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简离开景仁宫之后,一众宫女们方才回到内殿中伺候。

    章佳吉毓也随之走了进来。

    自金溶月、章佳吉菱相继被撂了牌子出宫之后,起初被嘉贵妃从储秀宫中点了名进景仁宫的四位秀女,除了已被封为十一福晋的富察佳芙之外,如今只剩下一个章佳吉毓了。

    她每日待在景仁宫中,表面看来,似乎也讨得了嘉贵妃几分欢心。

    进得内殿,她刚有心往嘉贵妃跟前凑,却见自殿外行进了一名宫女禀话。

    景仁宫里的大宫女远簪,章佳吉毓自是识得的,因而暂时了站在原处,未有上前。

    “何事?”刚着人送走了金简,嘉贵妃的脸色看起来尚有些不虞的闷色。

    远簪禀道:“娘娘,应亭轩里的那位汪贵人,今日刚被晋为嫔位了——”

    嘉贵妃闻言双眸眯起,隐有两分冷意闪动。

    “这位汪贵人的本领倒是不小。”一旁的嬷嬷冷着声音道:“满门没出个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俨然是个破落人家出身,未侍寝前便晋了贵人之位,而眼下不过刚侍寝一宿,竟便晋为嫔位了。”

    这汪贵人她也曾见过,论样貌,在这一批秀女中只可称得上普通清秀而已,而若论性情,也非是什么玲珑的人儿。

    也不知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让万岁爷这般上心。

    “是个什么封号?”嘉贵妃似未太上心地问道。

    “是个惇字。”远簪答道:“据内务府总管称,送去的那些封号皇上皆没选用,而是亲笔写下了此字。”

    “惇嫔。”嘉贵妃笑了笑,道:“是个好字。”

    “娘娘,今年入宫的秀女中,除了兆惠府的小姐被封了妃位之外,仅三位封了嫔位,一位是文和公的嫡出孙女儿,一位是江南织造杨大人家的千金,再有便是这汪姓的了。”嬷嬷在一旁讲道。

    在这几位家中背景显赫的嫔妃之中,汪黎芸显得格外扎眼。

    “可不是么。”嘉贵妃的语气依旧淡淡地,但眼底的神情也并不见半点愉悦之色。

    “汪贵人?可就是那个因包庇逃犯,而被罢了官举家离京的汪灵台郎家的三姑娘吗?”

    忽然出声发问的是在一旁听了许久的章佳吉毓。

    嘉贵妃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即便无人回答,章佳吉毓也径直往下说道:“若果真是她的话,那说来未进宫之前,奴婢也曾是偶见过这位‘惇嫔’几面的,可据奴婢所知,她似乎并非是什么闺中清白的姑娘家,怎生汪家也敢将其送进宫里来?”

    不料她张口竟就说出这番惊人的话来,嘉贵妃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尖。

    一旁的嬷嬷亦脸色微变地问道:“小主这话……不知可有凭据吗?”

    “那是自然,若非亲眼所见,岂有胡编乱造的道理。”章佳吉毓望着嘉贵妃,口气隐含着邀功的意味:“今年上元灯会,奴婢曾亲眼瞧见过这位惇嫔与男子在湖边私会,还约下了什么若是落选,必要上门求娶之言——”

    语毕,为了增添说服力一般,又着重地道:“那男子奴婢恰也识得,便是之前英廉府小少爷的教习先生,据说是有着举人的功名在身呢!”

    “竟还有这等事。”嘉贵妃眼神不明地笑了笑,看着她道:“此事虽不知真假,但到底有失皇家体面,在此处说说便罢了,切不可再外传。”

    章佳吉毓一脸心领神会地弯了弯唇角,乖巧地应了下来。

    ……

    除夕前一日午后,冯霁雯又往英廉府跑了一趟。

    原本是打算年后再来的,可今日听闻前些日子身体便不大爽利的静姨娘又染了极重的风寒,加之头痛症旧病复发,冯霁雯方才临时前来探望。

    “妾身不过是小病而已,怎敢劳烦姑奶奶亲自前来看望。这真是……折煞妾身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静姨娘见得冯霁雯前来,忙就要下床来,一脸的紧张,是受宠若惊到了一个境界。

    “姨娘莫要下床,以免再着了寒。”冯霁雯制止了她的动作。

    静姨娘万般不自在地躺了回去,即又拿手帕掩住了口鼻,看着冯霁雯道:“妾身风寒重,免得过了病气儿给姑奶奶。”

    冯霁雯知她性子向来谨慎惯了,虽觉无奈,却也不多说什么,又恐影响她休息,只坐了会儿,询问了病情如何以及大夫都给开了些什么药之类的话,最后交待了要她好生养病之后,便道要回去了。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姑奶奶不如用罢晚饭再回去吧。”静姨娘连忙留道。

    冯霁雯笑着摇了摇头,却听得身后传来了冯舒志的声音。

    “我特地让小野子上街买了翠玉豆糕还有金**酥,长姐不留下用饭吗?”冯舒志自外间走了进来,一边问道。

    这都是冯霁雯一贯爱吃的。

    “这般讨好我,可是闯了什么祸须得让我给你摆平?”冯霁雯眼中一半狐疑,一半笑意。

    “谁闯祸了?”冯舒志抽了抽嘴角。

    一旁提着点心盒子的小野子嘻笑道:“小少爷没闯祸,只是昨日休课前,靳先生给小少爷布置了一篇什么文章要作,年后初五就要交给靳先生审看的,小少爷琢磨了一整日,写废了好些张纸,也没写出个头绪来……”

    冯霁雯了然“哦”了一声,继而道:“作文章?你怕是找错人了。”

    冯舒志板着张小小的脸,道:“靳先生布置得是一篇关于书法史的文章……极刁钻。若不然,我也用不着你来帮忙。”

    冯霁雯忍不住笑了一声,在他头顶拍了一记,道:“走,往书房去,我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静姨娘眼中带笑地望着姐弟二人一同离开了內间。

    而冯霁雯不过刚与冯舒志来至书房中,却听得庆伯来禀,道是府中来了位客人。

    冯霁雯正纳闷这个时辰怎会有客人上门之际,又听庆伯详说道:“是阿桂府上的那彦成少爷,说是得了家中长辈吩咐,给老太爷送些阿桂将军命人自云南捎回来的地产作年礼。”

    阿桂与冯英廉相交多年,逢年过节,两府间都会互送些年礼的。

    而冯舒志一听是这些日子常带他往马场去的那彦成来了,立即就从高高的椅子上滑了下来,要往前厅去。

    只是姐弟二人还未来得及出得了书房,忽就见有家丁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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