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一时被安亲王病重的阴云笼罩,人人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皇帝的霉头,失了性命。

    水湛眼睁睁的看着雨村在自己面前咽了气,只觉怒气上冲,恨不得令天下人都为雨村陪葬。

    “啊!——”水湛抱着头大声嘶吼,仿佛这样便能够舒缓了心中痛失一块的痛楚与寂寞空荡,血红色的眼睛瞪视着前方的的空地,忽然间起身,就要往殿外冲。

    旁边刘声芳、苏培盛等人见皇帝情况不对,想要上前去阻止,却又恐惧皇帝此刻一身的戾气,不敢近前,正在这时,文觉和尚从门外走进来。

    “圣上且慢,安王爷还有救!”

    水湛紧紧地盯着文觉,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片刻间却被他自己压下,以为方才是刘声芳误诊,雨村一定还没死!转身扑到龙榻之前,水湛颤抖着捉起雨村的手腕。

    没有!

    “文觉,你胆敢欺瞒于朕!”这一刻,水湛仿佛化身为凶神,文觉不由得后退一步。

    很缓过神来,文觉和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陛下,文觉为圣上替身,荣辱与共,如何敢欺瞒陛下,还请陛下冷静下来,听贫僧一言!”

    仿佛忍耐着什么,水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在雨村床前坐了下来,对文觉道:“讲!”

    文觉心中松了一口气,道:“贫僧夜观天象,安亲王此行虽然凶险,却并死相,吾以四象八卦推算之,安王爷似只是魂魄离体,并未入轮回,这紫禁城正中的xx殿乃安亲王生机所在,不若移王爷玉体于xx殿,或有一丝生机。”

    xx殿因位于紫禁城正中央,乃x朝龙脉所在之处,一向是用于祭祀所用,从不容闲杂人等踏足,从另外一个程度上来说也是紫禁城中的一处禁地了。

    “倒是个清净地方。”水湛喃喃道,没有想到此处是x朝禁地,倒是先想到是个清净地方,不会打搅到雨村休息。

    “来人!摆驾xx殿!”水湛命令,转身亲自把雨村从御榻上抱起,往殿外走去。

    xx殿离乾清宫并不远,再加上水湛心急如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到达了xx殿。文觉和尚一番推算,将雨村的身体放到了供奉着x朝祖宗牌位的大殿正后方的后殿当中。这文觉和尚当真是有两把刷子,在雨村身前念了一段经文之后,雨村原本青白的面色竟然渐渐红润了起来,刘声芳见状也顾不上惧怕皇帝了,连忙抓起安亲王的手腕,脉搏虽然微弱,却是真真切切的跳动了起来!

    惊喜之下,跪倒在地,道:“恭喜圣上,安亲王回来了!”

    水湛闻言,大喜,道:“文觉,今日之事,朕记下了!照你看来,安亲王何时能够醒来!”

    文觉闻言,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一下,道:“禀圣上,恐非人力所能为!”

    面上的喜色慢慢退去,水湛握着雨村渐渐仍旧温热柔软的手,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水湛此处这么大的动静,宫里面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不是连很久不问政事的太上皇都谴人来问,听了回禀之后,只吩咐好好照顾安亲王,并没有多说什么。这宫里头大的b都没有说什么话,加上水湛积威已久,倒是没有人敢再蹦跶。

    甚至像是李卫这样子忠心为主,又按照常理出牌的,和刘墨林他们一整顿合计,竟然从长白山天池底下挖过来一整块千年寒玉,日夜兼程的送了过来,水湛收到了也只骂了李卫一顿劳民伤财,却没做任何惩罚,命人在那寒玉床上铺了锦被,亲自将雨村抱了上去。

    这边水湛为雨村伤心伤情,那雨村剩下的这两魂六魄却是去了何处呢?话说这日贾政从工部下班回家,偶听得旁边同事言自家的小孙子三岁便能一字不落的背诵那《三字经》了,贾政闻言心中想起自己家里那个孽障似乎也是这个年纪便在贵妃娘娘的下会背诵《三字经》了,当日自己还十分高兴,道是后继有人了,谁料到那孽障竟然越长大越回去,镇日里只知在那脂粉堆里头厮混。

    前两天问起家学的先生贾代儒,道是宝玉专能做对,虽不喜读,有些歪才,倒是没说他正经的学问如何了,便有心要考校考校宝玉,这县试的日子又到了,想宝玉也读了不少年的了,也该去考试考个功名了,以荣国府的势力,为宝玉捐个功名自然是不难的,可贾政是个如何心气高傲的人呢,他一辈子身上没有功名,不管是多么的努力做事,终究是让人看不起的,还不得不带着个荫生的名头,没来由的被那些正经一步步考上来的人戳脊梁骨。

    贾政虽然不是个慈父,可终究是在乎自己孩子的,不愿意宝玉将来和他一样,走这条荫生的路子,有心想他一步步金榜题名,不为荣国府的将来,也为宝玉自己的将来!

    如今家中的女孩子们都去上学去了,这个孽障竟然连女孩儿都不如吗?贾政想着回去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宝玉!

    这样想着,贾政一回到家中,便打发小厮去叫宝玉过来,宝玉因姐妹们都不在家,聊得紧,从学上回来,便一歪头在榻上睡觉,此时听闻自己老子叫他,吓了一身冷汗,一边磨磨蹭蹭的收拾,一边问那小厮父亲今日心情如何。

    那小厮知道这宝二爷怕自己老子像猫见了老鼠,遂笑道:“二爷,老爷您还不知道吗?一天到晚也就那个样子,您还是些穿了衣服,去晚了叫老爷等急了,好心情也变差了!”

    宝玉闻言,果然加了速度,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宝玉到时,贾政手里正拿着一本《左传》在看,见宝玉过来,只略睁了睁眼,道:“这几日我没管你,可算是放了羊了!顽的可高兴!”

    宝玉闻言,身上一哆嗦,嗫喏道:“有,有好好读!”

    宝玉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姐妹们在家的日子少了,他可不就是读完就睡,睡了起来接着读吗!

    “哦~”贾政闻言,抬起头去看宝玉,这孽障还从没敢在他面前说好好读过呢,倒不是不敢撒谎,而是怕贾政听了这话考校他。

    正巧看到《左传·曹刿论战》,便开口问道:“齐师伐鲁,战于长勺,鲁庄公将鼓将驰,而曹刿阻之,何也?”

    《左传·曹刿论战》是名篇,贾政用来问宝玉,本就没有存心为难,只做个开头而已。《左传》宝玉曾读过,《曹刿论战》也曾学过,可宝玉一见自己老子便头脑空空,搜肠刮肚,就在脑袋边儿上,可就是想不起来!

    贾政等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见宝玉连这般简单的东西都回答不上来,马上就要翻脸。就在这时,宝玉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清朗如泠泠泉水般的声音,念着:“夫战,勇气也……”

    宝玉此刻也顾不上害怕脑袋里头那个声音了,连忙开口跟着念,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故逐之。”

    贾政闻言点点头,道:“这般简单的,也要想这么久,可见是学的忒不扎实!”

    又道:“所谓士农工商,我朝重农抑商,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贾政知道自己这孽子惯是喜欢些风风月月的事情,若是让他现场作诗,肯定是难不住他,只是对些个所谓的“禄蠡”之道甚为嫌弃,古时有那问“何不食肉糜?”的荒唐皇帝,宝玉虽不知如此,却从小被贾母,王夫人宠的,也差不了多少了,若是贾家当真出了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那当真是要做天下笑柄了!所以贾政问宝玉这么个问题,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的。

    不是只背背四五经就可以了吗?一听老子问自己这个问题,宝玉一下子懵了,不得不说知子莫若父,贾政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宝玉冷汗一时顺着脊梁杆子往下流,若说他一点儿都不知道也不能这般说,只是真让宝玉说出个道道来,还真有难度。

    贾政见宝玉站在那里,也不着急,只慢慢的喝了口茶,等着宝玉说。

    这时候,方才救了宝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农,国之本也……民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蓄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宝玉磕磕巴巴的照着念着,脑袋里头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清朗的声音,生怕父亲能看出什么来。

    “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矣……”

    宝玉慢慢照着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念完,战战兢兢的等待着自己的父亲的评价。

    贾政听完,深深的看了宝玉一眼,道:“恩,还不错,贾太公说你所学尚可,差不多可以去考院试,得个童生的功名了,为父本以为是贾太公给我面子,过分夸奖了你,如今看来倒还算不错,这样,一月后便是院试之期,我托位先生给你去报上名字,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丢了我荣国府的面子仔细你的皮!”

    雨村听了,嗫喏的应了,听闻贾政放行,立刻脚下抹油的跑了!

    这时候,宝玉脑袋里里头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似是叹息的道:“重农抑商之策,乃西汉时不得已之略矣,千百年前之策安可合今日之势!”

    若是常人听到有人在自己脑袋里头说话,不吓个半死也要找个神婆来驱驱鬼,可宝玉这人与常人不同,听闻这声音,不光不怕,还高兴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年好,哈哈,放假了才知道原来工作的时候那不叫忙……︶︿︶唉,长大了太不好了,还是小时候好,过年的时候光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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