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安全组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好像用刀就能切开一样,以至于每个成员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音引起注意,让两位长官不悦。

    谁也没能想到,十拿九稳的抓捕行动,让引进门的鳖跑了。这下倒好,瓮中捉鳖不成,反而引狼入室。不错,刚才的突袭很完美,但却毫无意义,因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曹军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大厅,身上的水还来不及擦拭,水滴到地上形成不规则的水痕。早曼哈特跑掉后,他就被召回到安全组。上头想弄清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而对讲机里讲不明白,只好让他亲自跑来一趟。

    面对着安全组和徐老,曹军也不敢有所隐瞒,站在两人面前一五一十把过程说的清清楚楚,然后低着头暗自咬着牙,右边整个脸颊微微作痛,里面怕是肿了起来。

    老者摘下眼镜,用右手扶着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引狼入室啊......”

    每个人都知道老者这句话的严重性。那个曼哈特刚刚在众人面前展现出的凶悍、狡猾和绝非一般人能有的能力,意外着他至少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把这种人留在金陵市,如同鱼刺卡在喉咙上,让人越发难受。而这么一个人,在秋元节前夕进入金陵,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还不算,最为要命的就是,这头野狼,可以说是安全组亲自请来的,这个责任要是追究下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已经派人沿途搜查。”曹军小心翼翼补充一句,希望能转移一下自己失职的罪过。

    张敬铁青着脸,把纸扇扔到桌上:“这点人有什么用!沿途三十多公里,你知道有多长?去把能叫来的警力都给调出来,把沿途店铺都封闭,快去给我找!”

    “张敬,这纸扇可不是用来扔的啊。”老者抬起手掌,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告诉张敬把性子给压下去,“刚刚把西街封闭,就已经有些坏了规矩。要是这次挨家挨户的封,整个金陵市都会发生骚动——更不要说那些人了。”老者向上指了指,不再言语。

    张敬还要争辩:“徐老不闻其事,还不太清楚!这十个人是最后一批入城的,根据之前的情报,他们早已经有多数人隐藏在了城里。若不能尽快搞清这个组织的意图,徐老!怕是要大祸临头!”

    他的语气近乎于无礼。然而老者并未动怒,他伸出一根指头朝东南方向的地图上点了点——那边是省厅的所在:“我没说置之不理,但是公然搜捕只会落下把柄,不可,不能给那位徒添烦恼哪。”

    一听到老者提及“那位”,张敬眼神黯淡下来。他拿起纸扇,放在手上,沉吟片刻后,旋即又爆发出更加炙热的光:“既然徐老认为台面上不能动,那我要是调遣少量的精锐,又如何呢?”

    对于张敬突如其来的建议,老者重新戴上眼镜,似乎犹豫不决。

    曹军听到此处,急忙抬起头,向前走了一步,大声道:“我知道我犯下大错,不求原谅,只求能亲自抓人,只要能为我兄弟报仇!”今日的过错,可以说把他半个军旅生涯破坏大半,如今不打出血亲复仇的牌,只怕日后都不会在有立下大功的机会。

    老者和青年同时却同时摇了摇头。

    这金陵市住着九百多万人,从省机关到各种宗教,各种势力纵横交错,相互纠葛,是一个不分明暗的复杂漩涡。曹军一个月前才来到金陵,在安全组任职。让他执行任务没有问题,指望他在城里穿梭找人,太过为难。

    安全组汇集着整个省内的各个精英,擅长金融的老韦、过目不忘熟悉本地的老马、凶悍的特警、还有深谙敌情的外国情报员——可即使缺少一个能游走在黑白分界线、嗅觉灵敏的老猎犬。

    本来王念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他已经殉职了。曹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双目一红,一拳砸在墙上,墙面上竟有丝丝灰尘脱落。

    沉默片刻,老者站了起来,拿起衣服穿好,又把帽子也戴好。张敬一愣,连忙问老者要去哪里。老者叹息道:“这个事瞒不了多久,我去省厅一趟,拖延些时间。在这个期间,张敬你还是赶快想出办法,弥补先前的过错,不然的话......”老者白眉一垂,没有再说出口。

    张敬肩膀微微垂下,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鄙夷起来。这个老家伙滑不溜秋的,一看到事情办砸,就急忙找到理由跑开,说什么弥补先前的过错,这个意思难道是责任在自己?他一点错都没有?这时候不肯再决定任何事情,分明是把自己,隔开远远的——也罢,这样也省得自己束手束脚。

    此时一刻值千金,他没有太多闲工夫搞内讧。

    青年礼貌性的把老者送出仓库外,然后急忙跑回到大厅,神色轻松了不少。他严厉地看了一眼曹军,“非常之时,你的错等日后再说。接下来不要再有任何懈怠!”

    曹军面色严肃起来,急忙退到一边不再说话。他知道,那位姓徐的毕竟只是挂名,真正掌握在安全组权力的人,是眼前的这位叫张敬的年轻人。别看这位长官年纪轻轻,手段犀利果断,杀伐坚决,整个安全组不听话的人现在都过的不尽人意。

    说完话,张敬用力锤了锤桌子,把各部的部长叫了过来:“把你们现在觉得最好的人员告诉我——一定要最好的!”

    大厅里几位部长个个陷入沉思。每一个敢吭声。距离秋元节最热闹的时间也不过只剩下四十九个小时,在此之前要找到曼哈特,揪出隐藏在城里的恐怖分子,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做事要做的好,不仅要认真,还要会挑活。这件事,做好了得不到什么好处。干差了,哼哼,搞不好就成了替罪羊,推荐人也要倒大霉。

    张敬看到自己手下人个个畏畏缩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开口训斥,忽然他目光一聚,看到那个一千多度近视眼的马部长犹犹豫豫抬起手。他知道这个人叫马小奎,本来是交通部的,对金陵的地形甚为了解,还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被挖来安全组当信息部部长,就是紧张的时候说话有些结巴。张敬下巴一抬,示意他说话。

    举手的马小奎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我我我有一个人选,不知道您觉得合不合适。”

    “说!”

    “他是我的朋友,叫......叫叫时......时陆。以前在边疆部队做过连长,后来回到金陵,在局里担任刑侦组组长十年。或许他适合张组长你......“

    “嗯?”张敬眼睛微微一眯。

    这简历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但仔细琢磨有不一般。刑侦组是金陵市仅次于局长的存在,负责侦破各类刑事案件。一个刚刚退伍的老兵,居然一下子当上了刑侦组组长,这本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官职,却被一个人干了。况且当上的,还是这势力交错的金陵市。怕是没有本事的,可吃不了这碗饭。

    这样一想,张敬忽然对其产生了兴趣:“他人在哪?”

    “这......这个,他三年前犯了事,现在还在金陵市监狱里,快要被枪毙了。”

    马小奎仔细斟酌了字词,后来一想,自己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就直接说了出来。周围人一听,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这马部长是不是脑子也结巴了,怎么推荐了一个死囚?这不是触长官眉头吗?

    谁知道张敬面无表情:“我要的是有本事的人——我就问你,他是不是最好的人选?”

    马小奎连忙回答道:“整个金陵,无出其右!”

    一个本子从半空中划过,马小奎等到本子打到脸上才连忙去接。张敬道:“开我车。一个小时之内带过来,我要在这里见到他。”

    马小奎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长官的意思。他把本子塞到自己口袋里,匆匆忙忙跑出大厅,心里想着,自己看不太清,会不会撞到别人。

    张敬关顾四周,发现其他人还在面面相觑,不由发怒道:“看什么!还不马上去给我查!所以沿河途中的所有录像,运货商品的信息,各处的情报,马上给我彻查一遍,快!”

    安全组的所有人纷纷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埋头工作。大厅又陷入了忙碌,张敬似乎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伟鸿,你去局里一趟,把时陆的信息调过来。”

    一名年轻的警员,飞奔而出。

    张敬抬头看着头上的时钟,时间仍然从容不迫的流逝,从未改变。

    光秃秃的大地,到处都是干枯的树木,还有一丝腥味。

    无数黑影从眼前出现,冷冽的寒风吹到脸上,一丝伤口从脸上慢慢裂开。黑云密布,遮盖住了阳光,也盖住了自由。

    他打起精神慢慢爬了起来,直起身子,想要用满是鲜血的手抽出短刀,愤怒地大声示警。地上、树木边,躺着一摊摊尸体,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予他回应。唯有最后一片还未飘落的叶子,还在随风而摆,然后断裂,飘向远方。

    咚咚咚!敌人的进攻号角又一次吹起,子弹如雨点射向眼前。这一次,只有自己了......

    时陆猛地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在边疆,而是在金陵市监狱待着。时陆缓缓起身,双眼无神盯着大门看,一时间思绪纷飞。

    时陆缓过神来,抬起眼皮,看到有人正打开牢门。牢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监狱长;还有一个身材矮小,浑身圆滚滚,满脸胡渣的男人,眼神关切。

    “马小奎?”时陆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言语之中,没有丝毫感情。

    马小奎知道他误会了,连忙冲监狱长笑了起来:“麻烦开一下门。”

    监狱长皱着眉头,看到马小奎手上的证件好,这才勉为其难的掏出卡片,刷卡。

    随着一声“滴”牢门自动打开,马小奎走进牢里,向他点了点头,“有人要见你。”

    时陆从床上下来,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浑身结实,让人有一种视觉差异,好像他很高大一样。平头则让额头更加微凸,下有两道浓眉挂在眼睛上。他伸了一个懒腰,环顾四周问道:“嗯?”

    时陆一脸诧异,他还以为马小奎是来给自己送终的。没想到他还能有这等神通,从牢里捞人?

    马小奎急的直结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是让监狱长快把文件拿过来。很快,监狱长拿到一份文件,需要马小奎签字。时陆瞥眼看去,就知道这是移调犯罪的文书。时陆心里疑惑重重,要知道,只是移调的话,可是要戴手铐的。不过他知道此时还不是问话的时候,唯有保持沉默。

    马小奎拿着笔随便画了几笔,然后在一干人等直视下,拉着时陆走出监狱。回到外面,月光洒在自己身上,时陆向前踏了一步,闭着眼感受风的气息,心中浮现几许感慨。

    这一步,便是阴阳两隔。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结束,没成想在黄泉路上走了一圈,又莫名其妙回来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陆还不知道。但是能多看一眼这月光,也算是值了!

    时陆来到水龙头旁,在众人的目光下扭开,水从时陆满是硬茧的双手上流淌下去。时陆从旁边拿了一个塑料桶,这似乎不合规矩,但周围的狱警们都远远站开。他接满一桶水,高举着浇到头上,让他打了一个十分爽快的冷战,一扫之前在监狱里的污秽与萎靡。

    时陆把水桶放在嘴巴,大口喝了一口。搁下水桶,双手在头发上梳了一遍,水顺着头发滴落在身上,浑身隐隐散发着杀戮的气势。眉间很深的疤痕,在月光下极为凶悍。

    “好久不见!”他举起拳头,用力在天空中一挥。霎那间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同魔鬼一样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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