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一个把全身都裹在黑色绣花斗篷里的人影从吱呀作响的门里探出了身,四处瞅了几眼,见四下里无人,便赶紧闪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吱吱呀呀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人影出门良久,那个站在门口相送的佳人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了身。她正要关门,却发现自己的身前突然多了五个黑影,当即就是一声惊愕的娇呼。

    “月姑娘,莫慌,我们也算得上旧相识了,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候涛掩饰住自己的幸灾乐祸,不紧不慢地道。

    当然,候涛是故意带着几人突然出现在了月如水的面前,为的就是吓她一下。一是为了发泄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二则是为那素未蒙面的文美公主打抱不平,想到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毁在了面前这个女子的手里,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月如水听到说话的人声并不含一丝阴森的鬼气,略微定了定神,细眼打量了一下来人,随即又惊又喜地道:“恩人仙师!”

    认出来人,月如水赶紧毕恭毕敬地把几人让进了房中,让几人落了座,又慌忙给几人端茶倒水,准备果品点心。

    见到月如水这副殷勤忙碌的样子,候涛心中的怒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哪还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样子,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毫无正经的嬉皮笑脸,他转过头向风无尘小声道:“色狼,怎么样?是不是可以疗你的情伤?”

    “又是一个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之人,有什么好?”风无尘没好气地道。

    听候涛讲了王慎微与文美公主的故事,风无尘对这个月如水一点好感都没有。

    候涛的声音小,风无尘的声音可不小,正端着玉露酥过来的月如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候涛赶紧装作风无尘骂的是一个不在场的人,出言掩饰道:“谁说不是,他实在是太过分了,下次让我见到他,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又转头向月如水道:“月姑娘,你不用忙活了,这些东西我们在长春楼都已经吃饱了!”

    月如水面有愧色地道:“小女子着实怠慢了恩公几人,不巧昨晚有事来到了这里,想是定然恩公几人久等……”

    “有什么事?不就是勾人家的汉子吗?”风无尘冷笑道。

    自打他再次被花瑶欺骗后,他对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都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成见。

    “色狼,乱说什么!”候涛赶紧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这边的火还没灭,那边的火又起。

    话音未落,只听欧阳高认真地道:“他没有胡说,她确实是在勾搭文美公主的汉子。”

    “你们,你们俩……”候涛真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一旁面色羞红的月如水,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道:“恩公,小女子求你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风无尘正想说“做婊子还想立牌坊啊?”可是一看到地上佳人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心下一软,硬生生把舌头尖、喉咙眼的话又给咽到了肚里。

    候涛站起身来要去扶,却被白书一脚踢在了腿弯上,当下腿一软,又跌坐在了凳子上。

    “小女子不是怕自己会怎么样,只是怕害了王公子,王公子本没什么过错,都是我千方百计地让他来这里同奴家谈诗说词……”

    “都是一丘之貉!”白书没好气地道,“那个王慎微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候涛见白书都是这么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心中顿生无力之感,只能冲风动使了个眼色,风动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月如水扶到了圆凳之上。

    “你们真当王公子与那秦红沙就是外界传闻的那般夫唱妇随天造地设的一对?”听到白书出言侮辱王慎微,月如水脸上的柔弱顿消,登时便多了几分冷冽,“你们可知王公子的痛苦?”

    “他从食不果腹的寒酸书生靠着文美公主一跃成了高高在上的驸马爷,每年受两千多石的禄米,父亲也被封为兵马指挥使,以后儿子也可以世袭成为锦衣卫指挥,他有什么好痛苦的?”风无尘没好气地道。

    月如水冷笑一声道:“好一个表面风光的高官厚禄!”

    又道:“小女子斗胆问一句,几位公子可知‘试婚公主’?”

    “这也是一个公主吗?”候涛有些好奇地道。

    “恩公,这并不是公主,而是公主身边的婢女,之所以被称为试婚公主,是因为在皇帝决定把公主下嫁前会先让这婢女与那男子共度一夜春宵,试那男子的货色……”

    “还有这等好事!那王慎微不就可以享受齐人之福了吗?”候涛一脸坏笑地道。

    见到候涛这个样子,月如水不由得面皮一红:“这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是好事,可是对王公子来说却是奇耻大辱,王公子虽贫却也有傲骨,一直严守孔孟之道,怎能容忍这种像被挑牲口一样挑来挑去。”

    “起初王公子宁死不从,可又禁不住秦红沙的含泪相求,最终却也只能干了自己所不齿之事!这其中的心酸又有多少人能知呢!”

    “你们想象中的夫唱妇随也是全然不存在的,他们虽然名为夫妻,实则为君臣,王公子每次见了秦红沙都要下跪,秦红沙坐着他只能站着,而且秦红沙不召见他也不能出现。”

    “刚正不阿的王公子在府里还被秦红沙的那个恶奴,嫌贫爱富的梁嬷嬷,百般刁难,经常到皇后那里嚼舌头说王公子是个下流淫贱的胚子,日日缠着公主召见做那床第之事。皇后大怒,把此事告知了皇上,皇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怒叱了王公子,还杖责了他。这件事虽然市井小民还不知,可王公子早就成了达官贵人口里的笑话了!”

    “一向知书达理的王公子就这样蒙受了不白之冤,从此,他一个月也不敢见那秦红沙一面!”

    “这也就罢了,自己受点委屈王公子还能接受。可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父母亲也得跟着自己受委屈。”

    “王公子的父母亲也得给秦红沙下跪请安,一天早晚两次,而这秦红沙每次也都是坦然处之,从来没有任何的不安表示。而且,这秦红沙还十分看不上王公子的父母亲,整日对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话向来都是阴阳怪气的。”

    “所以,忍无可忍的王慎微也就只能找你谈情说爱了?”白书的面上是十分的不信。

    “不是王公子找的我,是我主动找的王公子,自那次斗文中输了王公子,我便怎么也忘不了他了,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有这聚在一起谈诗说词的机会!”月如水叹了一口气道。

    “只是谈诗说词吗?”

    月如水面色一窒,随即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对我说的又八九分不信,你们心中早就认定我是拆散那天成佳偶的淫贱女子,小女子我多说无益,诸位想必都和恩人一样是高深莫测的仙师,进入驸马府对诸位定然也没有一点困难。”

    “诸位既然不信小女子的话,大可潜进驸马府待上个两三日一看究竟,到时你们就会知道谁才是下作的淫贱女子!”

    “好,我们定会去驸马府看个究竟,倒要看看谁是下作之人!”白书冷哼一声道。

    见到白书这个样子,其余四人不禁一愣。几人想不明白,素来好脾气的白书怎么今日突然变得这么火爆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白书就已经愤然离席了,几人匆匆跟了上去,只留下候涛在后面善后。

    此时的候涛真是欲哭无泪,本来是想带风无尘过来散散心,顺便让善解人意又貌美如花的月如水开导开导风无尘。不曾想事情竟然发展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差点直接在桌子上动手!

    要是候涛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结果,打死他也不带这几人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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