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芳菲尽。

    若菊果然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话便动身,才转日就张罗着离开的事情,若岫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办法,毕竟若菊已经为了自己滞留了那么久,就算姐夫顾聿脾气再好,嫁出去的姑娘也不能老这么在娘家呆着,就算长辈没人,总还有族亲,如今这样时间长了肯定会惹来闲话,若菊和顾聿也是得随时注意的,一行人又是一番离愁别绪。

    这陶家新宅子却真是建的人气旺,若菊前脚才走,陶家又迎来了意外的客人——断剑山庄的文瑾。

    这阵子若岫也听了不少传言,自从子默无心帮了断剑山庄一把之后,断剑山庄乘胜追击,将一贯气焰嚣张的傅家堡压得没了声息,虽说他们此时正春风得意,可怎么也不该来到平源这小地方。

    若岫正疑惑,免不了好奇地去前厅听听他们怎么说,正碰上也往那边走的子默,两人这几天阴错阳差总也没说上话,却因着若岫心里有些小别扭,不知道说什么,此时见了也有些尴尬,若岫见子默还是一片平静,心中一阵难受,低了头绕过他,往前厅去了,全没看到身后子默欲言又止的样子。

    前厅里,文瑾和乐水端坐,旁边陪着的还有吴圣学,张璇和袁漱玉。若岫进来冲诸人行了礼,便陪在最后挨张璇坐了。“此行却是和陶兄商量一件事情。”文瑾笑眯眯地对乐水道。

    “但请直言,”乐水笑着回道,“不过,文兄应该知道的,自从那年……陶家便已下定决心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情,若是文兄缺些茶具瓷器,陶家铺子倒是有好手艺的东西。”

    “我明白。”文瑾点点头,又道,“只是不知道不过问江湖事。是指不过问之前的江湖事,还是不过问以后的江湖事?”

    “江湖事还分得什么从前往后?”乐水反驳,抓在手里的杯子却停了停。

    “江湖事确实不分什么从前往后,”文瑾好脾气的顺着乐水道。“只是如今我们手头上有些人力物力能办了陶家原先的案子,不知道陶兄是否愿意帮忙?”

    乐水面色终于一变,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

    文瑾也不强迫。起身道。“我明白陶兄地顾虑。只是把话说开罢了。前阵子我们和丞相大人搭上了话。知道过些日子皇上会派钦差来巡视这一带。那钦差恰好是丞相大人地门生。陶家地案子在平源一直都没有破。若是这次能和钦差大人挂上号。让他彻查这个案子……”

    文瑾没有说完。端起茶碗来轻抿了一口。看了看旁边皱眉头地若岫。又看了看低头沉吟地乐水。觉得差不多。便起身道。“我来了这半日。也该告辞了。这本就是大事。合不该仓促应允。陶兄三思之后再与我答复地好。”

    乐水回过神。勉强笑着将文瑾送出门去。

    此时若岫才明白过来。之前文瑾来参加乐水地婚事。估计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只是当时生了意外。没能说地出来。如今他们乘胜追击。正是痛打落水狗地时候。又怎能不抓住机会努力扳倒傅家堡。

    虽说断剑山庄这次是有利用陶家地嫌疑。可却怎么看都是双赢地事情。一来陶家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有能力去报仇。借着断剑山庄地手自然是最好不过。二来断剑山庄借着陶家满门地借口绝对能将傅家堡一网打尽。毕竟这件事情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捅破。如今请来人将事情揭露。灭门血案傅家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若岫明白。虽然乐水并没有立即答应。却也已经算是板上钉钉地事情了。不能亲手为家人报仇已经是乐水最大地痛苦。这次机会若是再不把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下次机会了。若岫虽则心里明白。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地感觉。她忍不住甩了甩头。归咎于这两天没有休息好。

    吴圣学不置可否,虽然他觉得这样卷进江湖仇怨来报仇有些不理智,但却没法对乐水开口,毕竟那是灭门的惨案,毕竟家破人亡的不是他,毕竟,他说什么都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嫌疑,吴圣学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只是沉默。

    果然,乐水二天便回复断剑山庄说同意这样的安排,文瑾立刻离开平源去疏通关系,留下陶家上下期待着钦差大人的到来。

    却是子默在几天后收到了周桐的来信,一向安静地子默变得更加沉默,甚至连门都不出。

    若岫隐约猜到周桐的信中会对子默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周桐和陶家的冲突终于又一次出现了,上一次侥幸没被乐水现,这一次还能那么幸运么,子默能够为了她一直违背周桐地意愿么,要知道,子默家也是灭门的血仇,若岫想着又头痛起来,想起乐水说的子默没答应婚事,又一阵气苦,春夏交替本就多雨,她独自在院子里想事情,雨打透了衣服才现下雨,跑回去却也淋湿了,当晚就了热,偏她性子还古怪,谁都没告诉,二天早上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便跟身边人说自己想休息,关了门,喝了茶一觉睡过去。

    若岫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抬头看看窗外,似乎已经是深夜,她这一觉从早上一直睡到入夜,此时干渴难耐,忍不住掀开被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她平日本就不喜欢伺候的人太多,身边更是没个贴身的丫头,自己睡前什么都没说,她平日就喜欢呆在家里,加上男人们忙着准备钦差查案地事情,袁漱玉正学管家,张璇则好容易见到吴圣学恨不得每天黏住,初晴也被乐山缠得连做道斋菜的功夫都没有,没人现若岫居然睡了一天没有出门。

    若岫睡了一天,觉得舒服些,又喝了两口凉茶,总算嗓子不那么火烧火燎的,便点了灯,打算看两页书,再培养培养睡意。

    还没找到那本最近在看的游记,就听到门外咚咚的轻响,若岫被午夜敲门声吓了一跳,颤声道,“谁?”

    门轻轻被推开,子默眨着眼走了进来。

    若岫看见他有些愣,“十五了么?”

    子默摇了摇头,有些委屈地道,“我见你都不愿理睬我,只好晚上过来。”

    若岫摇头道,“没有不理睬你,只是……”她停住,不知道该如何对子默说下去。

    难道要说,你拒婚让我很没面子,还是质问他为什么不同意婚事,还是风轻云淡的表示我也不稀罕你,若岫胡思乱想间,没有开口。

    “小岫,你愿意嫁我么?”子默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道。

    若岫吓了一跳,瞪眼瞅着子默,说不出话来,这算什么?求婚么?那之前为什么没同意?一时间酸甜苦辣俱都涌向心头,若岫无言,摆弄着手中的茶碗,好半晌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不是没同意吗?”若岫希望自己说的平和一点,从容一点,却怎么听怎么觉得怨妇味道十足,忍不住红了脸,低了头。

    “之前你说过,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地人,不愿意命运由别人掌控,”子默继续小心翼翼地道,“我没同意是因为希望由你来决定。”

    若岫看着子默地样子,忽然觉得眼眶涩,她吸吸鼻子道,“你不是从来不爱解释这些,怎的今天过来解释了?”

    “吴圣学说,沟通是很重要地。”子默偏头想了想,皱眉道,“我之前本想尊重你的意见,却现你好像并不开心,是不是我做的哪里错了?”

    若岫看着子默认真思考的样子,破涕为笑,“你没做错,但是表哥说的对,有很多事情,不要光做不说,你不告诉我,我会会错意。”

    “我什么事情都告诉小岫的。”子默凑过来,紧紧挨着若岫,喜滋滋地道,“什么都不瞒着小岫的。”

    “是么?”若岫斜睨着他,“那今天师父那封信是和你说什么呢?能告诉我么?”

    子默顿时傻眼,“这……”

    “怎么?”若岫笑道,“不能说?”

    子默沉默了很久,才道,“小岫那么聪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里面说的什么?”

    若岫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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