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董岩讲述,夏衿才知道,原来,董家原是城西一户商户,家里在城里开了几个绸缎铺子,生意兴隆,家境殷实,董岩的父亲便请了个姓张的夫子在家中教董家兄妹读书,期望着董岩能考个秀才,光宗耀祖。

    却不想飞来横祸,一天有人在绸缎铺买货的时候胡搅蛮缠,出言不逊,争论之中还对董父拍拍打打,董父火起,忍不住还了他一拳,那人顿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不管什么原因,如果这人死在店铺里,董家绸缎铺就得关门。董父慌了,赶紧请郎中来看,待那人醒后,又好生赔礼,应他的要求送了两匹董家店铺特有的绸缎,好生送他去了。

    却不想,过了几日,有个妇人哭哭泣泣去告官,说她家丈夫来城里来买绸缎,却一直未归,问遍了亲戚都说未见,想是他身怀银钱,被人害了。

    衙门一查,就查到了董家绸缎铺,问及年纪相貌,正好跟妇人所说的吻合,是同一个人。

    那日那人跟董父争执,被打了一拳手倒地不起,是许多邻人闲汉看见了的,看病的郎中也可作证。而衙门查了一圈,发现他那日被董父送走之后,就再没人见到他。

    案件查到这里,董父算是嫌疑最大。偏董家有个下人偷偷跟衙役举报,说两人争执的那晚,他看到董父半夜里在后院刨坑。不知埋的什么。衙役在下人所指的地方一刨,果然发现一具尸体。尸体面容已毁,但身上穿的正是失踪者的衣服。跟尸体埋在一起的还有两匹绸缎,与董父送给那人赔罪的一模一样。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董父被抓进大狱,并于去年后秋问斩,家中钱财尽赔付死者。

    董母身体本就不好,家中忽遭横祸,丈夫含冤而死。董父被斩后没两个月,就病死了。董家钱财除了赔付给死者。还打点衙门,四处求爷爷告奶奶,陆续花了个底朝天。董母生病加办丧事,无钱支应。亲戚早已躲得远远的,董岩只得卖了家中房屋,在城西赁了个小院带着董方居住。

    而这一连串的打击,哪里是一直被护在父母羽翼之下的董岩所能支撑的?葬完母亲把妹妹安顿好,他自己也病倒了。房东怕董岩死在自己宅子里,把兄妹俩赶了出来。董方只得带着哥哥到了这么个被人遗弃的破旧处所,百般无奈之下,又想出手偷钱给哥哥看病,才遇上了夏衿和那年轻人。

    听完董岩的话。夏衿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董家兄妹俩的经历,勾起了她深埋在心底里的回忆。

    前世,在十八岁以前。她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她在国内跟着爷爷学医,父母在国外的大学里作科研。却不想父亲研制出来的科研成果引起了一同行的忌恨,一系列的阴谋在父母身边展开,终使她的父亲遭黑势力枪击,母亲受辱而死。爷爷本就年高,听到噩耗心脏病发作而辞世。

    她埋葬了爷爷。就独身去了美国,暗中调查此事。终于让陷害她父母的凶手死在她的枪下。从此,背负人命的她浪迹天涯,最后成了外号被称为“野狼”的国际雇佣兵团的医生。

    董家兄妹的经历,与她何曾相似。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难受,问董岩道:“如今,你们有什么打算?”

    董家兄妹对视一眼。

    董方咬咬唇,没有说话。她自然一切都听哥哥的。

    董岩沉吟片刻,道:“不管怎么说,总得活下去。我爹娘不在了,我这做哥哥的,总不能让妹……我弟弟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果夏公子家里要买下人,我愿跟随在夏公子身边。如果夏家不需添置下人,夏公子有相熟的正经人家,是否帮着我介绍介绍?我兄……兄弟俩感激不尽。”

    说完他抹了抹额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夏衿。

    刚才差点说漏嘴,他很担心夏衿听出什么来。董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恢复女子身份,怕是要引出祸端。他现在没有任何力量,还不能好好保护妹妹。

    董岩极力遮掩,夏衿自然不会戳穿董方的身份。而且她怀疑,董方的方不是方圆的“方”,而应该是芬芳的“芳”才对。不过,董方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跟她都没有多大关系。

    她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卖身为仆?”

    董岩点点头,又补充道:“我一人卖身为仆即可,我……我弟弟不卖!”

    “哥!”董方听得哥哥要卖自己,却不卖她,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卖身为仆,每月有月例银子,养活你弟弟一人不是问题。”夏衿道,“不过你想过没有,卖身为仆后,你是要住在主家的。你弟弟一个人住在外面,你可放心?”

    “这……”董岩有些傻眼。

    他只想着不让妹妹受委曲。

    如果董方卖身为奴,以后想要嫁个平头百姓都成问题,唯一的出路就是做小妾,否则只能由主人配个小子,生下的儿女都是奴仆。左右都不是好结局。而留在外面,过两年待她长大,择个好人家嫁了,他也算得对得住死去的父母。

    他却是没想过董方这两年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

    “那……那怎么办?”他挠挠头。

    “哥,我跟你一起卖身为奴。”董方道。她不愿意哥哥一个人做牺牲。

    “那不行!”董岩拒绝得斩钉截铁。

    夏衿见这兄妹俩互相争论,坐在一旁边静静地没有说话。

    其实解决这问题很简单。董岩签了卖身契后,只要她把他派到新开的食肆做事,他就能跟董方在一起,不必跟在她或夏祁身边,或是被圈在夏家老宅里没办法动弹。

    但这话,她不打算现在说。

    董岩虽识几个字,出身商家,但有几分经营头脑,还得两说;董父性情冲动易怒,董岩性情如何,还得再看看。最重要的是,董岩原来的家境比夏家还要好,他又是董家唯一的男丁,受宠得很,虽遭厄运,心里的傲气却还在。如果一开始就把他派到食肆去,让他觉得她是靠他董岩才办起的食肆,以后怕是会不甘屈于她之下。

    只有确定他确实有这份能力,适合行商,再花些功夫把他的傲气磨掉,显几分本事让他服气,签下卖身的死契,她才能放心用他。

    不是谁都能成为她夏衿的手下的,即使他们跟她有着相同的经历。

    “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先回去了。”她站了起来。

    董岩和董方立刻住了嘴。

    董岩不安地站了起来,张嘴踌躇了片刻,似乎想要问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问,有些受伤地抿着嘴站在那里。

    董方咬咬嘴唇,望向夏衿,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衿自然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对董岩道:“我家是个小门小户,而且现在还被大宅那边分了出来,现在住在城西一个小院里。这样的主家,也不知你看不看得上。你先好好斟酌一晚,想好了,明天我再来时,咱们再签身契。”

    说完她看了董方一眼:“董方这里你不必担心。到时候董方可以跟着一起住到我家去,我家可以聘她做事,不用签卖身契。”

    说着,也不等董家兄妹有什么表示,她便出了门。

    回到家里,舒氏已回来了。夏衿避过下人,悄悄到西厢后窗时,看到菖蒲正在屋子里一个劲地在原地打转,显得等急了。为防菖蒲被吓忽然惊叫出声,她轻敲了一下窗户,待菖蒲看过来时,一个纵身跳进了屋里。

    “姑娘,你怎么这时才回来?可急死奴婢了。”菖蒲跑过来嗔道。

    “没人来问吧?”夏衿望望门外。

    “怎么没有?太太一回来就起问你,奴婢说你睡了。太太不放心,进来看了一回,见少爷躺在床上,摸摸头没有发烧,才放心离去。”

    说到这里,她朝外呶了呶嘴:“太太又问起少爷,紫苏姐姐说少爷正在看书。太太怕打扰他,才搪塞过去。”

    “辛苦了。”夏衿拍拍她,直接进了里屋。

    夏祁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瞪她。夏衿哪里理他?拿着衣服又去了另一间屋子,在菖蒲伺候下换了装束。

    “姑娘,你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菖蒲道。

    相处这些时日,她也知道了夏衿的性子。只要忠心,什么都好说。因此她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偶尔也敢在夏衿面前开句玩笑,或说些劝谏的话。

    “嗯,你说的对。”夏衿点头,“找个机会,我会跟我娘好好说一说,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菖蒲也只是随口一劝,不巴望自家姑娘能听进去。毕竟这么久以来,姑娘都瞒着太太。现在老爷呆在罗府前途未卜,太太心烦意乱,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却不想姑娘却决定在这时跟太太摊牌。

    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心里不安起来,试探着道:“现在说,似乎不是时候。要不,等老爷回来你再跟太太说?”

    夏衿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道:“没事,我自有分寸。”

    收拾妥当,又将夏祁换回男装放了出去,夏衿便去找舒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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