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人的非议声中,在许多人的反对声中,皇太后与摄政王的婚礼,终于举行了。虽然直到大婚当天,仍然有人认为,此事另有玄机,或许只是皇帝云凤弦的某种计策,虽然大婚并没有特别隆重,远不如皇帝当年立后的风光,虽然大婚举行的也稍微仓促,只是把消息传往天下各国,连各国的贺使、贺客还没有赶到就已经举行,但的的确确,举行得还算顺利。

    虽然民间有不少笑话嘲弄,虽然坊间流传了不少讽刺的诗文,虽然私底下,有许多人议论纷纷,但在朝堂上,的确没有太明显的反对声音,皇帝云凤弦自始至终的坚决,也一直没有改变。

    大婚当日,云凤弦亲读贺文,亲自主持大礼,甚至亲自把一对新人送进喜气洋洋的延阳宫,她才脱下繁琐的大礼服,摊手摊脚地躺在龙榻上,让人抬回了寝宫。

    一回宫,云凤弦就对着风紫凝惨叫道:“天啊!还有比皇家举行婚礼更辛苦的事吗?”

    风紫辉定定的望了她一眼,随手递杯茶给她喝,“你自找的。”

    云凤弦委屈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半天才说,“我做出这么高尚伟大的事,你居然连夸都不夸我一句吗?”

    “很高尚吗?你自己懒得干活,所以把分内的事扔给别人做,这就是你的高尚。”风紫辉可没有古亦霖那么好说话,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的真面目。

    云凤弦闻言,似一只被刺破的皮球般,放弃了就自己的品格问题和风紫辉进行辩论的企图,无可奈何地半坐在龙床上,侧头望向窗外,远处延阳宫的灯火,“竟然让一朝太后与当朝皇叔共结连理,真是了不起的功德啊!”

    “你确定,他们两个会幸福吗?”风紫辉循着云凤弦的眼神望了过去,看着远处明亮似昼的宫殿,平淡地道。

    “现在他们之间还有心结,云昱风对我始终不能释然全信,母后总要防着他有朝一日伤害我。”云凤弦淡淡道:“可是,毕竟云昱风受了我的恩义,他本人又不是太卑鄙的那一类,所以他虽然忌我,却也不会伤害我,而且,他们之间……勉强还可以幸福吧!”

    云凤弦叹息一般,随后淡雅的笑了笑,声音轻如柳絮:“等以后,时间证明了我的诚意,他对我的疑心可以渐渐淡去,他手下对我的防备也会悄悄松懈,我也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是自由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云昱风没有做任何胁迫我的事,不会给别人以任何借口动变乱,也不会在史书上留下丑恶的记载。”

    “那么,在这一切实现之前,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认真地学习。”云凤弦大声宣布自己的决心,安静的宫殿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越的空灵、飘渺起来。

    就算是冷静如风紫辉,听得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云凤弦却又一下子窜到他面前,双手合十,做哀求状:“紫辉,上回你用我传你的神功逼退了那个绝世的杀手,你现在真的真的不能帮我打通任督二脉,让我平添几重风灵吗?你真的真的不能弄出什么灵丹妙药,让普通人一下子变成绝世高手吗?”

    风紫辉怔了一怔,然后无情地板着脸,一脚把纠缠自己的云凤弦踢开,冷冷地文:“你说呢?”

    云凤弦哭丧着脸:“算了,就知道求你这块木头,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起来。你以为我喜欢当天下一高手吗?可是我想要保护亦霖,我不想他再为我苦战,我希望我自己可以有力量,你明白吗?”她叹口气,摇摇头,跳上自己的龙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咬牙切齿地说:“不求你了,我自己苦练还不行吗?就不信,吃得苦中苦,我练不成功上功。”

    风紫辉不理她的喃喃埋怨,只默默低头看他自己的手。自从那次在惊鸿面前身体突然失控之后,强大的力量通过他的体内的各个经络涌出之后,便全都消失无踪,再也不能回来。

    他,已经失去了力量……而什么都不知道的云凤弦得意地在梦中笑出声。

    风紫辉却在辉煌的烛光里,守在她床前,沉沉寂寂的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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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靖临本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去参加由云凤弦亲自主持的这场惊世骇俗的婚礼。可是就在他装束停当,准备出门时,一位不请自来的访客,不走大门走窗户,在避过所有人耳目之后,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卫王爷,别来无恙。”问候的话语,因为充满恶意的语气,而变得有些刺耳。

    “是你。”卫靖临豁然起身,眉头微皱。

    来者身材高大,英眉朗目,眼中有着宝剑般锋利的光芒,虽然衣着随便,却有一种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的骇人气势。

    “李将军,你怎么来了?我听到传报说,皇上派来商谈婚事的正使是右大人,而且此时应该也还在路上,为什么……”

    “我再不来,网页只怕就要变成风灵国的不二之臣了。”李将军冷冷地瞪着这位炎烈国的皇子,出言不逊地道,“狩猎场上,王爷一箭逼走了刺客,救下风灵国摄政王的威风故事早传遍京城。难道你忘了陛下最想除的人是谁?你忘了这次派出整个使团到风灵国,为的是什么?你这样做对的起你的国家,对得起陛下?”

    卫靖临默然半晌,才道:“这件事,我会去向陛下解释的。”

    李将军英挺的眉高高扬起,沉声道,“好啊!这事我自然是没有资格逼问的,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王爷还是快些启程回去面圣吧!”

    卫靖临点头:“容我向风灵国皇帝请辞。”

    “不必,你写一封信请辞即可。”

    卫靖临一愣:“这太过无礼。”

    “陛下有旨,要你立刻放下一切事,尽回国。你是要对本国君主抗旨,还是要对别国君王失礼。”李将军轻蔑地望了他一眼,冷笑地道。

    卫靖临情知事到如今,由不得他,更何况叛国的嫌疑在身,更不敢要求与云凤弦见面。他只得坐下,草草写了一封请辞书。

    李将军好生不客气,一手接了过,“这个我替你想办法传过去,你出去吧!外面你的马已备好,护送你回国的高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怎么,李将军不与我同去?”卫靖临有些奇怪,这个以前当他是私生之子,现在视他为叛国之人的李将军,居然不亲自来押解他。

    “不,圣上有旨,要我留在风灵国,就算是云昱风娶了皇太后,也不能就此放弃,还是要尽一切力量,让他和皇帝反目。只有促成风灵国的内乱,炎烈国才有可乘之机。”

    卫靖临眉头微皱,眼前此人,武功高强,但自诩出身名门屡立功勋,所以骄横急躁。以前在风灵秦国,就多次对身为私生子的他,加以为难羞辱。现在竟然派他来这里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不成是陛下老糊涂了,才会派这么一个人来到风灵国,策划这种最需细心谋划的阴谋?

    “李将军,此时不同寻常,还请万万小心。云昱风不是易与之辈,当今的云凤弦行事更如天马行空,每每出人意表,无迹可寻,切切不可大意。”

    “哼,你只知在陛下面前花言巧语,对你来说,这当然是不同寻常的大事,对我来说,却是手到擒来。云凤弦竟然一手促成这桩大婚,必有阴谋。她更不可能会傻到把云昱风越捧越高。只要能适当挑拨,不愁他们不反目成仇。”

    卫靖临暗自苦笑,知道自己无论劝什么,这个人都听不进去。想到云昱风的庞大势力,云凤弦的古怪行为,还有风紫辉的高深莫测,卫靖临就觉得全身寒。如果眼前的人做事出了差错,受连累的,必是他的国家。而现在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罢了,他还是回去做他的闲散王爷。可能从一打定来风灵国的开始,便是他错误的一步。如果不是他来到风灵国,他便不会认识云凤弦,不认识云凤弦,他不可能去知道惊鸿的暗杀之然,继而出面阻止了惊鸿的杀手,最最让他接受不了的事,他,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叫做云凤弦的男人……

    如今看来,他已经无法去扭转大局,他也知道他的恋情永远不可能成功,只得重重地叹息着推门而去。卫靖临走出宗疏府专门安顿外国贵宾的客馆,就已经被七八个随从牵着马围了起来:“请王爷上马。”

    卫靖临一声不吭,踏鞍上马。前后左右都有策马拥护的随从,看似前呼后拥,实则形同押解,一路出城。一行人在城外纵马狂奔,渐渐离开大道,行人也慢慢稀少起来。

    当前方一道黄影,快得像电一般疾掠而至时,卫靖临只来得及出一声惊呼:“啊!”声音刚落,前后左右已同时响起八声闷响,八个人一同自马上倒下去。

    卫靖临低呼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只是睡着了。”在瞬息间,让八个军中高手毫无反抗余地受制落马的人,闲闲负手而立,冷冷地道。

    卫靖临忽觉胸口一阵疼痛,强笑道:“姐姐,你是来送我的吗?”

    “送你回去送死吗?”惊鸿冷笑一声,望着这个可爱的少年,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无力之感,“那昏君一听说你救了云昱风,就让人把你当囚犯一样押回去。你以为,你回去,还活得成吗?”

    “我……这回确实是我做错了……”卫靖临觉得胸口有些紧绷,不得不长吸了一口气,脸色却白了下来。

    惊鸿轻叹一声,上前一步走到了卫靖临的身边,微凉的手抚了抚他的头顶,轻声道:“随我去吧!从此不必屈膝人前。”

    卫靖临苦笑一声:“我是炎烈国的皇子。”

    “炎烈国?”惊鸿眼中忽射出比剑还锐利的光芒,语气森森的道:“那炎烈国给了你什么……三尺屠刀?还是一个永远被人看不起的私生之名。”

    卫靖临似是被惊鸿的无形剑气刺伤,微微瑟缩一下,然后抬头淡淡微笑道:“姐姐,我答应过母妃的,永不离开炎烈国。”

    惊鸿闻他此言,眼中似有吞噬天地的怒涛翻腾而起,“你要我说多少回。我不是让你死的。你回去之后,只要把有关我所有的一切告诉你炎烈国的那个昏君,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卫靖临心中苦痛无比。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人物,居然气得口不择言到这种程度,以往万马千军中犹不改的镇定从容之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可见真的是被他伤了心。可是,他自己不也受伤至深吗?他终于忍不住,抚上胸口那阵阵撕裂的伤口:“姐姐,你明知我不会负你害你,你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负国背君?”

    “好一个不负我害我,你暗中阻碍过我多少次,我忍你、让你、容你,不过是念在昔日之情。今日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既不把我放在心中,我又何必再记得你是何人!”惊鸿越说越激愤,到最后她的声音穿云裂石。受她霸道的真气所激,卫靖临面无血色,抚胸弯腰,低声咳嗽了起来。

    “还要演戏吗?你以为我上过你一次当,还会再上一次?”

    冰冷的声音让卫靖临身子一僵:“姐姐……?”

    惊鸿冷冷盯着他,淡漠地道,“当夜我刺你一剑,看似伤的深,但刻意避开要害,只要好好调理,到打猎的时候,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你却流了满身的血。是你故意不好好治伤,故意把伤留到打猎之时,故意崩开伤口,故意让血流满身来打动我。可笑我当时竟没有想到这一点,情急中计,弃剑而去。你的好心计,从一开始,你便开始在算计我,说不定当时那一剑,都是你故意激我刺的,我却还曾为伤了你而懊悔伤心。”

    卫靖临抚胸不语,神色惨然。眼前这当世无双的高手,这只身单剑掀起无数血腥的绝世人物,若非真心视他如弟,怎会几次三番中他的苦肉计,又怎会明知被他所欺,却还是来到他面前,想做最后一次努力。面对这样的目光,这样的质问,卫靖临已无言可答。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随我而去u,你若点头,以前的事,我就当清风过耳,再不介怀。所有的一切,我会凭我的剑,再次争取到。”

    卫靖临默然良久,才徐徐摇头,摇头的时候,他脸色难看得只如死人一般。

    惊鸿脸色一冷,激愤神色一闪,却又转眼平复如水不波:“好,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你莫再说我负你。”

    卫靖临惨声低唤:“姐姐……”

    一股劲风袭来,正正撞在卫靖临胸前,他从马上直跌下去,几乎背过气去。

    “你敢再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杀了你。”惊鸿此时此地声音森冷无情,没有人能质疑她说这话时的决心。

    “我只是想问姐……我只是想问你,现在有何打算,何去何从?”卫靖临抚胸,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我会回炎烈国去,但不是现在。”惊鸿目光遥望京城方向,眼中又闪烁起比剑光还锐烈,比剑光更激扬的锋芒来:“我要会会云凤弦身边那个叫做风紫辉的侍卫。”她遥望远方森冷和讥嘲,望向卫靖临:“你必是希望我死在他手中的,你也省了烦恼,可是?”

    卫靖临垂不语,惊鸿没有直接给他一剑,只是用言语来刺伤,已是天大容情。所以他除了承受,再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沉默着等待更多的讥讽刺心而来,但静默之外,还是静默。

    卫靖临终于抬,却见四野寂寂,哪里去寻那高华如仙的身影。卫靖临叹息一声,这才觉得支持不住,身痛心疲得几乎想倒地一睡不起,却又见四周倒地的人都在慢慢起身,莫名其妙地四下打量,然后一起望定他:“王爷,出了什么事?”

    卫靖临愕然无语。最后苦笑一声,遥望惊鸿消失的方向,无奈地道:“姐姐,这一回,该算是你故意害我吧!”

    “王爷,到底怎么回事?”追问声响在耳边,卫靖临只淡淡道:“不知道,我也刚刚站起来,好像刚才被人打了一下,晕倒了。”他不去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管这些人眼中的怀疑有多么深,自顾自又上了马,回头凝望云凤弦的皇城,心中无限怅然。

    他是为了打压云昱风而来,却在这里,救了云昱风的命。他是为谋害风灵国而来,却在这里喜欢上了身为国君的云凤弦。他为了救云凤弦,弄得与姐姐惊鸿相疑相忌,直至情断意绝。

    到如今分离在即,他仍不知道该为炎烈国的声威担忧,还是该挂心云凤弦的安危。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希望李将军的计划得逞,还是……除了一声怅然的叹息,在风灵国的都城,卫靖临他终于什么也留不下,转头,望远方中天旭日,喃喃地道:“看来我还是要回去了,或者只有那时才会是我的归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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