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因着废太子水汐的死连着好多天没见着笑面儿,连带着紫禁城外带着整个朝堂都充斥着压抑,王公大臣们不小心谨慎,生怕触了霉头,撞到枪口上。但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雍亲王府中却是波涛汹涌,这些日子因为废太子的死,水湛忙的焦头烂额,几天没联系雨村,这本来也没什么,雨村又不是女人,水湛不必时时刻刻都要知晓他的动态,真正让水湛感到不对劲儿的是圣上忽然间一张圣旨把他囚禁在雍亲王府不得随意出门,而他安插在乾清宫外围的钉子似乎是一夜之间被拔了个干净,这如何不使他坐立不安。

    与此同时,雨村被囚禁在乾清宫的一处偏殿,殿外阳光明媚,透过纸招进来,暖洋洋的,雨村忍不住上前推开户,却没料到正看到圣上一身缟素正转过围廊。

    “哼!你倒是好心情!”圣上哼了一声,从李德手里取过一打折子,扔到雨村身上,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雨村捡起落在地上的奏章,暗黄的卷纸上一条条述了自从他在济南府与水湛相遇之后事情,虽然水湛行事一向缜密,有很多事情没有查到,但这上面所记录的事情,足以证明他与水湛之间的关系不纯。

    以额触地,雨村道:“臣话可说!”

    “你!你……”圣上一见雨村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气是不打一处来,指着雨村半晌说不出话。

    颓然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圣上渐渐平复了气息,道:“贾化,你太令朕失望了,你救过朕的命,又时常随侍朕身边处理朝政,朕是真心把你当子侄看待的,可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臣有负陛下厚爱!”眼前浮现出这几个月来跟在圣上身边的点点滴滴,可以说,圣上待雨村确比一般皇子都要亲厚些。

    “你放心,朕不会杀你!”圣上连看都懒得再看雨村一眼,耷拉着眼皮,道:“这两日,把你关在这乾清宫,朕想了好久,老四是朕属意的继位人选,你是朕看重的臣子,放弃哪个都是在朕的心口子上割肉,你们俩的性子朕知道,都不是那骄奢淫逸的人,这事儿也不是朕一句话说让你们断了就能断了的,可朕也不能任由你和老四这么发展下去!”

    说着,圣上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喝道:“这么做会把你们两个都毁了!就这么空口白话的让你们这辈子再不见面也不现实,这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两个的本事朕还不晓得吗?朕就不信这张纸上写的就是部,这背地里还不知道能有多少事儿呢!把你调外头去,等朕百年之后老四一张调令把你给调回来,朕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

    靠在椅背上,圣上力的道:“朕想好了,就说朕梦见先皇在西天成了佛,朕这做儿子的感念佛恩,有心在佛前侍奉先皇,奈俗世加身,不能尽孝

    ……

    有臣子贾化忠君纯孝,朕特收为义子,于崇福寺代君出家,御赐度牒法器,着即剃度,雍亲王水湛代朕观礼,钦此。”

    李德略显尖细的声音回响在崇福寺略显空旷的大雄宝殿里,大殿里大小和尚立了满大堂,隆重异常。

    出家人不行俗礼,那身披袈裟的方丈并未跪接,只行了佛礼,接下圣旨,供在佛前略低些的台案上。其实宣旨只是个形式,崇福寺方丈早已收到雨村奉旨到崇福寺出家的消息,早准备好了剃度所需一应物品。

    雨村早沐浴熏香,披散了头发,换了那未绑腿的僧衣,立在一旁。

    那主持对在一边观礼的雍亲王水湛略一点头,走到雨村面前,道:“贾大人是圣上替身,非同小可,既是老衲,也不敢做你师父。老衲便代先师收你为弟子,为老衲师弟。”

    说着便指引雨村跪在释迦牟尼佛像前的蒲团上,问雨村道:“汝能依教奉行否?”

    雨村望了一眼旁边立着的水湛一眼,垂眸答:“依教奉行。”

    圣上除了下了圣旨遣雨村代君出家之外,还命水湛在一旁代观礼,至于是让两人见后一面还是另有用意,只有圣上自己知道。

    主持拈了香,以香花奉请诸佛、菩萨及剃度会上寄位诸天、梵释四王、天龙八部、伽蓝主者、土地龙神、护法神王、金刚力士、幽显神祗等,来作剃度的证明人和监坛护卫者。

    雨村起身以世俗礼向北四拜,又向南四拜,辞谢天地、君王、父母、师长“四恩”;再以出家礼端身合掌,至诚作观,闻磐声顶礼十方常住三宝九拜,雨村又朝供奉在释迦牟尼佛前的前任方丈顶礼三拜,合掌长跪。

    主持手持净瓶离座,走到雨村面前,以手沾净瓶中甘露水,洒在雨村头顶。一小沙弥接过主持手中的净瓶,端来供奉在佛前的戒刀。

    主持取过戒刀,拈起雨村发尾的一撮头发,念道:“剃除须发,当愿众生,远离烦恼,究竟寂灭。”

    水湛在一旁,程没有错开一个眼神,他要把这一刻牢牢的记在心里,望着雨村头上那一缕缕青丝坠地,水湛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那一头青丝,曾被自己握在掌心,赞叹云鬓如瀑,也曾与自己的发一夜纠缠,笑称二人像那结发夫妻。而如今,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它们一丝丝落下,坠在地上,雨村身上……

    方丈念着佛偈,剃掉与雨村额头并两髻的青丝,直到只剩下头顶的头发,主持停下刀,又问雨村道:“如今决志出家后,悔退否?”

    雨村望了眼身边落了一地的青丝,一边水湛面表情的脸,脸侧筋肉紧紧的度着,仿佛在忍耐着些什么。微闭了闭眼,雨村张开眼睑,道:“决志出家,后悔退。”

    如此,主持问了三遍,雨村亦答了三遍,一遍遍都如钝钟,一声声敲在水湛胸口。

    待雨村答完,方丈又将剩下的顶髻剃去。

    只觉得头顶一片清凉,雨村起身,抖了抖衣袖,残留在身上的头发根根落地,仿佛抖掉了一世的牵绊,又归于本处,长跪合掌。

    那方丈对雨村道:“师弟,本寺僧众,以‘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德行永延恒,妙本常坚固’排行,师父寂空禅师业已圆寂,老衲法号淳远,你是老衲师弟,便取法号淳明。”

    片刻磬声想起,雨村朝着释迦牟尼像前供奉的寂空禅师灵位拜了三拜,起身立于一旁,又与那寺中僧众,一同唱了佛偈,这剃度礼才算结束。

    剃度礼一结束,那李德一一与那方丈和雨村道了别,这才走到水湛身前,道:“雍王爷,咱们回去罢!”

    李德停了半晌,不见水湛回话,一抬头,只见水湛正死死的盯着雨村背对着他的身影,那眼神似乎是想要将雨村吃进肚里一般,不由得又上前一步,略提高了声音道:“雍王爷,咱们回去吧,圣上还等着咱们复命呢!”

    水湛这才冷冷的看了李德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大雄宝殿。李德被水湛这一眼的气势压的浑身直冒冷汗,半晌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落在了后面,突然之间,李德感觉,就算是贾雨村代君出家崇福寺,水湛也不会如圣上所预想的那样,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断了这份情。

    许是得了圣上吩咐,主持给雨村安排的住处十分清幽,是位于后山之上竹林深处的一处独栋小楼,山脚下一条清溪流过,一座小小的石拱桥跨立其上,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直通小楼,那竹林生长的繁茂,竟有些挡住了石板路,小楼隐匿其中,若隐若现,很是有些禅宗“空山人,水流花开”的境界。

    雨村见了,十分喜欢,连带着心中的抑郁也去了不少。在这小楼里住了几日,这后山竹林中,除了扫撒和送斋菜的小沙弥,几乎人踏足。

    且雨村是圣上替身,地位超然,又是主持名义上的师弟,除了主持,就数雨村辈分高,是以走在寺中,常有那白须如银的老和尚冲他行礼,口称师叔。雨村听了,颇有些尴尬,于是便也不经常在寺内走动。一时之间,雨村在寺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渐渐地,雨村的话渐渐也少了,常常一个多月都不发一言,只每日里抄抄佛经,自己个儿跟自己下棋,赋诗作画。

    许是雨村这里的消息传到了水湛耳朵了,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派人送来了一把七弦琴,触手极轻,指骨轻叩,其声通透,轻拨琴弦,淳淡而又金石之韵,韵长不绝,清远如风中之铎,是一把上好的古琴。从指尖触上琴弦的那一刻,雨村便知道自己离不开它了。

    如此一来,雨村倒是越来越不像个出家人,倒然是个隐士了!

    作者有话要说:恩~这个周末有些忙,本想早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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