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水师一事,朱元璋曾经多次与手下将领商议,却丝毫商议不出破解陈友谅战船的法子。朱元璋也曾屡次三番派了间谍前去接近陈友谅,希望可以窥探出战舰造法之一二。无奈陈友谅天生就是多疑之人,朱元璋所派去之人,多半都被陈友谅识破给杀了,便是没有识破的,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些人,更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接触道战舰。

    朱元璋心里清楚得很,只要不能识破陈友谅的战舰造法,破了他的战舰,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有办法破了汉军。而陈友谅却有可能依仗他厉害的水师,把朱元璋之前辛辛苦苦建立的功业全部毁灭。

    因此,楚流烟的话,却是说到朱元璋心里去了。

    朱元璋长长叹口气说道:“知我者,军师也。军师此次欲上战场,莫不是想借此机会来刺探陈友谅的军舰造法?”

    楚流烟双手抱拳,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徐达在旁边说道:“流烟妹子的想法,果然是好的。只不过这上战场杀敌,始终不能视同儿戏。况且,流烟妹子几次去汉军军营刺探消息,汉军对妹子已经是恨之入骨。陈友谅也对你颇有疑心。依我看,我们不妨想别的法子吧。妹子的性命,是断断不能拿来冒险的。”

    朱元璋心中,固然也是担心楚流烟的安危。可是,歼灭汉军的千万水师对他而言,显然更具有吸引力。这样的机会,便是只有万分之一,也是值得他来一试的。若是换了旁人,他早就毫不犹豫的应了。可是这楚流烟,他心中对她总还是有那么几分情愫的。

    不过此时此刻,所有的话都被徐达说了去。不管徐达是自真心,还是假意,他吴国公朱元璋已然弱了半分声势。而从眼前的情形来看,楚流烟还对徐达颇为感激。既然如此,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允了楚流烟,也算是送她这个顺水人情。

    因此,朱元璋沉吟道:“天德你的想法是对的。只是军师的顾虑也没有错。我们一天不能战胜陈友谅,这么耗损下去,劳民伤财也就罢了,陈友谅如今已然攻到应天门口,若是稍有不慎,我们便会功败垂成,全军覆没了。”

    楚流烟点头应道:“国公所言极是。徐大哥,我楚流烟自从跟着二位打天下以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惊险波澜没有渡过,可是哪一次,我不是平安归来?你们不必担心我,我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徐达见楚流烟心意已决,而朱元璋又一心支持,只好在心中暗暗叹口气,什么也不再多说。

    朱元璋二请徐达出山,军中将士一时沸腾。徐达在将士心中,有勇有谋,从来没有打过一次败仗,几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天神。如今他肯出山,原本因为打败仗而颓废的将士们,顿时精神激昂。朱元璋军中更流传出了“徐达出,天下一”的歌谣。

    这些原本都是三军对徐达的爱戴之情,只是传到朱元璋耳中,听起来便是别样滋味。朱元璋心中,原本就对徐达有所顾忌和嫉恨,如今见他深得军心,更加重了对他的嫉恨之情。只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朱元璋为大局和自己的天下着想,对徐达唯有笼络而已。

    而陈友谅这厢,正为打退了常遇春而沾沾自得。陈友谅特意邀请了太师邹普胜、丞相张必先、太尉张定边等人宴饮,忽然有士卒上前,说有急报。

    陈友谅酒意正酣,摆摆手说道:“不见。”

    张定边从旁劝说道:“汉王,士卒急报,必然是有急事,不妨唤他前来问问何事吧。”张定边跟随陈友谅起事至今,已经有多年,深得陈友谅器重。听他这么说,陈友谅想了想说道:“罢了。就传他上来吧。如今常遇春败走麦城,徐达蜗居不出,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什么大事?若是没有大事,本王一定不饶那前来叨扰本王兴致的家伙!”

    士卒被带上来,扑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汉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陈友谅怒道:“什么大事不好?天下能有谁让我陈友谅觉得大事不好的?”他说话之中,不怒自威,怒了更是威严十足,直吓的那士卒浑身哆嗦。那士卒仍自强撑着说道:“启禀汉王,是是那徐达,被朱元璋请出山来对付大王了!”

    “什么?”陈友谅闻言,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手中的杯子更是犹豫太过于震惊而生生被他捏碎。那士卒眼见汉王,震(为了和谐)怒,更是恐慌的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邹普胜连忙劝说道:“汉王息怒,汉王息怒。其实这徐达,胸中藏有千万兵,早晚不是池中物。他要出山也是迟早的事情,朱元璋能请出他也只在早迟。虽说现在徐达亲自领兵作战,我们有铁壁铜墙的战舰,任凭他再能干,又能耐我们何?”

    邹普胜的话,正说到了陈友谅心坎上。虽说徐达抵得上千军万马,可是他汉王自有铁壁铜墙,怕他做什么?

    陈友谅重又坐回宴席上,恨恨说道:“为什么朱元璋有象徐达这样能拥兵天下的将领辅佐,而我陈友谅却不能得徐达相助?”在座的几人,也有几个将领,他们听了陈友谅的话,心中觉得很不是味儿。幸好陈友谅的得力将领,太尉张定边心中没有起什么嫌隙。

    张定边是陈友谅的心腹,在陈友谅起兵之前,他已经与陈友谅是好朋友了。在他家贫时,陈友谅曾经帮助他救治老母亲,并出钱帮他葬母。所以,他对陈友谅绝对的一心一意。后来,他辅助陈友谅夺得政权,并于陈友谅。、张必先结义为兄弟。

    他也是个相当有军事才能的人,算得上是一员名将,对陈友谅又忠心耿耿。他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明白陈友谅说得对,陈友谅的手下,虽然也是大将如云,却的确也没有一个可以与徐达抗衡的,是以笑道:“汉王息怒。”说完,他又对张必先说道:“汉王如今在气头上,哥哥快与我好生劝说。”

    原来,这张必先是个脾气倔强,暴(为了和谐)躁之人,世人称之为:“骁张”。当然,这个称呼并不全是贬低,还因为张必先骁勇善战,是陈友谅手下的一员猛将之故。张定边怕陈友谅的话,会引起张必先不满,因此先劝说了他。

    张必先却也没有往心里去。他对张定边说道:“说我不如常遇春,我是不肯答应的。说我不如徐达,老张我没话说。”

    邹普胜从一旁劝说道:“既然如此,汉王何不将徐达收为己用?我听人说之前朱元璋利用徐达杀了小明王,却又嫁祸徐达,多亏楚流烟等人力保,徐达才得不死出牢。如今,朱元璋不惜纡尊降贵,去求徐达出山,自然是害怕我们的战舰。既然如此,何把想法子把徐达纳为我用呢?到时候,少了徐达的朱元璋,不啻没了左膀右臂,要想对付他,那是容易的多了。”

    陈友谅冷冷看着邹普胜,一味冷笑着,一句话也不说,看得邹普胜心里凉。

    陈友谅这才冷冷说道:“那徐达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肯投降,早就投降了,也不必弄到今天这种地步。本王曾经费了多少功夫,劝降徐达,只是不能。从此,本王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儿,这个徐达是不会投降的。”陈友谅说这些话的时候,面皮笑着,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没有,瞧得人心里瘆。

    张定边沉思了一会儿,抱拳道:“主上,臣倒是有个主意。虽说徐达本是当世名将,臣也爱惜,可惜却偏生为敌对。既然不能收归己用,留着始终就是大患。既然如此,倒不如想个法子,让朱元璋嫉恨徐达,离间二人。朱元璋若是中计除去徐达,那对汉王以后的江山,总是有好处的。”

    陈友谅半晌沉思不语,终于说道:“太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天下人都说我陈友谅多疑,我对你们却是半分疑心也没有的。唯独我知道,朱元璋更是多疑。他向来害怕徐达功高震主,若不然,也不会拿小明王的事,小题大做,差点要了徐达的命了。定边,这件事就交给你做吧。一定要离间了朱元璋与徐达。到时候,我就不怕这天下不归我汉王所有。哈哈哈”陈友谅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大殿之上。

    于是,众人合计如何可以离间朱元璋与徐达。邹普胜从旁劝谏道:“主上,我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也不知尽然不尽然。”

    “既然如此,太师不妨说来听听,或者对离间朱元璋与徐达有用也未可知。”

    “臣听人说起,朱元璋似乎对手下的军师楚流烟心中有意,而那楚流烟与徐达,似乎又有些暧昧不清。不如就在徐达与楚流烟身上大作文章,让朱元璋因妒成恨,如何?”邹普胜乐呵呵的说道。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立了大功了。

    “荒唐!”陈友谅怒道:“这是什么话?堂堂的一个朱元璋,会为了一个区区的女子,在这多事之秋与徐达闹翻邹普胜,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还是你一直糊涂就没清醒过?当初,要不是你与彭莹玉坚持要立那无用的徐寿辉为王,本王又何必多费事一次,落得个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

    原来,之前邹普胜没有在京城,陈友谅与楚流烟的事情,无疑是个大忌讳,没有人敢提。所以,他也并不知道。他派了很多人去打听朱元璋那边的事情,对朱元璋那边的事情了如指掌,反而是对自己这边疏忽了,这才惹恼了陈友谅。

    “主上”邹普胜弄不明白,为什么陈友谅会在这时候,把当初自己做的糊涂旧账拿出来再翻一次,不禁吓的胆战心惊,就跪下了,他战战兢兢的说道:“汉王,当初的事都怪彭莹玉那个和尚,他非说什么徐寿辉长得相貌堂堂,臣已经多番劝说他了,却没有用,臣实在是有罪啊,有罪啊”

    张必先在旁边有点看不过去了,说道:“大哥,你就不要为难太师了。太师也是为了我们着想。这个楚流烟,虽然是个女子之身,却实在是有本事。听说那刘伯温的未婚妻也是为她而跳崖自杀的。她堂堂一个女子,能让天下的四大英雄豪杰为止神魂颠倒,不是红颜祸水,又是什么?太师这个建议,原本是不错的。要不是大哥你存了私心,怎么会为难太师?”

    张必先向来就脾气暴躁,与陈友谅又曾经结义,屡次三番救过陈友谅,与陈友谅的交情自然不同凡响,与空有太师之名的邹普胜不同。因此,陈友谅虽然是震怒,却无以反驳,只说道:“你”

    张必先却不给陈友谅喘息的机会,又说道:“大哥,当初要不是你心软,偷偷放走了这个楚流烟,她就不会帮朱元璋三番四次的破坏我们的大计。大哥,如今天下为重,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说我老张说得在理不再理?”

    陈友谅长长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太师,你起来吧。”邹普胜这才站了起来,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张定边见气氛很是紧张,就在旁边劝说道:“大家都是为了大计着想,又何必为了区区小事弄得不好呢。既然汉王不想以楚流烟为饵,臣还有一个法子。徐达的亲生妹妹徐碧仪,乃是朱元璋的妃子。徐达平生就只有这个妹妹,对她很是疼爱。如今,徐碧仪在朱元璋的姬妾中,虽然名为二夫人,却不太受朱元璋宠爱。朱元璋独尊马秀英,又宠爱旁的姬妾,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在徐碧仪身上大做文章呢?若是朱元璋杀了徐碧仪,那么想来徐达与朱元璋一定会决裂的!”

    张定边的话刚刚说完,陈友谅已然说道:“定边好计策!”

    虽说陈友谅对于楚流烟偏帮朱元璋一事,也有不满,可是却无论如何不想对付楚流烟的。如今,张定边想出了两全其美的计策,他如何能不高兴?

    “哼,三弟,你说得倒是好听,可是朱元璋他就怎么那么听话,乖乖去杀了徐碧仪?”张必先仍旧为陈友谅偏袒楚流烟不满。

    张定边想了一会儿,说道:“朱元璋杀,固然不容易,朱元璋的妻子马秀英杀,那也是一样的。”

    “可是马秀英素来贤惠,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邹普胜从旁说道。

    “这又有何难?要是徐碧仪处心积虑的谋害朱元璋呢?总之,这件事还请主上交给臣办吧。臣敢担保,不出一个月,一定能成功离间了徐达和朱元璋。若是不能,臣宁愿领死。”张定边胸有成竹的说道。

    “定边你言重了。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陈友谅想来了解张定边的为人,知道他是有勇有谋之人,他说有法子,就一定有法子。自己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宴席结束,各人走出正殿。张必先在前,张定边在后,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们重又聚在了一起。张必先怒道:“三弟,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不让我借刀杀人,除掉那个红颜祸水楚流烟?”

    张定边慢慢的说道:“二哥,你也是个聪明人,你也看出来了,大哥是无论如何,都要力保这个女人的。上次,你怂恿士兵闹事,非要铲除了这个女人,可是事实上呢?大哥还不是想法子救了这个女人出去。既然明明知道如此,又何必拂了大哥的意,让他不高兴呢?要想除去这个女人,想别的法子就是了,何必要硬碰硬?”

    “你有别的办法?”张必先问道。

    “找高手去暗杀。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总之,到了今天,这个女人是不除不行了。否则,将来她一定是阻挠大哥成就大业的最大障碍。只有一条,二哥,这一切都要秘密进行,绝对不能让老大知道。”

    说着,他的眼中露出了阴郁之色:“要是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是你我出手,也在所不惜。”

    张必先慎重的点点头,说道:“老三,你有的。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按照你说得去做。我一定找人去把那个蛊惑大哥的女人给碎尸万段,你就放心吧。”两个人又合计了一会子别的话,这才分手离开。

    陈友谅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后,独自坐在龙椅上,不禁想起了当年结识楚流烟的事情。他想起了这么多年来,生的一切的一切。也想起了中间自己是如何着了楚流烟的道,屡次三番的栽在朱元璋和徐达他们的手上。他又想起了张定边的话,不禁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对她,真的是太过于仁慈了呢?将来有一天,她会不会真的威胁到我的江山?必先和定边的话,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为什么我对天下人都心硬,唯独对这个人,却是如此心软?

    月光斜斜的漏进来,遍地氤氲着白霜,粘稠如同化不开的心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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