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桓皇后前来太子府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在宫中久等李磐母子不来,担心爱孙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摆驾出宫。至于宫门的禁军虽然是马则的心腹,固然敢阻拦李霸这些皇子,但却不能阻拦皇后娘娘的凤驾。马杲父子机关算尽,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因为一个小小孩童的原因,而导致失败。当然,在李建与马杲决裂的同时,也就注定这场谋逆的结果,没有太子的支持,马杲父子纵使掌有兵权,也都只能注定失败,虽然这其中还包括了有李昌等人的努力。

    马杲听到张王妃的话,勉强笑了几声,道:“莫非娘娘已经知晓楚王千岁受伤之事?”说话之间,却以眼色暗示马则。马则自然明白其父心意,现在桓皇后突然前来,若是李建抛开所有顾及,将事情真相说出,那对他父子二人便是大大的不利。所以马则悄悄地退出房间,前去召集心腹,这并不是他父子所想见到的结果——用武力来夺取胜利。马杲的打算很简单,将皇帝求援的消息封杀,只等到边关败报出来,便拥立李建为帝,名正言顺地登上国丈之位。可惜李建越来越不肯合作,才使得马杲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不得不放手一搏,如果让桓皇后知道真相,那只能选择这最后的一条路——将桓皇后等人除去。

    看到马则离开,李昌笑问道:“马将军怎么突然离去?”马杲“呵呵”一笑,道:“吾儿听说娘娘前来,先去加紧戒备,若再有刺客,岂不惊动娘娘凤驾?”李昌假装深信不疑,笑道:“有马将军在,那些宵小之辈,怎敢再来?”李建却明白马则离开的真正用意,面寒如水,冷道:“孤去迎接母后,三弟有伤在身,就在房中等候。”说完,便当先迈步出门。马杲急忙尾随其后,低声道:“娘娘乃万金之躯,不能有所闪失。殿下见了娘娘,还请慎言。”这话已经是**裸的威胁,李建听在耳中,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淡淡地答道:“孤理会得。”

    一路走向大门,李建果然看见府中守卫倍增,猜是马氏父子早有安排,惊怒之余,也不禁为母后与妻子担心。等到了太子府正门,桓皇后凤撵已至,李建急忙带着众人上前行礼接驾。桓皇后深在宫中,并不知道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看着各人脸色有异,微感吃惊。朱唇轻启,问道:“太子,今日本该磐儿入宫,怎么不见人影?”话音刚落,就听着李磐脆生生地喊道:“皇祖母。”众人转头看时,却是太子妃抱着李磐赶来,谢罪道:“儿臣接驾来迟,还请母后责罚。”马则带着几名侍卫跟在二人身后,也一起道:“臣等恭迎娘娘千岁。”李建知是马则又在以那母子二人相胁,眼里早喷出火来,只恨桓皇后在场,不敢发作。

    桓皇后见李磐久不入宫,还道是出了意外,此刻见到爱孙并无异常,心中顿安,笑让众人平身,亲自上前拉着李磐的小手,问道:“磐儿今日怎么不入宫来?”马飞燕看了身后兄长一眼,道:“儿臣准备的糕点不慎被打翻,正重新准备,所以打算迟些在带磐儿进宫。不想母后竟先出宫来,儿臣惶恐。”

    “哦。”桓皇后点了点头,抚摸着李磐,道:“本宫还道是磐儿出了意外,左右无事,便前来看望。”又看了看左右,道:“只是不想到丞相大人也在太子府中。”马杲急忙道:“微臣有些朝事要与殿下商议,恰巧在此。”桓皇后并不多言,道:“恩。都进去吧。”便拉着李磐小手向里走。

    众人都觉松了口气,便要跟随入内,却听李磐又奶声奶气地说道:“皇祖母,是外公和舅舅不让磐儿进宫。”马则本想以李磐要挟太子夫妻,却没有想到童言无忌,李磐却将真话说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转望向父亲。马杲也是神色陡变,额头浸出几颗汗珠。李建站在马飞燕身侧,握住娇妻玉手,手臂不禁有些颤抖。

    桓皇后听了李磐的话,也觉得十分惊讶,转看马杲,道:“马大人怎么不让磐儿进宫?”马杲还不及答话,马飞燕便抢先道:“母后,楚王与楚王妃此刻也在府中。”桓皇后更觉奇怪,问道:“昌儿也在?怎么不出来迎接本宫?”

    马杲父子听太子妃又提起李昌,心中都有些发慌,暗想,莫非她要破釜沉舟,拼死一搏?马则再看了看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腹死士,顿时心中稍安,暗暗握拳,只等其妹说出不利于他父子二人之言,便即刻下令,先将桓皇后等人一起擒下再商议后事。

    马飞燕看了看在旁蓄势待发的兄长,道:“母后容禀,近日京城之中盛传有鲜卑刺客潜入。父亲得报之后,赶来与殿下商议。殿下深觉事关重大,便派人请楚王过府商议。哪知那些鲜卑刺客竟然胆大包天,潜入府中,刺杀殿下。楚王千岁为救殿下,被刺客所伤,正在府中静养。父亲担心磐儿的安全,所以才不肯让儿臣带磐儿入宫。”

    她这几句话,便将李昌受伤与李磐不曾进宫之事解释清楚,而且为马氏父子开脱干净。马杲、马则固然松了口气,李建也十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揭穿马杲父子的阴谋,只能是陷皇后于险地,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桓皇后闻言,娥眉紧蹙,沉声问道:“如此大事,怎么不禀告本宫?”马杲这会儿便急忙借坡下驴,道:“太子殿下唯恐惊了娘娘凤驾,所以没有禀报。只是暗中加强戒备,请娘娘勿怪。”桓皇后微微点头,对这个解释丝毫不疑,转问太子道:“昌儿伤势如何?”李建心中石头落地,立刻答道:“并无大碍。”

    “本宫去看看昌儿的伤势。”李昌乃是桓皇后抚养长大,听说他受伤,自是十分关切,当即让李建带路前往探视。李建不敢有违,只好在前引路,桓皇后与太子妃紧随其后。马家父子互望一言,马则低声问道:“父亲,怎么办?”马杲低叹一声,道:“为父跟去,你见机行事。”

    李昌见到桓皇后亲自前来探视自己的伤势,急忙想要挣扎起身见礼。桓皇后却开口阻止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但见李昌脸色苍白,又是腹部受伤,更是十分关切,不住开口询问。李昌含糊答应几句,目光却不离旁边的叶嘉,似在询问。叶嘉见时机已至,便点头示意。李昌正准备开口,却见只有马杲一人,不禁问道:“马大人,马将军怎么不在?”

    马杲一直在细心注意李昌与桓皇后两人,他并不知道李昌已经知晓傅羽之事,只是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等见到李昌与旁边侍卫互使眼色,顿时觉察不妙,却又不能立刻出房,听到李昌问及,便道:“不知千岁找他何事?臣这便去叫他进来。”便欲抽身而去。

    叶嘉却哪里肯让他离开,猛然阻拦在马杲身前,道:“请大人留步。”马杲进来,身边也带了几名护卫,见叶嘉无礼,也都挡在马杲身前。李建担心马杲反噬,府中上下都是他的部属,唯恐伤及皇后,急忙问道:“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李昌并不回答,只是让妻子将自己扶起来,对着桓皇后,道:“母后,马杲父子谋逆,隐瞒父皇军报,罪大恶极,还请母后治罪。”桓皇后自从进了太子府,是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却万万没有想到,李昌口中会说出这样惊人的消息。不禁转看马杲、李建二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杲立时明白自己上了李昌的当,却不知他是如何得得知此事,不由望向李建,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让马则带兵将房中一干人等拿下。这两天,他都一直冀望于李建能迷途知返,与自己合作,不曾下决心起兵。现在李昌话已出口,让他父子再无退路,反而觉得轻松许多,笑道:“微臣也不明白楚王千岁这话何指。”

    李昌遂从怀中拿出李疆亲笔诏书,交于皇后,道:“父皇北征,误中鲜卑慕容启的奸计,被困在赤城,五十万大军危在旦夕之间。这是父皇亲笔诏书,命桓国公为帅,带兵救援。可是马杲却蛊惑太子,不发兵救驾,反而意图谋害千里求援的燕国公之孙傅羽,此等歹毒用心,还请母后明鉴。”

    桓皇后此刻才知道李疆兵困赤城,顿时花容失色,急忙打开诏书,仔细看完。只气得浑身发抖,转看李建,喝道:“太子,你说,昌儿所言,可否属实?”李建知道不能再有隐瞒,立刻跪倒在地,泣声道:“儿臣一时鬼迷心窍,请母后宽恕。”他虽然没有明白承认,但却与认罪无异。桓皇后突闻如此噩耗,险些晕厥,在身后宫女搀扶之下,勉强站立,冷然道:“此等大罪,还能宽恕么?”眼泪潸然而下,道:“本宫一直以为你本性宽仁,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做下这等大逆之事。”

    马飞燕见桓皇后误会已深,急忙道:“母后容禀,这事皆是父亲与兄长所为,与太子无干……”桓皇后猛然记起,转看马杲,喝道:“马杲,你父祖皆是开国重臣,陛下多年待汝不薄,何以如此?”马杲被皇后厉声质问,也觉得心中发慌,勉强笑道:“太子有意早日登基,微臣只好尽力辅佐。”李建与马飞燕听他反咬,都想要开口辩驳,却听外面马则喊道:“殿下,臣马则前来保驾。”接着房外响起众多脚步声,猜有大量人马将此处团团围住。

    叶嘉陡见变起,出手如风,瞬间便将马杲制住,喝道:“让马则退下。”马杲之所以将马则留在外面,便是以防不测,现在事情败露。若是马则能将这些人拿下,或者还有转机;若是束手就擒,父子二人定会死无葬身之地。马杲这点道理还是能想透,嘿笑几声,便闭上双眼,不理会叶嘉。

    当日秦舒与傅羽被叶家兄妹所救,叶嘉本来是要请秦舒离开,但却突然得到李疆的亲笔诏书,赤城形势不容乐观。叶嘉于是只能行险一搏,与秦舒定下计策。秦舒假扮刺客,刺杀太子,李昌却拼死救护,以李建的性格,必然会大为感激,然后借此求见皇后。当着桓皇后的面,揭穿马杲父子的阴谋,然后擒贼先擒王,凭借叶嘉的身手将马杲拿下,再以桓皇后之威望招抚叛军,平定这次叛乱。

    事情进行到现在这一步,可谓相当成功,只是马则带兵在外,将众人团团围住,而马杲肯定不会开口让其子放弃投降。这父子二人一旦狠下心来,拼个鱼死网破,则不是叶嘉等人的初衷。现在房中只有叶嘉及手下数人,而需要保护桓皇后与楚王夫妻的安全。叶嘉纵使武艺超群,也没有多少信心,手上用力,喝道:“马杲,你若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便能从轻发落。仍旧执迷不悟,则是诛灭九族之罪。”

    李建也在旁边劝道:“马大人,你就放弃吧。”马杲冷哼一声,道:“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现在认罪。殿下与老夫仍旧性命不保,殿下何不拼死一搏?”言语之中又隐示,太子确实参与此事。马飞燕知道父亲一心要拖李建下水,不由道:“太子仁厚,父亲为何一定要牵累于他?”马杲再哼一声,不再说话。

    外面马则似乎知道房中变故,又高声喊道:“楚王李昌谋反,挟持太子与皇后,我等奉诏前来护驾,事成之后,众将士皆有封赏。”他带来的本来多是心腹,重赏之下,顿时应声震天,一干将士都高呼道:“愿奉将军号令。”

    李昌与叶嘉对望一眼,低声问道:“叶壮士,于将军的兵马什么时候能赶来?”叶嘉看了看窗外,答道:“差不多该是时候了。”桓皇后听到他二人对答,突然想起一事,仔细打量叶嘉片刻,问道:“武陵侯叶公,是你什么人?”叶嘉早将马杲交于属下,对着桓皇后行礼,道:“正是草民先祖父。”

    李疆代汉之后,大封功勋重臣,其中以桓、郭、傅、关四姓国公为尊,而封侯者多达三百余人。在众多侯爵之中,又以武陵侯叶枫最为有名,倒并不是因为他的封地爵位高于旁人,而是在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叶枫便放弃功名,归隐山林。虽然他不在朝堂,但却关心社稷,在当今皇帝李疆东征孙吴、北伐公孙之时,叶氏后人都立有大功。可是受叶枫影响,叶氏始终不肯入朝为官,即便武陵侯这个爵位,也只是虚受其名,不受其禄。

    每逢皇室危急之时,叶氏都会挺身而出,所以当听到叶嘉之名,桓皇后首先便想到武陵侯。再听到“先祖父”三个字,桓皇后又是一惊讶,问道:“莫非叶公已经仙逝?”叶枫与大充太祖皇帝李兰以及桓易平辈论交,所以桓皇后用词十分客气。叶嘉点了点头,道:“多蒙娘娘挂心,先祖父已经去世多年。草民此次前来救驾,是奉家父之命,这份陛下的亲笔诏书,也是家父使人从赤城传来。”

    李昌一直以为那份诏书是由傅羽携带来京,直到此时,才明白叶嘉的身份,也才明白那份诏书的来源。虽然对叶氏之事有所耳闻,但现在听来,仍觉得有些惊讶,遂再问道:“莫非叶侯爷也在赤城,那么可有父皇确切的消息?”叶嘉答道:“正如殿下所言,在陛下起兵之时,家父便随在大军之后。陛下被困赤城,家父也身陷其中,虽有傅小公爷突围求援,家父却仍不放心,又请得圣命,派心腹死士突围。天幸如此,否则岂不让马杲父子奸谋得逞。”

    马杲也才明白,并非李建走露消息,长叹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夫万万没有想到,陛下还有这支奇兵。刚才楚王千岁口中说的‘于将军’,莫非是宛城镇南将军于轨么?”叶嘉冷笑几声,道:“在下早在数日之前,便使人持陛下诏命,前往宛城征调于将军军马,约定今日便来。你若此刻能幡然悔悟,或者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

    “好,好。”马杲仰天大笑几声,道:“你竟让老夫幡然悔悟?”突然又加大声音喊道:“我儿,宛城于轨大军将至,还不进来将这些叛贼擒下。万不可以为父为念。”叶嘉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如此,想要掩住马杲嘴巴,已是不及。外面马则本来还有几分顾及,听到这话顿时下定决心,明知于轨来后,自己父子必然死无全尸,现在唯有乘着于轨未至,先控制京中局势。于是高声道:“救出太子,擒下楚王,赏千金,封万户侯。”麾下军士被他一言激励,便都齐声呐喊,向着房间收缩靠拢。

    房中众人都是大惊,只有桓皇后冷然道:“本宫倒要看看马则有什么能耐。”说着便迈步向门口走去。“母后不可。”李昌急欲阻拦,却牵动伤口,顿时痛得冷汗直冒。叶嘉低声叮嘱手下保护好李昌夫妻,自己也跟在桓皇后身后出门。

    外面叛军本来十分喧闹杂乱,但见桓皇后出来,立刻鸦雀无声。这些军士大都是宫中禁军,对桓皇后自然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畏惧。桓皇后冷冷扫视四周一眼,轻喝道:“本宫在此,谁敢胡来?”马则见到皇后亲自出来,也心中发虚,强自喝道:“皇后娘娘被楚王蛊惑,不辨忠奸。来人,暂时先将娘娘请去外面。”在他的眼色胁迫之下,便有几名心腹将士挺刀上前,一步一步靠向桓皇后。叶嘉冷笑一声,双掌齐出,片刻之间,便将三人打倒在地。他意在恐吓众人,所以下手毫不留情,倒地三人都是立时气绝。其余众人见到叶嘉如此神勇,又畏于桓皇后之威,都迟疑不前。

    “冷翌,这里是太子府,你这侍卫总管是怎么当的?”桓皇后看到躲在一旁的冷翌,喝道:“三年前你饮酒误事,若非本宫,怎么能在太子府中继续当差?”冷翌看了看桓皇后,又看了看马则,低头道:“娘娘恕罪。”

    “本宫恕你无罪。”桓皇后又道:“只要你立刻带人拿下马则,本宫非但不治你的罪,还赏你重金返乡,安享下半生的荣华。”桓皇后向来一言九鼎,冷翌之所以跟随马氏父子,不过是惧其淫威,此刻有了桓皇后的保证,顿时心动,眼中光芒大放,再问道:“娘娘当真?”

    桓皇后轻哼一声,道:“你犯下大罪,加官晋爵固然不能。但留你一命,赐你富贵,本宫却还能做主。”

    马则见冷翌有些心动,急忙道:“冷总管,不要听信她的谎言,今日势危,不得已如此。试想异日,她怎会轻饶我等?”冷翌又看了看两人,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马则却慢慢靠近,道:“冷将军,千万不要被她所骗,一定……”话未说完,便抢先出手,一剑刺穿冷翌胸膛。冷翌不想马则突下杀手,未曾提防,而且两人武艺也有些差距,故而躲避不及,直到长剑穿胸而过,才狂吼一声,作势欲扑,却被马则一脚踹开,倒地身死。

    马则抹了抹剑上的血迹,转看周围众人道:“今日之事,谁敢不听号令,便有冷翌为榜样。将他们给本将军拿下。”一干将士随他日久,在其淫威之下,不得不一起呐喊,再次围向桓皇后与叶嘉。

    叶嘉纵然身手了得,但在这数百精锐的禁军之中,想要保证皇后的安全,也没有信心,何况还有一个堪称高手的马则在旁边虎视眈眈。正心慌的时候,听见墙上一个熟悉悦耳的声音道:“镇南将军于轨奉诏救驾,马杲、马则,还不弃械就擒。”叶嘉转眼望去,就见秦舒与叶灵并肩站在院墙之上,知是救兵已来,不由大喜道:“于将军何在?”话音刚落下,就听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喊道:“微臣于轨救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叶灵奉兄长之命,赶往宛城求援。她虽是一介女流,但既有皇帝诏命,又有武陵侯的印信,很快就取得于轨的信任,亲点三千精锐骑兵星夜兼程,赶来洛阳平乱。虽然洛阳城防是在马杲心腹门生陈飞手中,但秦舒行刺之后,便潜伏在城门接应。等大军到时,便斩门夺锁,放大军入城。等到陈飞带兵阻拦时,已是不及,被秦舒飞身斩杀,部下尽皆散去。大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抵抗,便赶到太子府。

    马则见大势不妙,便想险中求胜,提剑在手,疾向桓皇后刺去,欲将其擒下,以为翻身的资本。可惜叶嘉守护在桓皇后身前,怎能容他如愿?徒手将其拦下,战成一团。外院杀声大作,想是于轨部下与马则的禁军厮杀起来。院中的禁军也都左右盼顾,不知该如何是好。秦舒飞身而下,剑光过处,接连刺杀几名小军官,然后喝道:“弃械投降,可免一死。”大势已去,有些胆小的便先丢下了兵器,接着“咣当”声直响,片刻之后院内的禁军十成中倒有九成抛下兵器,伏地请罪。只有少数马则心腹,因为参与密谋,唯恐不能免罪,抵死反抗,当然也不是秦舒与叶灵的对手,很快就斩杀干净。

    马则武艺本不如叶嘉,眼见部下大多投降,再无机会扳回败局,心中慌乱,手中长剑更是不成招式。十余招后,便被叶嘉制住。李昌已在其妻的搀扶之下,走出房外,见马则被擒,叛乱即将平息,不由大喜,道:“马则,还不让外面的军士放弃抵抗?”马则明知必死,却不肯就此放手,冷然道:“我既是必死无疑,何不多让几人在黄泉路上做伴?”

    “你……”叶嘉怒极,手上用力,竟将马则肩骨捏碎。马则虽然痛得额头汗珠滚落,却咬紧牙关,任凭李昌如何劝说,始终不肯松口。过得片刻,外面杀声渐渐平息,又是于轨闷雷般的声音道:“王爷未免小瞧本将,区区战事,何必要让马则开口?就算他们拼死抵抗,本将军自能取胜。”接着一个铁塔般的虬髯壮汉大步进来,直奔桓皇后身前,拜倒道:“微臣于轨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桓皇后见大乱平息,喜欢之余,竟有些身体虚脱乏力,强自支撑身体,道:“将军快快平身。”于轨乃是曹魏名将于禁之后,当年于禁心存汉室,弃暗投明,临阵归降太祖皇帝李兰,被传为忠义之美谈。其子于圭更是在蜀汉一统的过程中立功甚多,李疆代汉之后,有意加其公爵,但于圭上表固辞,最后受封巨平侯。于轨便是于圭之孙,乃是难得猛将,官拜镇南将军,驻扎宛城。大充太平盛世,多年未有战事,方今平定叛乱,虽然战局不大,但也足使于轨兴奋,起身道:“启奏娘娘,微臣在外歼敌五百八十二名,生擒七百二十……”他身为武将,只知杀敌论功,此刻竟然向桓皇后禀报自己的战果了。

    桓皇后对着些丝毫不感兴趣,乃挥手道:“叛首虽然被擒,但恐余部为乱,将军可速派人四下清剿安抚,切不可惊扰百姓。这些功劳先行记下,日后定当论功行赏。”于轨必恭必敬地领命,又道:“微臣不求赏赐,只请娘娘应允微臣一事。”桓皇后眉头一皱,暗想,莫非他要借机要挟高官厚禄么?但时下正是用人之际,也只好道:“将军请讲。”于轨遂道:“微臣希望娘娘能让微臣前往边关随陛下杀敌立功,只要娘娘答应,微臣不要这镇南将军,只当一个小卒也甘心。”他见皇帝亲征,竟没有征调自己,心中早就憋的发慌,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立刻便说了出来。

    此言更是出众人意料之外,桓皇后见他憨直,不禁莞尔,道:“本宫答应便是。”于轨听后竟比受到百倍加赏还高兴,乐呵呵地便带人出去。

    看着于轨高大的背影,桓皇后再叹道:“真是一员忠心耿耿的虎将。”说话之间,便有意无意的看向旁边面如死灰的马杲。李昌复上前奏道:“母后,马杲父子如何处置?”桓皇后又瞟了一眼太子李建,轻叹道:“传本宫旨意,宣召在京所有亲王以及二品以上官员来太子府中议事。”然后便向着东宫大殿走去。

    “母后……”太子李建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桓皇后脚下微微一停,却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李昌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表面上不动声音地对着李建道:“殿下,母后此时盛怒,等气消之后,殿下再解释不迟。”李建却明白,这样的大罪,是不能轻易解释清楚的。自己太子的位置定然不保,说不准这条性命,也要葬送在马氏父子的手中。只是摇头苦笑,并不理会李昌的宽慰之言。

    李昌还要再说,却有一名内侍走来,道:“娘娘懿旨:马氏父子叛逆,暂时监禁,待百官商议定罪之后,再作论处。太子与太子妃立刻返回寝宫,无旨不得擅离。”李昌顿时皱眉,道:“我去向母后求情……”李建却将其拉住,摇头道:“三弟不必如此,为兄犯下大罪,自该受罚。”说着便长叹一声,转回寝宫。马飞燕一直抱着李磐,对着李昌微微一礼,道:“谋逆之事,实是父兄所为,与殿下无关,还请千岁多多费心。”李昌急忙还礼道:“小弟一定尽力。”马飞燕又是一礼,才跟在李建身后离去。

    马氏父子也被人带下看押。李昌走道叶嘉、秦舒身前,抱拳道:“此番多谢二位壮士相助。”二人急忙还礼,叶嘉看着局面平定,便道:“大事已定,草民也该告辞了。”李昌微微一怔,惊道:“壮士立下如此大功,正是论功行赏之时,怎么就此离开?”

    叶嘉淡笑道:“家父严令草民不能贪赏,而且不日便要赶往北边,朝中之事有王爷与皇后娘娘做主,料来不会再出差错。”李昌素闻叶氏不入朝堂,如今方才深信不疑,感叹道:“壮士与令尊果然是当世英杰。小王在此代父皇、母后向壮士致谢。”说着便又抱拳一拜。

    叶嘉急忙伸手搀扶,再与李昌、秦舒互道珍重,便与其妹一起离开。秦舒眼看着二人离去,不禁暗思:这二人与自己,倒真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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