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徐家那边压根就不必黎家的人上门求救,就早已知晓了扬州的变故。他们一早就担心漕帮出事会连累到自己,所以派了人在扬州盯着。只是没想到漕帮那里没什么问题,倒是与自家联系更紧的黎家却出了这么档子事情。

    刚得知这一消息时,徐瑛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这扬州知府姚庆之我也见过,一贯以来都是个行事谨慎小心之人,从不冒险生事,他怎么可能明知黎家是我们的人还对他们下手?”

    但在确认后,他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好在,很快地,徐瑛就找到了其中的原因所在:“锦衣卫的杨震一直都留在知府衙门里么?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了。”

    “三爷,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事咱们都不能不理会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黎家是咱们的人,要是咱们不出手制止,恐怕不但会让人看轻了我们徐家,而且很可能引来其他人的效仿,尤其是那个疯子……”徐立德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这个我自然知晓,不过……咱们该怎么做呢?”徐瑛说着,不禁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缓步踱了起来:“若只是那姚庆之自己的意思,我们只需去一封信,想必事情就能了结。但既然有锦衣卫的人参与其中,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不如让小的去一趟扬州吧。不管是姚庆之也好,还是杨震也罢,我都能和他们谈谈,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无论用软的硬的,能把事情解决了就好。”徐立德毛遂自荐地道。

    “唔,倒也可行。”徐瑛作为徐阶的儿子,如今徐家真正做主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和人打交道的,尤其是跑到扬州去和人谈判,所以派徐立德过去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对策:“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弱了我徐家的声势。另外,也叫人搜集一些姚庆之的问题一并带过去,他若是不肯卖这个情面,说不得只能把他给除掉了。”徐瑛相信一个当了多年地方官的人一定会有不少把柄的。而且这些把柄即便现在不用,待事情平息后,也可拿来对付姚庆之。

    徐立德了然地一拱手,便去安排诸项事宜了。

    可还没等他成行呢,不好的消息便又接二连三地传了回来,黎家当初做下的恶事不断被人揭发,扬州府衙也不断审理并捉拿相关人等,最后甚至连黎信隐这个主人也被投进了大牢之中。

    当这个消息传回来,徐瑛是彻底怒了:“岂有此理!他姚庆之看来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对抗到底了!既然如此,他就不用当这个扬州知府了!”

    可他的狠还没发完呢,本已打算这两日就赶去扬州的徐立德却有些魂不守舍地来见他了:“三爷,出事了?”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徐瑛正在气头上,闻言很是不快地问道。

    “县衙那里传来消息,那疯子县令开始查咱们的帐了!”徐立德有些哭丧着脸地回话道,说完还颇有些胆怯地瞥了他一眼。

    听到这话,徐瑛先是一愣,明显没从事件的转换里回过神来,待明白他指的是华亭县令的举动后,整张脸便唰地一下沉了下来:“这是怎么搞的?衙门里的那些家伙都是死人吗?还是说连他们也不把我们徐家放在眼里,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如火上浇油般,因为黎家之事而憋了一肚子气的徐三爷终于爆发了。

    徐立德见他大发雷霆,赶紧低头屏息不敢多嘴,以防引火烧身。直到徐瑛自己冷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回道:“三爷,县衙那些人自然是不敢不从咱们之命的。之前,他们也是照我们的意思,对于那疯子县令的吩咐采取一个拖字诀。他想要翻看任何衙门里的公文,他们都以账本混乱的理由拖延着。”

    “既然如此,那这事又怎么会出现?”徐瑛哼声道。

    “也是他们小瞧了这个疯子。谁也没想到他会想到在夜里放衙之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去查啊……”徐立德哭丧着脸道:“这疯子白日里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麻痹了所有人,可一待到夜里,就偷偷撬开前衙的那些签押房,把里面的东西都给翻了看了。这还是昨天他看完后把东西放乱了,才被人看出破绽来……”

    徐瑛闻言,又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县令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出乎常人意料了,作为一个县官,居然干出这等卑劣的手段来,居然偷看衙门里的卷宗,实在是防不胜防哪。也从侧面看出,他是多铁了心要与徐家死磕到底了。

    更叫徐瑛感到不安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疯子到底掌握了多少对徐家不利的证据,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偷看这些卷宗的。

    也是徐家的人过于托大了,觉着在松江这一亩三分地里,自家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太过忌讳什么,所以一些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事情做下来也没有太过遮掩。这从一些买卖土地、房产或是其他东西时的契约上就能完全地体现出来。

    若是没有人追究,这些便不能称之为证据。但要是真有那疯子县令要查到底,这事可就不好说了。虽然论身份他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屁大点官,可怎么说也是朝廷所封,手上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在黑着脸沉吟了好半晌后,徐瑛才开口道:“这事确实不能小看了,必须尽快把后患除了才行。”

    看他眼中透出隐隐的狠色来,徐立德心里便是一紧:“三爷,您不会是想把他……这可不成哪,他好歹是朝廷命官,而且老爷那儿也不会答应的。”

    “你个狗才,我什么时候说要对那疯子下手了?一只疯狗而已,我徐三爷会为了他而冒这种险吗?”徐瑛忍不住怒道。

    虽然被骂了,但徐立德却反而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自家三爷那还是保持了理智的。于是赶紧赔笑道:“是小的多心了,三爷莫怪。不知三爷的意思是?”

    “这还用说么?自然就是县衙里的那些契约卷宗了,我们不能让他掌握实证,不然就会多出许多麻烦来。”徐瑛没好气地说道。

    徐立德先是一愣,但很快就会过意来:“三爷的意思是,把那些证据全部给毁了?”

    徐瑛轻轻点了下头,又看了他一眼:“这事儿该怎么办,总不需要我来教你了吧?”

    “小的明白,我会把事情安排好的。”徐立德说着,又想起一事:“三爷,现在连续出了两件麻烦事,我们在海边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先暂缓一下?”

    徐瑛略作思忖,便也点下了头去:“这事也确实不能出状况,就让他们暂缓吧。也由你去安排,别人我信不过。”

    “是!”徐立德答应道,心里也不无得意,自己乃是三爷最信任的人,这就足够自己一生无忧了。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一点:“可这些事情怎么的也得花上好几日时间吧,那小的还怎么去扬州?”

    “那就叫黎信隐他们再等等吧。谁叫他们自己不争气,居然被官府给拿到了这么多把柄呢,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待咱们把华亭这儿的手尾都收拾干净了,再帮着他脱罪也不迟。以官府一向以来办事的效率,也不怕拖上几日。”徐瑛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对此,徐立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忙再次答应道。

    “还有一事你也要做好了,这次的事情我不想我爹他老人家知道。最近他身子有些不爽利,别让这些小事惊动了他的休养,明白了吗?”徐瑛最后又嘱咐一声道。

    徐立德再次答应,这事他也确实没打算让更多家里人知道。

    徐瑛却没想到,正因为自己没有找徐阶商量就把对策都给定了下来,导致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县衙跟前不远的一座小酒肆里,徐立德正和一个四十来岁文人模样的男子说着话。在听了他的话后,这人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为难之色:“德爷,您这可是在要我的命啊。我哪有这本事和胆子,在衙门里……放火啊!”他本来说话就轻,最后更是把声音压到了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地步。

    徐立德此刻却一改在徐瑛面前的唯唯诺诺,变得有些颐指气使,一见对方这反应,顿时便把脸色一沉:“我不是来找你商量能不能办的,而是叫你一定要把事情给我办成的。这是咱们三爷的意思,你自己掂量着看吧。”

    “这……”那人还是满脸的纠结:“难道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吗?”

    “其他法子当然也有,那就是你去把那疯子杀了,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听了这话,对方就知道自己没有了选择余地,只能苦着脸道:“那小的尽力而为吧。”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把事情给我办好了。只要办成了这事,咱们徐家一定亏待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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