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



    广州。



    “你们在这里等我便是了!”胡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向周围打量了一下,才不慌不忙的向大门右侧的那扇便门走去。



    “末将胡可求见制台大人!”他恭谨的向侧门旁的那个旗牌官躬身行礼,对方上下打量了下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从浙江来的胡大人吧?请!”他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胡可在那旗牌官的引领下经过一座门厅,然后从天井里向右一拐,进了一道小门,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庭院里,是一明两暗的三开问书房;沿着墙根莳着些花木,西边角上还有一方水池,围着碧瓦栏杆,池中立着两片姿态奇古的石山,绿竹森然。这时那旗牌官笑道:“胡大人,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在下进去通传!”



    “有劳了!”胡可赶忙欠了欠身子,他看了看周边的景致,显然这应该是某个当地的富商官绅的宅院,制台大人临时拿这里当做寓所,不过看样子也是制台大人的书房了,为何对方第一次便在这么**的地方接见自己一个陌生的武将呢?



    “宣胡大人晋见!”



    听到里面传出的通传声,胡可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帽,就低着头,拱着手,放轻脚步,从院子揭起帘子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两广总督欧阳必进正坐在屋中,他个须眉花白的矮胖老人,圆圆的、常带微笑的脸上,有一种乐天知命的神气,看他的外表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人,肩负着保卫大明除南北直隶、两浙之外最为富庶省份的担子。



    胡可撩起直裰的下摆,双膝跪倒,叩下头去:“末将参见制台大人!”



    “胡将军免礼!”欧阳必进的脸上满是笑容,他伸出右手虚托了一下:“胡将军,从杭州到广州,你一共才花了七天时间,值得嘉奖呀!”



    “这不过是末将的本分!”胡可赶忙谦谢道,他这才明白为何以两广总督之尊竟然会在书房里单独接见自己,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看样子廉州那边的形势颇为不妙呀!



    “胡将军刚刚抵达广州,想必对廉州那边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吧?”欧阳必进捋了一下花白的胡子。



    “兵部的行文里之说安南那边发生内乱,钦、廉州受到乱兵袭击,别的就没有说了!”



    “嗯!”欧阳必进点了点头:“那份行文是一个多月前的消息,现在那边又有了新的消息,胡将军,这两份文书你先看看吧!”



    “末将遵令!”胡可赶忙上前一步,从欧阳必进的幕府师爷手中接过两份文书,细看了起来,一会儿之后,他的眉头随之紧皱起来:“制台大人,末将有些糊涂了,这两份文书到底那一份才是真,哪一份才是假?”



    “呵呵!”欧阳必进笑道:“说实话,学生现在也不是非常清楚,这也是请胡将军来的原因!”说到这里,他向一旁的幕府师爷点了点头,那师爷便解释起来:原来那两份文书都是自称来自安南都统使府,只不过一封信里说上一任都统使莫福海(即莫朝宪宗大王)死后,由其子莫宏瀷继任;而另外一份书信则说莫宏瀷也死了,都统使之位被谦王莫敬典霸占,请求接回在大明侨居的宗室莫中正,继承大位。第一封信出自莫敬典之手,而第二封信则出自范子仪之手。



    “听起来好像是莫敬典与范子仪二人争夺权位的样子!那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那些侵犯我大明州县的又是哪一家的兵呢?”胡可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欧阳必进站起身来:“不瞒胡将军说,眼下广东的局势很不妙,琼州的五指山黎、感恩、昌化诸黎;广西的瑶人、壮人都有不稳的迹象。安南户口百倍于这两边,若是出了差池,只怕两广的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胡可虽然没有在两广任职过,但他也知道两广平时威胁主要有二:海南岛上的黎人;广西的瑶人、壮人,两广的主要军事部署也都是针对这两个方向的。而安南无论从人口、政治组织水平、军事装备水平都远远超过上面两个威胁,一旦真的打起来了,就绝非两广一地的兵力所能抵挡的了,肯定要上书朝廷,从各地调遣兵力增援,然后重新部署,但是眼下对安南内部的情况都一无所知,要调动多少兵,调那些兵都是无从谈起。



    “以末将之见,还是严守篱笆,静观其变吧!”



    “胡将军!”欧阳必进微微一笑:“看来你对安南的事情所知不多呀!”



    胡可脸色微红,低声道:“末将是个粗人,还请大人教诲!”



    欧阳必进点了点头,沉声解释了起来。原来莫氏太祖莫登庸本为后黎朝的权臣,此人于1527年篡夺帝位,建立莫朝,而四年后黎朝旧臣阮淦在哀牢拥立黎昭宗少子黎维宁为帝,于是安南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为了巩固自身的统治,对抗南朝,莫登庸于嘉靖十四年(1535年)遣陪臣向明朝呵关求封,却因为边将坐免赃事而不了了之,又次年南朝黎氏遣使来大明求告,言莫氏弑逆谋篡之事,当时的天子嘉靖皇帝大怒,要兴师征讨,然两广守臣皆上书反对。理由是莫登庸已经基本控制了安南的大部分土地,而黎氏的情况并不明了。而且黎氏的权位本就是篡夺前朝陈氏而来,并且多次与我大明为敌,对于陈朝来说是乱臣贼子,对我朝是乱党叛贼(当初击败明军,恢复安南的正是后黎朝开国太祖)。今天黎氏的下场,或许正是老天假借莫登庸之手给予其的报应。再说夷狄篡夺,实其常事。自宋以来,丁移于李、李夺于陈、陈篡于黎,今黎又转于莫,是陈为李贼,黎为陈贼,今莫又为黎贼,这正是天道好还。所以对于莫氏,直宜问其不庭,责以称臣,约之修贡。彼若听服,因而授之,此因势以定,不在劳兵也。而嘉靖皇帝却一心以兴灭继绝,斥责两广守臣,令仇鸾挂征夷副将军印,给毛伯温参赞军务关防,奉敕南征。莫登庸则连连上书朝廷,乞为内附,并于十九年于广西镇南关内,囚首徒跣,跪进降表。天子削安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授登庸都统使;改其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各设宣抚、同知、副使、佥事,听都统黜陟,在名义上将安南重新纳入了大明的疆域。说到这里,欧阳必进笑道:“胡将军,你对现在安南的局势有什么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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