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黄诚开始改变自己的做事方法,并研究起在东南很有影响力的阳明心学。

    而此时王阳明的心学已经分为几大流派,在市民中最有名的是王艮的泰州学派,黄诚研究的便是泰州学派。

    泰州学派虽在市井中颇有名气,但却不被朝廷所容,概因其思想比较极端,当然这种极端是对于当权者来说。王艮作为泰州学派的创始人,最重要的思想便是“格物”之说,他认为“吾身是个矩,天下国家是个方”,“身是本,天下国家是末”,“格物必先正己”,“本治而末治,正己而物正”,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正人必先正己,所有人都不例外,包括当权者。这与当时士大夫阶层要求百姓“正己”而自己却为所欲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故泰州学派的思想不被当权者所容。

    黄诚从泰州学派的思想中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无法让自己的治下民众致富,自然条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像自己一样的为官者出了问题。

    这些是黄诚告诉陈华清的,当时陈华清听了还很感慨:“官场崩坏,为官者不坑害百姓已是善政,领百姓致富想都不用想。”

    但真正令黄诚辞官的是他接触到了一个人的学说,那个人是李贽,这个人是个异类,被万历皇帝斥为异端的人,在他死后,朝廷将他的作品全部烧毁,并下诏:“尽行烧毁,不得留存!”可令朝廷想不到的是,越是想禁止的东西,它就越禁不住,李贽的作品在一些私密的圈子里仍旧流传,纵然批判的人占大多数,但李贽的思想仍旧流传开了。

    而黄诚就在偶然的机会下从江南的同窗那儿得到了一本记录着李贽思想的小册子。黄诚以前也听说过李贽这个人,在京城他是个禁忌,没人敢谈论他,生怕惹上麻烦。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黄诚打开了小册子,第一句话就是“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说实话,这句话吓到了黄诚,让黄诚差点把小册子给扔了。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让黄诚根本没法接受“无父无君”的观点。

    在静了两天心后,黄诚打开小册子,跳过了第一句话,直接看后面的内容。“当士人,实多恶也,而专谈至仁无恶;实偏私所好也,而专谈泛爱博爱;实执定己见也,而专谈不可自是。”“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这些话引起了黄诚的共鸣,现如今当官者多为道学先生,满口仁义道德,却不肯俯下身子去看一看民间疾苦。

    这本小册子黄诚整整看了半年,里面有些内容黄诚赞同,有些内容黄诚觉得太过激进,但不管怎样,黄诚是深深被李贽这个人的思想吸引了,甚至产生了一种去江南的想法,去诞生李贽这样人的地方看看。

    当时黄诚比较年轻,有了想法以后便很快付诸行动,更何况由于种棉事件黄诚仕途已终止,故黄诚便辞官,带上自己的积蓄只身赶往江南。

    江南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也是大明最开放的地方。在这里,黄诚见识到了什么是纸醉金迷,什么是挥金如土。在十里秦淮,黄诚见识到了人世间的两种极端,一边是由花魁引起的斗富,上万两银子随随便便就花去了,一边是为了几两银子,穷苦人家的卖儿卖女。

    最后,黄诚来到自己的目的地泰州,在这里,他拜访了很多泰州学派的人,从他们那儿黄诚学到很多东西,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黄诚形成了自己的思想,虽说还未成型,但已有基本的轮廓。

    江南地区虽然富庶,但物价极高,没过几年黄诚便囊中羞涩,不得不回老家四川。等黄诚回四川老家的时候,此时他已三十又五,已不再年轻,在外漂泊多年让他回到老家后把自己的那些思想埋在肚子里,从不往外说半句,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父老乡亲是多么的保守,说出那些话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自己的父老乡亲。

    在老家,黄诚干的是教书先生,倒也自在,直到奢崇明发动叛乱,直到迁徙村民,直到陈华清的到来。

    黄诚一开始跟着陈华清纯粹是报恩之心,但当陈华清在重庆卫设立街道代表、给人们分地后,黄诚感觉到陈华清的行动和自己的思想有很多相似之处,从而更坚定了黄诚追随陈华清。

    而李家婶子的出现和她的表现也改变了黄诚以前的一些观念。在那本李贽的小册子里有这样一段话:“不可止以妇人之见为短也。故谓人有男女则可,未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即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又岂可乎?设使女人其身而男子其见,乐闻正论而知俗语之不足听,乐学出世而知浮世之不足恋,则恐当世男子视之,皆当羞愧流汗,不敢出声矣。”当初黄诚读了这段话后还笑李贽为女人说话,弱了男人的气势。

    但李家婶子扭转了黄诚的观念。李家婶子不是历史上的妇好、花木兰、穆桂英之类的女英雄,让人感觉很遥远,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并且还是在黄诚他手下做事的,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让黄诚认识到女人确实能比男人更强。

    同时,也让黄诚对李家婶子有了兴趣,而这种兴趣很快又转变成一种感情,这让黄诚感到一丝恐惧。要知道,李家婶子是个**,还带着两个孩子,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士大夫妻子的人选。

    黄诚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娶,就是因为自己找不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伴侣。而李家婶子的出现让黄诚有了一丝感觉,但李家婶子的身份又让黄诚不敢再向前一步。

    李家婶子依旧在教黄诚怎么和面,而黄诚在一开始的不适之后也放开了,在李家婶子的指导下和起面来。

    陈华清看着两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李家婶子,本名叫李海茹,很好听的一个名字。说起来,李海茹的年纪在陈华清看来并不大,才二十八九,在后世正是结婚的年龄,而在这,李家婶子已经有两个孩子,并在丈夫死后养着一家老小。

    李海茹本身长得并不丑,细细看去,眉眼很好看,若好好打扮一番,也是个标致的人儿。

    “大人,你要包什么馅的饺子?”孙喜的话打断了陈华清的联想。

    “猪肉大葱。”

    “好,我让他们去做。”

    “孙喜,自己做。”陈华清叫住孙喜。

    “啊?”孙喜哭丧着脸,说真心话他一点都不想做。

    陈华清看见孙喜那张脸,笑骂道:“啊什么啊,赶紧把手洗了,过来做馅。”

    “是。”孙喜有气无力的回道。

    馅和面做好了,众人开始包饺子。在包饺子时,陈华清提议道:“把银锞子包到饺子里,谁吃到算谁的,大家说好不好?”

    “好。”整个伙房所有的人都赞同道。

    “不过”,陈华清的话让人安静下来,“这银锞子不能白白被人拿走,吃到它的人要为所有人表演个节目。”

    听到这话士兵们傻眼了,表演这个东西可不是人人都会。

    孙喜在旁边笑嘻嘻的问道:“大人,若是你吃到银锞子呢?”

    陈华清瞪了孙喜一眼,说道:“每个人都一样,谁吃到谁表演,我也一样!”

    陈华清的话引爆了气氛,众人欢呼起来。

    黄诚看着伙房内的场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低语道:“有张有弛,掌控人心之道。”

    而朱胜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目瞪口呆,这陈华清身为千户,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份了吧。

    包好饺子后,陈华清让李家婶子安排女人们去煮,自己则带着士兵们往卫所军营房前的空地搬桌子、凳子,并让人找一些柴或是大块的煤炭堆火炉子。

    等煮好饺子,已经到晚上了。李家婶子她们包的饺子有很多,卫所军两个连的士兵根本吃不完,陈华清便给前来帮忙包饺子的每个人一大盘饺子,算是感谢她们的帮忙。

    陈华清那一桌坐的除了陈华清外,还有黄诚、孙喜、朱胜和营长廖永锡,廖永锡是目前留守军营最大的军官了。

    “来来来,都尝尝我包的饺子。”

    “嗯,好吃!”孙喜最先赞道。

    “确实好吃!没想到华清老弟还有这一手。”朱胜也赞道。

    陈华清也夹起一个饺子吃起来,还没尝到味,就咬到一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银锞子。

    桌上的其余四人看着陈华清手上的银锞子,都露出笑容。

    不知那个桌上的士兵看到了,大喊了一声:“大人吃到银锞子了!”

    很快,陈华清那桌就围了一堆人。

    孙喜又起哄道:“大人,来一个!”

    “大人,来一个!”

    “大人,来一个!”

    ……

    整个军营响成一片。

    陈华清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大声说道:“都给我坐好了,我说了表演肯定会表演的。”

    等众人都坐下后,陈华清走到场中央,清了清嗓子,说道:“说实话,我也不会什么,但兄弟们要求了,我就给大家表演一个。提前说好啊,唱得不好可不要笑。”

    “好!”一片叫好声。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训练把营归……”这是陈华清在大学军训期间学的军旅歌,调子轻快,十分容易上口。当然,里面的一些词被陈华清给改了。

    陈华清的表演博得了一片掌声,有他的开头,其他吃到银锞子的士兵也上台表演,有唱秦梆子的,有唱民歌的,还有耍武术的。到了后来,连没吃到银锞子的士兵也上台表演,整个晚上军营里的笑声都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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