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不相信。

    那左俊杰好像知道母亲的心思一样。

    “是不是误会,五太太看了这个就知道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方肚兜:“这是表妹给我的定情信物!”

    侥是母亲当家多年,不知道处置过多少突发事件,一时间也神色大变。再看那肚兜,半新不旧的宝蓝色湖绸,盛开的紫玉兰,用粉色丝线勾勒花瓣,都是她喜欢的颜色、花样,惯用的女红手法。

    “你……”母亲再也没办法保持淡定从容,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难道女儿真的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母亲急急地伸手去拿,想看个仔细,辩个真伪,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左俊杰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那么的显眼,那么的刺目,就像在打她的脸。

    母亲羞愤不已,却不敢发作。

    世人都喜欢看热闹,特别是这种热闹。没有的事都会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哪里还经得住左俊杰这样一番折腾。到时候只要有一丝风声透出去,傅家百年的声誉被毁于一旦不说,就是她和母亲的名声也完了,轻则被人耻笑,一辈子低头做人,重则被赶出傅家,没有立足之地……

    可就这样任左俊杰捏拿……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让事态越发得不可收拾。

    母亲伸在半空中的手缩了回来。

    怎么也得敲打敲打他。

    要不然,他还以为五房是好欺负的。

    母亲慢慢地坐了下来:“要是那些姨娘、小妾一喊自己丢了首饰、银两,我就把家里的丫鬟、媳妇子都审一遍,我看,我这太太也不用当了。”毫不客气地赶他,“我正好有话要和令姐说,就不留左公子了!”又警告他,“虽说左公子今非昔比,可这举人告进士的事,我还平生未闻,到时候左公子肯定会闻名遐迩,惊动省京两处的官员。说起来,省京两处的那些官员不是我们家老爷的同科就是曾经的同僚,我们老爷一向为人谦和,要是知道自己因这件事承了故交的情,只怕会雷霆震怒,我寻思着,要不要提前写封信去给我们家老爷解释一番,也免得事到临头我们家老爷责怪我这个做太太的管家不严,行事荒诞!”

    左俊杰额头青筋直冒,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竟然讥笑他如姨娘、小妾……还用他姐姐压他,暗示五老爷和部省的官员都有私交,要坏他的名声……

    他目露凶光。

    母亲看得胆战心惊,却退无可退,只得高声喊着妈妈:“表少爷要走了,你们帮我送送!”声音已隐隐有些发颤。

    槅扇立刻被推开,候在外面的仆妇脚步沉稳鱼贯着地走了进来。

    左俊杰定定地望着母亲。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吭不响,谁说什么都只是附和的五太太竟然有这份定力,倒是自己小瞧了这个女人。看样子,得下点猛药才行!

    “既然五太太觉得这事应该禀五老爷一声,那我就等五老爷的消息好了。”他阴森森地道:“到时候九小姐嫁入我们左家之后,五太太别后悔就是了!”说完,丢下肚兜,“九小姐亲手绣的东西,我手里还有很多,就留给五太太做个念想吧!”然后扬长而去。

    还有很多……

    母亲闻言如遭雷击,在左俊杰面前的强硬很快冰消瓦解,焦灼地吩咐进来的妈妈:“快,快把九小姐和碧波家给我叫过来!”

    碧波家的叫如诗,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父亲的小厮碧波,最得母亲的信任。

    她们一前一后地到了母亲的屋子。

    “关门!”母亲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吩咐身边服侍的,扬手就将一团东西朝她们扔去。

    “你们做的好事!”东西轻飘飘落地,是个半旧的宝蓝色肚兜。

    她们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肚兜上,很快发现了问题。

    “这,这不是我的……怎么会在这里?”她吓了一大跳,心中顿生不妙之感,“出了什么事?”

    碧波家的则满脸狐疑地望着母亲。

    母亲冷“哼”了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她既震惊又委屈,既愤怒又惶恐:“娘,我和那左俊杰连话都没有说过,怎么会有私情?”她跪在了母亲的面前,“傅家虽然称不上钟鸣鼎食,却也不是什么寒门小户。我长这么大,身边何曾断过人?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就是瞒得过您,也瞒不过身边的人。娘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乳娘,可以去问依桐、雨微……”又诅咒发誓,“要是我做出了这等不知廉耻、有辱门庭之事,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自己清清白白的人,被左俊杰这样诬陷,还要当着母亲和碧波家的面辩解,情难以堪。

    她难过地落下泪来。

    “给我站起来好好地说话。”母亲怒视着她,“我来问你,东西是不是你的?”

    傅庭筠语凝,一个“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的东西怎么会到了左俊杰手里?”母亲咄咄逼人,怕人听见而故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你不好好想想这事是谁干,却只知道在这里哭哭啼啼、大嚷大叫,你以后嫁到俞家怎么管家?怎么当主母?我算是白教了你这么多年。”

    “娘!”她愕然地望着母亲,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泪水。

    母亲看得心中一软。

    女儿年纪还小,哪里经历过这些,遇事不免有些慌张,自己对她的要求还是太严厉了。

    “我就是信不过傅家的规矩,难道还信不过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她语气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这个时候,有什么比亲人的信任更让人觉得感动与温暖的呢?

    可为什么她心里的悲伤酸楚始终不能消弥……

    碧波家的早就急得团团转,此时才敢开口说话:“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俞家马上就要派人来商定婚期了,这要是让俞家的人知道了,不管有没有这种事只怕心里都会有个疙瘩。纵然不退亲,九小姐嫁过去了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到时候九小姐可怎么办啊?”

    “我找你们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母亲掏了帕子给她擦脸,忧心忡忡地道,“这个左俊杰,虽然品行恶劣,却是个聪明人,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不顾颜面重新回到傅家了。他既然敢和我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怕早有了万全的打算。今日受了我的激将法愤然而去,指不定明天又会出什么妖蛾子。能知道庭筠习惯的,肯定是贴身之人。这件事纵然不是她们做的,也与她们脱不了干系。”母亲最恨那些仆妇在背后捣鬼,语气很是严厉,“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忘义背主、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找出来,查清楚庭筠屋里到底还丢了些什么东西。否则我们在明,左俊杰在暗,防不胜防,只能被动地挨打。”

    “五太太,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碧波家的同仇敌忾,立刻道,“这些年我帮着您管事,九小姐屋里的丫鬟、媳妇子我都知根知底,查起来也方便……”

    “不,这件事我亲自来!”母亲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吩咐碧波家的,“你去收拾东西,让外院准备车马,我们明天去碧云庵上香。”

    这个时候还去上香……

    碧波家的惊讶地望着母亲。

    母亲点头:“左俊杰和大伯是姻亲,当初让他住进来也是大伯的意思。他这样闹腾,如今我只好找大伯出面管管他。”母亲有些担心,“不过,左俊杰现在这样,也不知道大伯父管不管得住?管得住还好,万一管不住,只怕还要闹腾……不如让庭筠出去避一避。”母亲低声道,“我屋里的绿萼和寒烟忠厚老实、乖巧听话,我很放心。你到时把这两个丫鬟带上。只说庭筠马车劳顿中了暑,需要留在庵里静养,我带着其他人回来,你和绿萼、寒烟就留下来服侍庭筠,待事情过去了,我再派人去把你们接回来!”

    这主意好。

    万一左俊杰真的闹起来,免得九小姐在家里受气。

    碧波家的曲膝应“是”,退了下去。

    她一直低头站没有做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迟迟早早会被传出去。

    家里这么多姊妹,左俊杰为什么就选中了她?

    待碧波家的走了,她忍不住问母亲:“我从来没有得罪他,对大堂嫂也是毕恭毕敬,他为什么要害我?”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这真是飞来的横祸!

    母亲的眼眶也红了,安慰女儿:“他就是个疯狗,乱咬人!”

    她直直地望着母亲:“大伯父对左俊杰有大恩,他……他肯定会听大伯父的话,对吧?”

    如果左俊杰还顾念着旧情,又怎么会做出这般下做的事来!

    望着她满是希冀的面孔,这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母亲强做欢笑:“所以我要去求你大伯父,让你大伯父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是吗?

    那为什么母亲看她的目光闪烁不定。

    “母亲,您给父亲写封信吧!”她猛然抓住了母亲的衣袖,恳求道,“父亲是翰林院侍院,连皇上都要听他讲经,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

    “好,我给你父亲写信!”母亲抱住了她,眼泪打湿了她肩头的衣衫,“你好好在碧云庵里住着,哪里也不要去,如果有人去你那里说什么,你一概装作不知道。我很快就会去接你了!”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心里钝钝地痛。

    ※

    这两天写出来的文不太满意,改来改去的,更新的时间有点不稳定,还请大家原谅。我会尽快调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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