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老当益壮,精力充沛。
他和燕云歌商量好了。
过个两年,等到平阳郡方方面面都走上正轨,他就致仕,专心致志办报。
“夫人的想法很好啊,将朝廷塘报稍微改一改,扩大内容版块,就能方便广大小民。像老夫这样不曾入过朝堂的人,也能在上面刊登文章,甚至还有一群拥趸,俨然成为了夫人对外的喉舌。”
燕云歌抿唇一笑,“先生文章写得好,有大才,理应世人知道。本夫人也很乐意请先生做我的喉舌,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纪先生哈哈一笑,“不嫌弃,不嫌弃,老夫荣幸之至。承蒙夫人不嫌弃老夫想法陈腐老旧,老夫定不会辜负夫人的厚望。”
燕云歌郑重说道:“我对先生充满了期待。萧成业在北地登基称帝一事,已经传遍天下。
听闻,市井小民闲着无聊,也在讨论此事。
有的地方更是人心惶惶,到底是该去北魏,还是服南魏皇帝的管,就为了这点事有人甚至反目成仇。
纪先生不妨就此事写一篇文章,给小民一个回应,好让他们安心生产劳作,不必惊恐不安。至少在平阳郡,无论南魏还是北魏,手都伸不过来。”
纪先生连连点头,“那么这篇文章的主题,就是平阳郡乃是夫人之平阳郡。不管事北方的朝廷,还是南方的朝廷,休想插手干涉平阳郡内务!”
燕云歌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本夫人身为一郡之主,自始至终没有慌乱过一下,下面的人干什么慌乱。身为平阳郡的子民,要学着从容面对各种局势变化。”
“那行!老夫下去后,仔细琢磨琢磨,争取将文章写得通俗易懂,所有人都能明白。”
“那就辛苦先生。”
“不辛苦,不辛苦!另外,夫人可否对未来的局势做个预测?比如说,天和二年,南北对立,会如何发展?”
燕云歌笑了起来,“先生不必套我的话,就算我说了,你也不能发表在报纸上面。”
纪先生哈哈一笑。
笑过之后,他捋着胡须说道:“这个道理老夫自然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老夫心头有一杆秤。还不至于老糊涂,该说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去。
南北对立,司马斗死了,又来个萧成业。这一回,和上次司马斗登基称帝还不一样。司马斗,那是反贼,这一点无可争辩。
可是萧成业,他可是英宗永泰帝的嫡长子,打的旗帜也是正朝纲,复正统。收回皇陵,祖祠,宗庙,这一点在很多人心目中都得到了认可。
毕竟,连宗祠皇陵都丢了的皇帝和朝廷,着实让百姓心头犯嘀咕,无能啊!
萧成业收回失土,以大魏正统自居,很多人心头就开始乱了。
以前,是理所当然地认定北地的‘大齐’乃是伪朝。现在,北地朝廷到底是伪朝还是正统,到底该信哪一边,支持哪一边,不瞒夫人,很多人心里头都糊涂着。
一边认可南面的朝廷,一边又认可北面的朝廷,内心纠结矛盾,这样的人可不少。要是不给大家吃一剂定心丸,老夫以为恐怕会出现人心不稳的情况。”
燕云歌不急不缓,“敢问先生,你是认可北面朝廷,还是认可南面朝廷?”
纪先生仔细思虑了一番,说道:“老夫更倾向于南面朝廷!萧成业那里,总归有一点得位不正的嫌疑。
虽然他收回了失土,收回了皇陵,宗祠,又可以祭祀祖宗。
但,他本是南面朝廷的安都侯。他的功劳,也该算在南面朝廷。岂能自己登基称帝。基本上等同于造反!”
燕云歌继续问道:“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我想知道,松山书院那群学子,都是什么想法?”
纪先生肯定地说道:“和老夫的想法差不多。”
燕云歌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天下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和先生一样的想法,这就是民心。
千百年来,民间舆论导向,其实一直掌握在读书人手中。先生担心有的人左右摇摆,会引起民变,其实大可不必。
等过了年,开了春,先生再去外面看看,那时候人心基本上都该稳定下来。一个春节,足以让读书人稳住舆论,替朝廷稳定人心。”
纪先生仔细一想,诶,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他心头还是有疑虑。
“夫人认定萧成业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南面朝廷一定能赢?”
燕云歌含笑说道:“谁输谁赢,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毕竟萧成业的背后,还有一个邓少监,一个恒益侯萧成礼。这二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先生何不安心办报,雪中赏花饮酒,静待未来。其他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但是平阳郡的安危我还是能确保的。”
“夫人大才,老夫的确是杞人忧天,白担心一场。”
“先生谬误!先生将平阳郡当成了自己的家,才会忧心忡忡。有先生在,我就有主心骨。先生就是平阳郡的定心丸。”
纪先生连连摆手,他受之有愧。
“夫人别捧杀老夫!老夫有几斤几两,心头清楚。只要夫人说没事,老夫肯定相信夫人。”
燕云歌抿唇一笑,“其实,也不是全然无事。平武侯石温托凌长安给我带来一封信,先生也看看吧。平武侯石温在信里面问我,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上,会如何做?”
纪先生迅速浏览完信件内容。
他斟酌着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回复平武侯石温?”
燕云歌说道:“平武侯石温的处境有些尴尬,继续和刘家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眼下肯定是分不出胜负。直接退兵,朝廷和皇帝面子上又过不去,好似南面朝廷怕了北面朝廷似的。他这一退兵,下次再想从皇帝手中拿到粮草军械,可就难了。”
“但是,不退兵又不行!豫州兵马不能一直耗在那里,军心士气会大受打击。”
“正是如此!看平武侯石温的信件,显然他已经有了退兵的打算。他只是担心后续的问题,担心粮草军械。我打算给他一个承诺,平阳郡可以为豫州兵马供应粮草军械,市场价,童叟无欺。”
“夫人是要……”纪先生很紧张很激动。
燕云歌重重点头,“先生想的没错,平阳郡的打铁工坊继承于富贵山庄,多年来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工艺和技术,工匠数量也在节节攀升。是时候,出售我们平阳郡产的军械铠甲,把一件件铁器换成钱财。”
纪先生很激动啊,也很紧张,“一旦开始交易军械铠甲,建州朝廷立时三刻就会得到消息。这岂不是等同于,公然造反?”
燕云歌轻轻敲击着桌面,“所以,我打算请先生走一趟建州。平阳郡愿意为朝廷提供军械铠甲,市场价,童叟无欺。
算下来,购买平阳郡的军械铠甲,比起少府自己打造军械铠甲还要便宜三到四成。
少府官员多,从上到下,人人贪墨一点,成本就是个天文数字。”
“夫人这一手,分明是在行险啊!一着不慎,恐怕会引来北军攻打。”
“所以,本夫人就是在赌,赌萧成文敢不敢发兵攻打平阳郡。”
“夫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平阳郡目前不宜开启战事,还是先搞好民生经济要紧。”
燕云歌正色道:“先生请听我说,我也想平稳发展个三五年。但是萧成业登基称帝,局势发展太快,平阳郡已经没办法平稳发展。
我得先试探试探皇帝萧成文的态度,紧接着开始扩张地盘,争取将平阳郡到海边沿途的郡县,全都吃下来。同时平阳郡以北的郡县,我也想吃下来。
我如果不提早动手,这些地盘,迟早会落入刘章手中。一旦落入刘章手中,我可没本事从凉州兵马手里抢地盘!”
纪先生着急,“那也犯不着试探皇帝,甚至是激怒皇帝。公然挑衅朝廷和皇帝,为了面子,皇帝也不可能忍气吞声。
到时候,一边要应对北军地进攻,一边要忙着抢地盘,就会出现兵力不足,两头没着落的结果。
总而言之,老夫以为,只要朝廷那边没动静,肯装聋作哑,夫人就不要主动挑衅。”
燕云歌沉默不语。
她把玩着手中的炭笔,心思翻转。
兵力不足,萧逸迟迟不归,的确是的问题。
最后……
她叹了一声,显得很无奈。
“先生说的对,不能两头同时开战,以防两头都没着落。我已经安排人手搜集周边郡县的情况,等过了年,就上本弹劾那些地方官员,争取从法理上名正言顺抢地盘,罢免那些官员,换上本夫人的人。如果朝廷不理会我的弹劾,不肯罢免那些官员,那我就只能公然抢地盘。”
纪先生嘴角抽抽,“夫人就不要妄想从法理上名正言顺抢地盘,朝廷不糊涂,皇帝也不糊涂,不可能答应你。”
燕云歌立马露齿一笑,“那就只能出动兵马,公然强地盘。我想,当地郡县的百姓,很乐意成为本夫人治下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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