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枫看着李适之离开,心中暗叹道,杨云枫啊杨云枫,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人家贵为钦差,对你许以锦绣前程你不要,非要在这腌臜的牢狱中,更何况人家要你做的事,本来也是你自己心中所想,利益也并不冲突,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想到这里,杨云枫自己也笑出声来了,自己这个倔强性格如何才能改?

    杨云枫正笑着,却听一旁的牢房一人对着杨云枫道:“钊哥?是你么?钊哥!”

    杨云枫闻言一阵诧异,转头看去,只见一旁的牢房中一个身材略胖,脸上尽是灰土,已经看不清原来样貌的男子正看着自己,杨云枫奇道:“你是在叫我么?”

    那胖子立刻笑道:“果然是钊哥,我是冬林啊,罗冬林!”

    杨云枫心中一动,凭借着杨钊原来的记忆,他脑子里是有这么一个人名,依稀记得他与这个叫罗冬林的胖子是在赌坊认识的,那天自己初时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银子,然而这个罗冬林似乎运气不佳,杨钊借了他五两银子,之后杨钊自己输得清洁溜丢,罗冬林倒是赢了不少,好在罗冬林见好就收,不但还了杨钊的银子,还专程请杨钊一起去喝酒,两人也就算是这么认识了。后来才知道,这罗冬林也是蒲州城里的混子,整日游手好闲,闲时做做短工,有时候遇到打架闹事,拿人几个碎钱,帮人充充场子,但是对杨钊却着实不错,有一次,杨钊欠了钱,被赌场的人追打,还是这个罗冬林还钱帮着了事的。

    杨云枫这时立刻笑道:“原来是冬林啊,你如何进这里了?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说着走到一旁,坐在地上的草堆上。

    罗冬林长叹一声,也坐了下来,道:“只能怪自己倒霉,前些日子,唐家要收一个当铺,找人充场子,我就去了,一言不合,唐少爷就下令砸了那厮的当铺,我跑的慢些,被当铺老板抓个现形,送到官府状告唐少爷,唐家为了息事宁人,所以给了我点钱,让我顶罪,我这就进来了!”

    杨云枫听罗冬林如此一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又是唐家干的好事,随即心中一动,问罗冬林道:“你说的唐少爷,可是唐长峰?”

    罗冬林笑道:“这蒲州城除了唐长峰唐少爷,还有哪个唐少爷?刚才与钊哥你争执的就是他了?对了钊哥,你莫非得罪了唐少爷?还是你也是替他顶罪?我方才见你与几个官老爷在说话,都是说朝廷中的事情,莫非你得罪卫刺史了?”

    杨云枫苦苦一笑,长叹一声,对罗冬林道:“此事说来话长!”说到这里,杨云枫心中一动,立刻对罗冬林道:“冬林,如果让你指证唐长峰,你敢不敢?”

    罗冬林闻言脸色霎时一变,连连摇头道:“钊哥,唐长峰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如果我指证他,只怕没命出这个牢房了,不干不干!”

    杨云枫立刻对罗冬林道:“冬林你怕什么?刚才钦差大人与我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如今钦差在蒲州专门对付卫唐两家的,只要你指证了唐长峰,这唐家就再无出头之日,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去洛阳,还窝在这蒲州做什么?”

    罗冬林仍是摇头不止,道:“钊哥,要是其他事,你找我帮忙,我绝对不会推辞,这件事关乎身家性命,我可不干!”

    杨云枫刚要说话,却听牢房外又传来的脚步声,心中一愕道:“今天这牢房倒像是菜市口了,如此热闹?走了一拨又来一波?”想着立刻对罗冬林道:“此事一会再说,你装作不认识我!”

    杨云枫话刚说完,只听一个衙役叫道:“大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大人若是知道了,小人如何担当得起啊!”

    岂知传来的却是贝儿的声音,道:“小姐有要事找杨钊,你赶紧带路!若是没有大人的默许,小姐能来么?”

    随即便听见衙役掏钥匙的声音,不时卫墨与贝儿已经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杨云枫牢门前,杨云枫暗道:“这卫墨来这里是做什么?”

    杨云枫想着看向牢门前的卫墨,只见她也正在看着自己,四目相接,卫墨连忙避开,这牢中昏暗,火把在一旁迎风而动,照的卫墨脸上泛红,好不鲜艳,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甚是明亮,让杨云枫看的不禁有点呆。

    衙役连忙打开牢房们,贝儿却冲着杨云枫道:“你出来,小姐有话对你说!”

    杨云枫这才回过神来,冷冷一笑,道:“是卫小姐有话对我说,又不是我有话对卫小姐说,为何要我出去?”

    贝儿闻言立刻怒道:“这牢房如此晦气腌臜之地,小姐肯来已经给你面子了,莫非还要小姐屈尊降贵的进去与你说话不成?”

    卫墨这时挥手阻止贝儿道:“无妨,贝儿你与衙役先去一旁,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贝儿看着卫墨,欲言又止,这才领着衙役退下,卫墨姗步走进牢房中,看着杨云枫,道:“杨钊,我问你,你是否在钦差面前诬告我父亲贪赃枉法了?”

    杨云枫闻言看着卫墨,随即哈哈一笑道:“小姐此言何来?诬告?哈哈……笑话,我与令尊昔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诬陷他?莫不是令尊心中有鬼?要小姐来劝杨某不成?”

    卫墨怒目一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无意中听到父亲与表哥谈及此事,这才知道,我父亲又不知道我与你认识,若是他知道你……知道你……”

    杨云枫见卫墨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奇道:“知道我什么?”

    卫墨本想说,知道你调戏于我,你还有命在么,但是毕竟是一个女子,这种话如何启齿,她不知道杨云枫当真没明白,还以为杨云枫是故意羞辱与她,立刻怒声道:“这些事以后再找你算账,你且告诉我,刚才你与钦差大人都说了什么?是不是污蔑我父亲了?”

    杨云枫听卫墨说出如此幼稚的话,实在有些可笑,随即微微一笑道:“我的确在钦差大人那里说你父亲不是了,你待如何?”

    卫墨听杨云枫如此一说,倒是一愕,她本料定杨云枫会矢口否认,不想杨云枫却一口承认了,卫墨心下一乱,立刻道:“杨钊,我本以为你已洗心革面,且在生意上也算是有点小聪明,还曾经向父亲提及,让他收你进府衙管理财政,不想你却如此待我父亲?”

    杨云枫听到这里,心中极为诧异,自己毕竟调戏过这个卫墨,她为何要在卫弘面前为自己说好话,还想让自己去帮她父亲?莫不是……想到这里,连忙自我否定了,这决计不可能,自己与她不过两面之缘,加上这一次不过第三次见面,而且第一次是因为自己轻薄于她,第二次虽然不至于如此,也被她扇了一个嘴巴,怎么可能?

    杨云枫转头看着卫墨,只见卫墨正怒视着自己,心中一笑道:“杨云枫啊杨云枫,你莫不是因为她与小丽一样,有个酒窝,你就自作多情了吧?”想到这里,杨云枫正色地卫墨道:“是否污蔑,令尊大人心中有数,唐家如何欺行霸市,卫小姐你是早有耳闻了,那夜如果不是卫小姐你,只怕杨某早已经被唐家的人捉去了,如今生死都未定,卫小姐,你也是聪颖之人,你自己想想,唐家如此,若是没有令尊大人在背后撑腰,区区一个商贾,再如何有钱,如何敢这般为非作歹?”

    卫墨怔怔地看着杨云枫,她无言以博,唐家的作为她一直都有所耳闻,也曾不止一次的劝告过自己的父亲,而她的父亲每次都答应回去喝斥唐家父子,但是唐家的恶迹却是越来越多……卫墨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道:“莫非杨钊说的都是真的?”口上却对杨云枫道:“我父亲最多不过是纵容唐家,绝对不会做违法之事……”

    杨云枫闻言冷冷一笑,道:“卫小姐,你可真够天真的,即便你父亲如此做,已经就是天理不容了,你父亲身为蒲州刺史,掌管一府百姓,却纵容唐家父子作恶,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如此为官,实在比贪官污吏更加可恶,可厌,可恨……”

    卫墨听杨云枫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谩骂自己的父亲,气道:“杨钊,你……你若是再敢污蔑我父亲半句,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说着从腰间竟然掏出了一把匕,指着杨云枫。

    杨云枫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反而上前一步,将脖子靠近了卫墨的匕,这才道:“卫小姐,你理亏词穷,便要杀人灭口么?也好,来吧,你杀了我,天地昭昭,我杨云枫行的端,坐的正端,无愧于天地良心,死又何妨?”

    卫墨此时心中紊乱,他认识的杨钊本就是个市井无赖,昔日还曾调戏于她,不想如今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她虽然知道杨云枫最近开始不再流连花间赌坊了,而且将菜市口搞的有声有色,但也只是以为他是决定振作重新做人罢了,完全没有料到,他竟然能如此的义正言辞,如此的视死如归,正气凛然,她自幼就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为政勤廉的好官,如今杨云枫说出的这番话,虽然自己不愿意相信,但是句句在理,让自己疑云重生,但是又不愿意就此相信自己的父亲就如杨云枫所说的那般不齿,一气之下才拔出匕,也只是想吓吓杨云枫,不想杨云枫不但不怕,反正说自己要杀人灭口,连忙收起了匕,冲着杨云枫道:“你……你……你……”一连说了几个“你”,却始终说不出半句话来。

    杨云枫看在眼里,立刻又上前一步,逼近卫墨,道:“卫小姐如果不信杨某之言,还可以回去当面问问你父亲,就是菜市口一事,你父亲前前后后收了杨某多少银子,若是你父亲真如卫小姐你说的那般,鼓励帮助百姓自给自足,靠自己头脑赚钱,不是父母官应该做的事了,为何他还要收杨某的银子?”

    卫墨见杨云枫此时站的离自己只有一寸不到,杨云枫那双虎目正盯着自己,杨云枫的话如刀锋一般刺进自己的心里,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自己已经喘不过起来,她此时的内心已经乱成一团,如果杨云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所认识的父亲么?

    杨云枫见卫墨如今神情恍惚,心中一叹,暗道:“这毕竟是他父亲的事,与她何干,她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想到这里,杨云枫退后了一步,对卫墨道:“算了,既然卫小姐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好官,也无可厚非,谁叫他是你父亲呢!”

    卫墨怔怔地看着杨云枫良久后,眼睛已经在泛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掉下来,杨云枫看在眼里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方才可能将话说重了,刚欲说话,却见卫墨倒吸一口气,转身便走,留下怔怔呆的杨云枫。

    杨云枫满脑子都是卫墨最后看着自己的那眼神,完全和自己与女友小丽分手时的一样,自己那般伤害小丽,小丽最终选择离开,那时也是眼眶泛红,眼角含泪,却始终没有落下,当初自己看到小丽这个表情时,心下也有一丝的不忍与后悔,然后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杨云枫此刻竟开始懊悔,为何要与小丽提出分手,如果不是这样做,自己也不会伤害小丽,让小丽那般伤心,最终也导致自己车祸惨死,来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年代了。

    杨云枫正想着,却见牢门前正站着一人,抬头看去,却是卫墨的丫鬟贝儿,只见贝儿正怒视着自己,杨云枫知道定然是责问自己为何惹哭了卫墨,定了定神,对自己道,算了,卫墨是卫墨,小丽是小丽,虽然她们某些地方很像,但毕竟不是一个人,况且如此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扳倒卫墨的父亲卫弘了,何必徒增烦恼呢?想着这里,立刻淡淡地对贝儿道:“贝儿小姐莫非还有赐教?”

    贝儿这时走进牢房,立刻指着杨云枫道:“杨钊,我小姐好心来瞧你,你却将她惹哭了,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杨云枫闻言淡淡一笑,道:“你家小姐来瞧我?是来瞧杨某如何倒霉了吧?正好报了之前的仇?杨某什么身份?又岂敢惹你家小姐了?躲之不及呢!”

    贝儿听杨云枫如此说,立刻气道:“你别装傻充愣了,我家小姐闲着无事做了?来这监牢暗无天日的腌臜地方干嘛?她好心来看你?你却将她气跑了,如此不识好歹,你杨钊是个什么人?我家小姐……”

    贝儿见杨云枫一脸不屑,压根没听自己说话,更是来火,冲着杨云枫喝道:“喂,本姑娘正在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杨云枫这时回过神来,问贝儿道:“贝儿小姐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贝儿一愕,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真是愚不可及,我家小姐真是猪油蒙了眼了!”说着连忙走出了牢房。

    罗冬林这时冲着杨云枫笑道:“钊哥,我看来十有**准了,卫小姐只怕真是看上你了!”

    杨云枫坐到一旁,虽然他自己心中也隐隐感到卫墨对他有一点这个意思,但是相信今日过后,卫墨定然要恨死自己了,想到这里杨云枫心中却涌起一股失落感,自己也是奇怪,不算杨钊调戏卫墨那次,自己不过与这卫墨见过两次,为何自己如此失落呢?莫非自己也……

    杨云枫正想着,罗冬林在一旁笑道:“钊哥,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照我说,你干脆娶了那卫小姐,做了卫弘的女婿,何必在这里受鸟气?”

    杨云枫闻言微叹一声,喃喃道:“如果一切这般好办,老子又何必苦恼呢?”正说着就听牢房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时衙役领着一人来到杨云枫的牢门前,杨云枫定睛一看,却是另白,只见李白手中还拿着一壶酒,冲着杨云枫笑道:“小哥,某来看你了!”

    杨云枫连忙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太白兄,太白兄还记挂着小弟,特地送酒来给小弟解馋啊,小弟真是感激流涕啊!”

    李白走进牢房中,哈哈一笑道:“小哥说的哪里话,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是某已经当小哥是自己的至交了,小哥如今虽然身陷牢狱,某如何不来?”

    杨云枫也是哈哈一笑,接过李白手中的酒,喝了几口后,这才道:“好酒……太白兄记挂,小弟不甚感激!”

    李白拿过杨云枫手中酒,也饮了几口,这才冲着杨云枫道:“古人分甘同味,今日某与小哥效仿古人,分酒同味,岂不快哉?”

    杨云枫与李白一阵寒暄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将酒饮尽之后,李白这才对杨云枫道:“小哥,李兄与你说的话,某都知道了,某想知道小哥你究竟想要什么?为何不答应李兄的条件?如果某猜的没错,小哥既然敢于卫弘翻脸,就已经下定决心与卫弘不是同道中人了,那么小个为何不站在李兄这边,一同扳倒卫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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