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攻击足足坚持了一个半时辰部族武士们又丢下了近两千具尸体然后狼狈后撤。黄花豁子左右两侧的城墙几乎被人血染红火焰般的颜色顺着山坡向远方延伸越远越淡。在两侧山坡的顶端红色全部消失了。那里的荒草依旧翠绿在阳光下散出勃勃生机。

    生命和死亡紧紧相邻你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它们的界限。红色渐渐淡去的边缘个别地方野草明显暗下去一圈那是倒在冲击途中的部族武士。他们僵卧在野草与春花当中身上先前的蛮恶与疯狂全部消失熟睡般宁静。

    如果长城脚下的野草有眼睛的话它们会诧异现其实无论突厥人、奚人还是室韦人他们的面孔看上去跟中原人差异并不像想象中般巨大。除了身材略壮肤色略深头上的型略显怪异外他们几乎就是北方中原人甚至连写于眼角皱纹中的沧桑和生于手掌心上的老茧都一模一样。

    但两种长相相近生活中一样充满愁苦的人却无法共存于同一片天空之下。很快第三波攻击开始了。这次狼骑和他的仆从们没有立刻扑向城墙而是站在三百步外整齐地排好了一个密集方阵。前排的仆从武士高举的大盾后排的突厥士卒挽着角弓握着横刀、长矛。在层层横刀与长矛之间还有数十辆安装了护厢和车轮的云梯沿着由草袋与泥沙铺成的临时平台缓缓向前。

    “这回他们要动真格的了!”时德睿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为了不给自己的族弟添乱他尽量以身作则站在远离战场核心的烽火台上袖手旁观。但战场上的狂热气氛却感染了他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喊了个声嘶力竭。

    “大将军说过不怕骨托鲁一上来就拿出全身解数怕的是暗地里藏着阴招!”两度交手均告胜利使得时德方在说话时平添了几分自信。云梯、井籣、弩炮入侵者所能祭出来的“法宝”都在大伙的预料之内打了这么多年仗弟兄们早就熟悉了相应的破解战术。

    “大将军会亲自过来么?”时德睿有些替族弟担忧压低了声音询问“你手中可以调动多少人要不要再请些援军过来?!”

    “用不着。我手中还有一半弟兄在马道后休息。预备队里还有两个团弟兄随时可以前来支援。”时德方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非常骄傲地摇头“我这边都是博陵子弟不用大将军担心。我估计他此刻去了李建成那边河东兵马人数虽然多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说话间敌军已经开始加高高低低的盾牌组成一道墙急急地向黄花豁子附近平推。盾墙后弓箭手一边走一边将羽箭搭上了弓弦。

    “嗖!”天空中的阳光猛然变暗地面上也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云一般的羽箭足足有上万支呼啸着向长城附近砸了过来。已经风化的长城表面立刻冒起了黄色的烟雾被山风一吹高高地飘起来挡住敌我双方的视线。

    羽箭不停地落远处的城垛口被箭尖打得啪啪作响。间或有淡金和暗紫色的火花跳起来绚丽地绽放一下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德睿有些心燥不知道弟弟的麾下在这轮疯狂的攒射中受了多少损失。正准备偷偷溜下去探视一般听见自己的宝贝弟弟笑着说道:“浪费材料骨托鲁不心疼钱随便他射。”说完举起手中令旗挥舞了几下身边的亲兵立刻将号角放在嘴边低低吹将起来。

    “远处有士卒以角声相回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低沉而平和的角声从一个烽火台传向下一个烽火台将时德方的命令传入附近每名弟兄的耳朵。“让他们射!”黄色的烟雾后时德睿听见有人以嘲弄的声音重复。“啊—有钱人呐!”人群中紧跟着响起了一声河东腔叹惋得如唱歌一般勾出一片哄笑。

    突厥人的确是在浪费羽箭。笑过之后时德睿的心情也开始由紧张转向宁静。突厥弓箭手闹出的动静虽然大射出的羽箭却有九成以上插在城墙上。剩下的一成羽箭中多数被山风吹歪连城墙的边都没蹭到。少数侥幸越过城垛口却已经去势丧尽被经验老到的士卒们用盾牌一挡就乖乖地被弹落众人脚边。

    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欣喜之余时德睿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诧。他曾经非常了解自己这个饱读诗书的族弟记忆当中此人背诵什么诗文玩弄些上不得台面手段非常厉害对于武艺、兵道却几乎一窍不通。胆量更是小得如兔子般稍有风吹草动就恨不得缩起来。没想到在博陵军内混了几年其不但指挥打仗有了一套连胆气都炼到了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地步。

    “吩咐弓箭手准备前方七十步集中打击黄花豁子两侧山坡。”仿佛知道族兄在羡慕地看着自己时德方骄傲地举起了第二支令旗。他事先根本没有向城墙下看即便看了目光也很难穿透暗黄色的尘烟。但这个命令却下得及时而有效当弓箭手们在号角声的指引下冲着某个方向攒射后城墙下立刻响起了一连串痛苦的惨叫声。来自敌军的羽箭紧跟着稀落下去烟尘骤然变淡在两股烟尘交替的瞬间时德睿看到这次反击的效果。突厥人的军阵在中央塌陷了一大块得不到盾牌有效掩护的部族武士们互相推搡着东躲西藏。

    “放箭前方七十步重点照顾黄花豁子两侧山坡!”时德方继续重复自己的命令。长城上的弟兄再次出齐射。射向城头的羽箭愈稀落很多部族弓箭手觉自家攻击没有收到预定效果干脆放弃了与守军对射专心用弓背拨挡凌空而来的雕翎。

    几座井籣被推进羽箭的射程内站在井籣顶端刁斗里的突厥射手有目的地向城头施放冷箭。时德方组织床弩进行反击只三次齐射便让所有井籣变成了废物。一座攻城梯被勇敢的武士们推着靠近城墙还没等梯子顶端的铁钩与城墙接触垛口后的博陵士卒立刻站起身用挠钩顺着城墙向山谷方奋力一钩。巨大的云梯失去平衡轰然而倒。将准备爬城的武士砸翻一大片。

    “火箭烧了它!”时德方当机立断。冷静的声音伴着角声在长城上回荡。几名来自博陵军的神射手拉起长弓将沾满了油的麻布绑在箭杆上点燃后同时射向了倒地的云梯。火苗立刻从云梯上跳了起来黑烟取代黄雾熏得部族武士们大声地咳嗽。咳嗽声换不来同情只能换来更多的箭矢。几个倒霉透顶的家伙歪在了燃烧的攻城梯旁空气中充满了焦糊的味道。

    “火箭将井籣和云梯全部干掉!”时德方看到机会决定尽一切努力扩大战果。突厥人生涩的攻城器械使用技术决定了他们的失败片刻之间三座井籣两座还没来得及靠近城墙的攻城梯同时起火正在努力爬向井籣顶部刁斗的突厥勇士们被烧得哇哇大叫不顾一切从半空中跳下。井籣底下的士卒来不及躲避和掉落者互相拥抱着摔做一团。

    敌人的狼狈模样令守军的士气大受鼓舞弟兄们纷纷从垛口后探出半个身子将更多的羽箭送进攻击者的队列。已经抵达长城脚下的盾牌手顾得了自己顾不了别人跟着盾牌手后的部族武士们只能白白地接受防守方居高临下的打击。尽管事先受到了祭祀们的祝福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战斗还是过了他们的承受能力。再次看到一波羽箭造成的破坏后有人果断选择了后撤。

    失去了来自后方的支持盾牌手也坚持不住只好转过身追随着袍泽的脚步逃走。守城的弟兄们则用箭瞄准他们的后心将他们的灵魂一个接一个送回草原深处。转眼之间声势颇为浩大的第三轮攻击便半途而费了。除了一地的尸体和攻城器械残骸入侵者们什么也没有捞到。

    “什么狼骑啊骨托鲁咋呼了那么久原来就这点本事!”观战的人群中几个出身于马贼的豪杰再度得出结论。看到昔日把自己赶得走投无路的仇家一次次在长城下吃瘪他们高兴得眉开眼笑。但很快大伙就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了。非但博陵军将士没有附和他们连最喜凑热闹的大当家刘季真都没过来搭腔。

    怎么回事?马贼们走到烽火台边缘诧异地向长城外观望。他们看到了刚才的战果燃烧的云梯和歪倒的井籣还有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羽箭射程之外几名突厥伯克高举着钢刀用杀戮的手段重新将自家队伍整合到一块儿。

    更远的地方曾经萨满们用来祭天的平台上则竖起了两个庞然大物。由木头和铁棍搭建而成上面用血画满了各种祭祀用的花纹一左一右正对着黄花豁子那段脆弱的城墙。

    庞然大物附近几名服色怪异的胡须卷曲的西域人正指挥着大群的奴隶们不断地将怪物的支架加固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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