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娟本来是怒气冲冲的跑出去的,但是,跑到门口还没有出门的时候,脚步就放缓了许多。

    等到迈出了家门,已经是面色惨白,眼角含泪的委屈模样。

    王鑫因为一直盯着王美娟,所以把过程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更是佩服非常。

    这变脸的功夫,比他们那时代那些个明星小花什么的好多了。

    不,准确来讲,应该是根本没法比。

    估计也就只有川剧变脸能与她一较高下了,也不知这是自学成才还是生而知之?

    “二伯娘,您怎么能这般平白污我清白,那镯子明明是奶奶特地给我充当嫁妆的,到了您嘴里,怎么就成了我顺的了。

    我看奶奶平日一直一个人住在那下人房里,也没人陪着,就连生个火,煮点热水喝都没点柴火,这才想着闲暇时刻过去陪陪她老人家解解闷。

    平日里奶奶家柴火什么的,不都是我帮着捡的吗?

    我在奶奶家都从来没有见过您的身影,您怎么就这般笃定。”

    王美娟虽然半捂着脸,低声抽泣,但是说话的声音一点不小,而且咬字十分清楚。

    不但王鑫,王铁柱他们听的清清楚楚,估计就连那些好热闹的邻居们,听的也是清清楚楚。

    几句话的功夫,不但把自己偷窃的罪名给洗清了,顺带着也说出了他们两家嫡亲儿子和儿媳妇都不孝顺的事实。

    “什么给你充当嫁妆的,你一个庶孙女,有什么资格拿我们王家的东西?

    老太太死后东西都可是我们家的,你拿过去就是偷!

    她老糊涂了你也老糊涂了吗?她给你就要了,你还要不要脸。

    还不快点还回来!”

    张楠笛他们家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土地都收归国有了,那几个被当做典型,偷藏的粮食都被搜走的就有他们家。

    所以,地主家也没余粮了,说的可不就是他们家。

    再加上王家早就在她们公爹手里败得差不多了,唯一能惦记的也就是王家老太太手里那点嫁妆了。

    怎会愿意见到被别人分去?

    柳梅听了王美娟的话就大体知道原因了。

    无非就是老太太看自己两个亲儿子都不孝顺,那孙女虽说可能有些想法,但至少表面孝顺还愿意去做,所以才给点甜头。

    免得自己晚景凄凉。

    知道自己这边占理就好办了。

    柳梅立刻站到自家女儿身边开始怒骂:“好啊,你竟然还有封建余孽思想!

    就应该把你拉过去批斗,你就是隐藏在人民中的毒瘤!”

    说着就要把张楠笛往大队长家拉去。

    这时候虽然还没到后来那疯狂十年,但距离批斗地主不也没过多久嘛,所以批斗之风还是有的。

    “你胡咧咧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封建余孽思想!”

    “怎么没有?你竟然骂我女儿是庶孙女,这不是封建余孽思想是什么?

    新社会大家都是工农子弟兵,你说我女儿是庶孙女不是封建余孽是什么!

    大家伙可都听到了呀,到时候你们得给我作证,不然那就是包庇封建余孽!”

    柳梅一边死拽着张楠笛,一边挥手朝那些正过来看热闹的村民喊着。

    那真是吓得张楠笛腿都软了。

    “没……没有,我是良民呀!

    我,我刚刚就是口误,我一直都是拥戴主席的!”

    这时,王美娟也不忘了插刀。

    “二伯娘,咱们现在都是新社会了,怎么还能说良民呢?

    良民那不是汉奸对鬼子们说的吗!

    您该不会……”

    话不说全,带点意犹未尽的意味让别人脑补。

    至于别人脑补成什么样子,那就不关王美娟的事了,她也没说什么不是吗?

    王鑫不像王铁柱那样就当是在看个热闹,他更多的还是心惊。

    这两句没头没脑也没证据的话现在的确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可是只要有人记着,再过几年,他这个二伯娘家恐怕就是玄了。

    虽说两家关系不好,但是他到底没经历过当年夺产之恨,所以还是难免有些担忧他这个二伯娘家遭了灾。

    可这时候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就这样出去跟拆他老娘台吧。

    这边吵闹声那么大,再加上周围人稍微传播传播,没一会儿,现任村长,也就是大队长王红军就过来准备调解了。

    没办法,做村长的不就得负责调解邻里矛盾吗?这时候还没什么妇协,就算有,也管不到他们这村里,所以妇协的工作都得他村长来做。

    除了大队长之外,另一个当事人,也就是王鑫那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奶奶也过来了。

    至于爷爷,吸了那么多年福寿膏早就把身体给吸垮了,哪受得了断药的痛苦,竟活生生撞墙而死。

    说起来,都死了有将近十二年了。

    王鑫也有些好奇的走出自家大门,偷偷的打量他那便宜奶奶。

    小脚配着棉布衣裳,头上扎着个简单的发髻,脸庞虽然衰老,但看着很干净。

    怎么形容呢?

    反正就是看着跟周围其他人有点格格不入的样子,一看就跟周边那些人不是一路人。

    这可能就是气质吧,到底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肯定是跟普通人有些区别的。

    至少说,比村里其他人爱干净多了。

    “楠笛!你的修养呢!

    那镯子是我给美娟的,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说,到这来闹腾个什么劲?”

    薛王氏虽然生气,但说话依旧慢条斯理的,更不用说掺杂什么脏话了。

    不知情的,光听这语气,还以为她是坐那边跟人聊天呢。

    这时不用张楠笛说话,周边先前围观的那些邻居,就七嘴八舌的把刚刚发生的事给添油加醋的详细诉说了一遍。

    特别是张楠笛说的那句老太太死了东西就都是他们家的,和老太太糊涂这两句话。

    边说还边模仿她的表情,那真是模仿得唯妙唯俏。

    年纪大的,本来就忌讳死字。

    再加上还有算计家产这种恶劣的心态,就是薛王氏那样能忍的性子都不由气得有些脸红。

    “你……”

    你字后面还没说得出口,就气晕了过去。

    幸好周边围观的人多,有两个手脚利索的把老太太撑住,倒没受什么额外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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