗维韬道:“这也是那夏家小子提出来的。另外她要求半个月后才比赛,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她需要在靠近延江的地方挖一条渠。今天已经组织了两百人开挖了。”

    林同知皱眉想了想,试探着问:“她是要引水塘的水入延江?”

    罗维韬点点头:“这边一填,塘里的水位势必抬高。到时候水塘里的脏水就可以沿着那条渠流到延江去。而挖出来的土,正好用来抹平被砖头石块所填满的地方。”

    林同知想明白之后大服,长叹一声:“夏祁有大才啊!”

    到了那天傍晚,旗杆下面的水塘被各色砖头石块填满了。立刻有人从挖渠之处拉了几车泥土过来,倒在上面,再让骡子拉着石轱辘在上面来回滚上几滚,那地方便被填平了。人可以在上面行走。旗杆被重新往湖心方向移了移,岸上也重新划了线。抽时间来练投掷技术和看热闹的那些人在填了土的地方走来走去,很快就把那个地方给夯实了。

    平头老百姓。做一天工下来,也就收入几十文钱。而参加比赛。一旦进入决赛,就能拿到五十斤米的纪念品,如果能拿到前几名,就跟中奖似的发大财,而且比赛的时间还定在晚饭时间,并不影响每日做活。即便你不想参加,也有相熟的人为凑人数而不停怂恿你。古代娱乐活动又少,除了吃酒赌钱。没别的事做。男人荷尔蒙的分泌又注定了他们喜欢干这种热血沸腾的事情,没事还打两架呢,何况这又有趣又能拿奖金?平日里总唠叨男人下了工不及时归家的妇人,也要怂恿自己男人去参加,幻想着能拿到一等奖。

    综合上述几个原因,到了报名那日,报名处简直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往前挤,生怕报不上名。衙门的衙役全员出动来维持秩序,又增加了许多个报名点。报名才得以顺利进行。

    五日后,报名截止。人数统计之后,大家都吓了一跳。

    临江城十二万人口。报名参赛的竟然有五万。也就是说,除了老人、小孩和女子,几乎临江城所有的男丁都报了名。除了这些,竟然还有邻近县镇的人也跑来参赛,甚至还有女子队。官宦乡绅家里,护院、男仆都上了阵——当然,这其中也有拍临江三位大佬马屁的成份在里面,有些还奉送家里的废砖头几车。

    “没想到啊,没想到。”林云兴奋得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当时我还以为没人参加,没想到人这么多。而且还只是报名。就填了周围一圈了。”转到夏衿面前,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夏兄弟,你这方法真是太好了。”

    夏衿肩膀微动,就让他的手落了空。

    “喂,别动手动脚。”罗骞一把将他的爪子拍开。

    林云朝他翻了个白眼,没个形象地趴在夏衿前面的桌子上,问她道:“可现在,城里的砖头石块都要被拣完了,怎么办?比赛的时候,去哪里弄这些东西来投?”

    “可不是?”白霆也笑道,“以前巷角路旁随处可见的脏石头烂砖头,都被人拣了个精光,今儿个早上,我还听一老头儿站在院门前骂呢,说他儿子不孝,把他蹲墙脚晒太阳要坐的砖头都给拿去填湖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问题夏衿早就想过了。她不慌不忙地道:“咱们湖边不是还有八百套旧房子吗?除了一部分质量好的青砖房外,其余的发出话去,都让他们拆了,免得以后拆房还要钱,废料还不知道往哪儿扔。”

    白霆点头赞道:“这个办法好。”

    夏衿又道:“咱们还可以让人放话,说准备自己晒土砖,这样大小重量都合意,投准率肯定要比烂砖头要高。”

    林云一拍桌子:“好主意。”

    这些土砖要求也不高,只需要做个木框,下面用稻草等杂物垫一垫,然后往木框里添半湿泥巴,压紧后将木框提起来,地上就是一块土砖,晒得大半干,就可以用了。

    这方法最妙的就是既不用主办方花钱,也不需要他们费力。那些参赛的人自己就可以做。做上几百块,就够参赛用了。

    夏衿也贼,为了达到填湖的目的,硬是规定比赛的时候,每个队员必须投十次。光第一轮海选赛,五万人就得投五十万块砖,这还不算平时练习的数呢?

    看看报名前这五天已填好的面积,就知道这些人练习得有多勤快了。

    这么多人自发的做砖,自发地往湖里投,你不让他投还跟你急。而且除了给那些组织比赛的人发工钱,其余一文钱都不用花。

    林云越想越妙,笑着对夏衿道:“最妙的还是你这时间间隔,报了名十天后才开始海选;海选完又隔十天才预赛。有这十天时间,不知又要有多少面积被填满了。”

    说着他禁不住又伸手拍夏衿的肩膀:“服了,我林云真的服了你了。”

    罗骞眼疾手快,林云的手还没碰着夏衿衣服,就被他一把撩开了去。嘴里还喝斥道:“说了别动手动脚,你怎么偏不听?”

    “我跟我兄弟亲热,关你啥事?”林云是跟罗骞打打闹闹惯了的。嘴里虽气势汹汹,却不怎么生气。

    他看了看罗骞。又看了看夏衿,搞怪地颤抖着手指着两人道:“你们俩……你们俩不会是……哈哈哈哈。”

    “胡说八道什么?”罗骞给了他一拳,然而担心的看了夏衿一眼。

    不管夏衿再能干,也是个十六岁还未出阁的女孩子。这种男人间带荤味儿的玩笑,他生怕夏衿受不住。

    夏衿上辈子整日在男人堆里厮混,什么荤话没听过?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对白霆道:“我把周边的房子划出片来,咱们四人各管一一片。拆房子的时候派人盯着。拆完一套再拆另一套。千万别弄出推塌了房子砸死人的事情来。”

    这事比较重大,罗、林两人也不闹了,停下来商议着如何划片。分好了各自的划片区域后,罗骞说夏衿人手少,硬是从她手里再划了一大片归自己才作罢。

    这事关系着罗维韬等人的政绩与名声,他们自然不会不管。得知夏衿的顾虑后,直呼她想得周到,又出了一次告示,告诉大家拆房时要注意安全,听筹划者的指挥。

    这次做的事声势如此浩大。夏衿不可能不跟家人说。不过她跟父母说的是罗骞、林云等人做主导,她只是拿钱凑份子,并做点死事而已。

    既能赚钱。又能为夏祁赚名声,夏正谦和舒氏自然不会反对。只有夏祁,觉得夏衿每日辛苦,他却在家里坐享其成,最后收获好名声,他于心不安。被夏衿开解了几次,他才安下心来,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念书,等中了进士做了官。好好回报妹妹。

    投掷比赛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海选之后。臭水塘就被填了一半;待预赛过后,未填部分只余了四分之一了。相信把决赛进行完。剩下的那点也不多了。到时候再请人开山石来填,也花不了几个钱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继而心里便兴奋起来。

    这件事,算是做成功了。

    不光会有巨大的收益,而且还获得了好名声。

    就在大家为决赛奔忙的时候,罗夫人接到了宣平候老夫人的来信,说吏部尚书府已同意罗骞的亲事了。

    她高兴得不行。

    那位郑姑娘端庄大方,温柔娴静,她很是喜欢,一心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现在郑家同意这门亲事,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打听到罗维韬在家里,她迫不及待地将信拿给他看。

    罗维韬看了信,长叹一口气,道:“这件事,你好好跟骞哥儿说,并且向他保证,待娶了郑姑娘后,我们同意他把夏姑娘给纳进门来。”

    “纳夏姑娘?”罗夫人愕然,继而脸色一沉,“为什么要纳她?骞哥儿说了,他不纳妾的!”

    罗维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儿子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喜欢夏姑娘,定然不乐意郑家这门亲事。如果不同意他纳夏姑娘,恐怕你逼不了他成亲。”

    “他性子再拗,还不至于违背父母之命。”罗夫人道。

    她倒不是对儿子纳妾这件事有抵触,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夏衿。

    罗维韬厌恶地看她一眼,压着脾气道:“夏姑娘之睿智不输于男儿,骞哥儿有她辅助,定能前程似锦。”

    罗夫人一听这话,挭着脖子道:“郑姑娘性情温柔,夏姑娘性子强心机重,还深得骞哥儿喜欢。你想让郑姑娘又成为一个我不成?”

    罗维韬大怒:“简直不可理喻!”转身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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