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圣旨正式下达,命雨村为博洛河屯(今河北隆化县)县令,跟随四百兵士赶赴河北任职。

    雨村被贬去河北戍边的事传开之后,举朝哗然,雨村虽官职不高,然素日里颇受圣宠,常在御房行走,诸位大臣俱混了个脸熟。被贬的真实原因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对外只雨村行为失当而已。

    七日后清晨,京郊长亭,晨光熹微,大路两旁的柳树枝叶低垂,风吹碧涛,一眼望去,如烟似雾。长亭外聚满了前来送别的亲友的戍边将士的亲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似乎是兵痞子们与雨村这个读人格格不入,又或许是敬重雨村这个未来的上司,兵士们自觉的将亭子下的阴凉让给了雨村。知道雨村被贬,虽不是何原因,那些与雨村相识的泛泛之交为了避嫌都未来送别。此时长亭里来送别的也只有张廷玉,汪绎,沈近思而已。

    远远的望着不远处的朱漆的城墙,渀佛就这一道墙便把雨村与这京城相隔开来,渀佛是两个时空,从此后,京城的纷扰便与雨村暂别了。

    “哈哈,雨村兄,爀要难过,从那吃人的地方出来,该要高兴才是!”汪绎见雨村望着京城的城墙伤感,拍着雨村的肩膀道,“如今你第一个先走了,再不必受那一个个送别知己的心酸,便知足罢!衡臣才是可怜的那一个!”

    雨村闻言,不禁疑惑的望向汪绎和沈近思,道:“玉轮此言何意?”

    汪绎与沈近思对视一眼,相视而笑,道:“过两日我和位山也要离开这京都了。”

    “雨村兄知道,我惯是那性子狂放,不爱受那拘束的,能强忍着在翰林院待了三年,还不是为了那满屋子的绝本孤本,如今也差不多看完了。”汪绎着,又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在这里头呢!也该走了。”

    汪绎虽然的如此轻松,雨村又如何不知这其中的辛酸,只是雨村又怎么会去做那破坏气氛的是事,只是笑着,道:“玉轮退隐后爀忘给化写信,告知地址,知己一场,莫要断了联络才好。”

    又转头对沈近思道:“位山又是何种缘故要离开京城?”

    沈近思笑道:“前日吏部来告知在下临颍县令有缺,过几日便要去赴任,本想着临行前再通知大家,以伤感,却未料到雨村却是比近思先行一步。”

    这样着,亭中气氛一时有些伤感,张廷玉见状,不由的给大家各斟了一杯酒,道:“你们伤感些什么,我这个惨的人还没什么呢!来来,‘劝君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故人’啊!”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皆将酒杯口朝下,示意一滴不剩。

    酒过三巡,酒壶里的酒已不多,那戍边将士中的把总过来跟雨村道时间差不多了,该程了。

    雨村应了那把总,转身对三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雨村便先走了!衡臣,还要劳烦代为照顾小女。”

    张廷玉对雨村道:“雨村放心,廷玉会把英莲当做亲身女儿教养的。”

    这时候喜顺儿过来叫,道马车准备好了。

    雨村对三人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三人还礼,心内怅然。

    只听京城方向有马蹄声渐进,众人往亭外望去,只见一少年骑马飞驰而至,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道:“幸亏还赶得上,却是我来晚了。”

    雨村一见来人,展颜一笑,拱手道:“十三殿下!”

    将马拴在一边的柱子上,十三皇子在雨村右脸已结疤的伤痕上扫了一眼,心中顿时像被尖刀直刺,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痛苦。

    雨村觉察到十三皇子盯在自己右脸伤疤上的视线,不由的微微把脸侧开。

    十三皇子见雨村不自在,连忙把视线移开,从腰间解了酒葫芦,直接举了猛灌一口对雨村道:“我见这兵士已列好了队,便不跟你多了,来,本王敬你一壶,你且安心去,总有一天要去找你再痛的打一架!”

    雨村闻言一笑,接过十三皇子手中的酒壶悬于空中,清澈的酒液从空中划过,落进雨村口中,直到连续的细流变成断断续续的酒珠,直饮尽了后一滴,这才对十三皇子道:“如何?可还满意?”

    十三皇子拊手大笑,道:“满意满意,雨村是痛人。”

    又过去拍着雨村肩膀,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一张纸团和一个小瓶子一样的东西塞进雨村袖中,道:“一路保重!”

    四百兵士整队待发,雨村挥袖转身,惜我往矣,杨柳依依……

    雍亲王府。

    知道今日是雨村离京的日子,水湛跪在佛堂里的佛龛前,手拈着佛珠念经,心头如被小刀一寸寸的剐着,一寸寸染了血的疼,被邬思道一通利害分析拦在府中,出不得门去,不得已,只好一大早派人去把正要出发去给雨村送行的水沐拦下来,好好交代了一番,又塞给他一封写给雨村的信和一瓶伤药,这才放行。

    辰时许,佛堂的门被“哐——”的一脚踢开,水沐冲进来一见水湛正闭着眼睛念经,登时摔了手中的马鞭道: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念经!”

    “放肆!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水湛睁开眼睛喝道。

    “四哥!你知道雨村现在变成什么样儿了吗!”水沐忍不住吼道,又指着佛龛里的佛像道:“它,你整天对着它念经有什么用!”

    邬思道闻讯赶来,听见水沐的怒吼,开口劝道:“十三殿下,王爷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到连去看一眼都不敢?”水沐几乎是语带哽咽的道,“雨村被太子侮辱的时候你不敢出面,拉了五妹去顶缸,所幸雨村没有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雨村差点儿没有被父皇赐死的时候你不敢出面,龟缩在这王府里也就罢了,如今雨村走了,去河北抵御葛尔丹了,连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你竟然连出去为他送行都不敢!你这个懦夫!四哥,你既然连心爱的人都保不住,便莫怪弟弟我不气!”

    “水沐!你什么意思!”水湛从佛龛前站起来对面前语出不逊的弟弟喝道。

    “怎么了!你是能把雨村娶回来还是怎地?难道只能你不放在心上的把着,不让弟弟我稀罕!”水沐冲着水湛吼道。

    “啪——”水湛忍不住一巴掌掴到水沐脸上,道:“好好寻思清楚,你再给我什么胡话!”

    水沐被水湛这一巴掌扇懵了,这才发觉自己都了什么。

    “嗨!这都是些什么事情!”水沐泄气般的坐到地板上,懊恼的抓着头发再不话。

    水湛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弟弟,重跪倒佛龛前,闭上眼睛默念经文,手中佛中承受不住水湛的力量哗啦啦散落在地。水湛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今天雨村所承受的一一还回去!

    既然太子出了这样带头欠款的事情,追缴户部欠款的差事自然是不会再交由太子来办,圣上下旨,着四皇子水湛权处理户部欠款一事,十三皇子水沐从旁协助。

    兄弟两个接到圣旨,刻意把之前的不愉忘了个干净,埋头到户部,晨昏颠倒的查了十来天,终于把百官所欠之数摸了个底儿,仔仔细细的整理清楚,按部门官职记录下来。

    这日,水湛在户部大院儿里召集了出了皇子王公之外所有在户部有欠款的官员,使宣纸把欠债官员的名字,官职,欠款数目清清楚楚的写了,往架子上一贴,端着圣旨于台阶上站了,清了清嗓子,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本王今日召见各位来是所谓何事,本王领了差事,奉旨来查这户部欠款之事,俗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民间是这么回事儿,朝廷上是如此!本王相信大家伙儿饱读诗,肯定比百姓明白事理。如今国库被你们这个借点儿那个挪些,都掏空了!黄河治水舀不出银子,可以去盐商哪里凑些,陕西大旱,有粮仓可以放粮,可我皇宵旰勤政换来的太平盛世,本来国库充盈,是为什么要这样东挪西凑的过日子!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朝廷栋梁!也许有人会想,大家都借了银子,别人不还我还了,岂不冤枉,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们!这次不管是谁,不管借了多少都得把银子还上!不但要还,还要在限期内还上!”

    大臣们听了水湛的话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水湛所的话是不是真的会施行。

    水湛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大臣们,喝道:“安静!成何体统!”

    片刻间,场下鸦雀声,水湛命人将贴着欠款明细的架子抬上来,指着道:“这是本王清查出来的,各位的欠款明细,待会儿众位都过来仔细瞧瞧,如有数目不符的,可以找本王提出来修改,但是,欠款必须还清!”

    语罢,看着底下重又乱哄哄的大臣们,水湛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满脑袋瓜子都是码字码字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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