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候道:“陆兄要查清此事倒并不难,正好明日须去拜见主子,不如到时陆兄便一同前去,或许可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陆宇谢过西门候,心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明日终于可以见到这位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了。在陈郡的时候虽然与另一位鼎鼎有名的春申君近在近在咫尺,但却因为那时其与魏明姬的尴尬关系,没有面对面地见过,并且陆宇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而虽然也谈不上对信陵君的印象好坏,但毕竟要尝试着从信陵君处了解章武等人的行踪,才能知道章武在赵国联系的人是谁。

    为何到了魏国之后,会只剩下章武与凌梵两个人?肖正文和那个姬少雍呢?从陈郡到大梁的这段路程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宇心里只希望明日信陵君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那玉儿,会不会就是自己梦中那个女子?陆宇极力去回忆自己的梦,却怎么也记不起梦中两名女子的容貌来,包括那一名没有出现名字的女子。

    由大梁到邯郸的路程有多远,陆宇也不清楚,但战国的交通并不像二千年后那般发达,如西门候所说,章武在一个多月前离开大梁,直接赶往邯郸的话,至少还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只是不知章武的下一站目的地会是哪里,假如会在邯郸逗留一些时间,那自己还有望遇到,否则以古代这种方式去追赶,没有发达的通讯网络,都不知何时能够去见到章武,和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秦始皇。

    信陵君的府邸并没有陆宇想象中的那般金碧辉煌,和一般的贵族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占地面积极广,不过相比现代来说,几乎可相当于一个高档的小区的面积了。

    经过下人通报之后,信陵君在偏厅会见他们。这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天庭饱满,曲眉丰颊,一双虎目深邃犀利。不知是否因长期的压力所致,使本来完美的面相上隐隐渗杂了一丝沧桑感。信陵君身着便服,带着一脸亲切的笑容来到陆宇跟前,先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道:“好一个蛟龙侠,果然气宇非凡,不愧为玄微真君高徒。”

    陆宇客气地与他寒喧了几句,信陵君脸是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走到客座旁一起坐下,丝毫没有摆出架子,令陆宇倍感亲切。

    不一会儿下人便奉茶上来。信陵君喝了一口茶水之后,缓缓说道:“本君听说当日遭遇山贼之时,陆少侠主动请缨留下对抗,令得西门候能够争取足够时间护送公主到襄陵,在此,本君代大王和公主谢过陆少侠。”

    西门候在一旁道:“陆兄确是胆色过人,换作别人,哪有他这般侠义之心。”

    陆宇忙道:“君上和西门兄实在客气了,那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信陵君点头赞道:“好,本君十分欣赏陆少侠这种不居功自傲的人。陈郡滕家一事,本君亦相信不是陆少侠所为。听西门候说你有事求我,你尽管说出来,本君一定满足你。”

    陆宇又先谢过了信陵君,才说道:“在下只是想知道我云梦山门人章武日前来到大梁时,是否有见过君上?当时同行有几人,以及他们几时离开?”

    信陵君微一皱眉,似乎有点为难地说道:“此事并非一般小事,不是本君不肯对陆少侠透露,乃因事关重大,若然传了出去,也许会影响大局,所以…”

    西门候是个明白人,知道信陵君并没有让他一起旁听的意思,当下便先告退。待他退下之后,信陵君才又道:“陆少侠先说出令本君信任的理由,否则此事休要再提。”

    陆宇道:“在下明白。”

    信陵君又道:“若陆少侠能屈就于本君门下,本君定将你视为心腹,那时不论你想知道什么事又另当别论。”

    陆宇暗忖这信陵君果然厉害,这就开始拉拢自己。如果自己不是来自二千年之后,不知历史的发展,说不定会加入他的阵营里去。特别是即将发生的第四次联军攻秦中,便是由此君担任统帅,把秦人打败。此君的才能确是在战国中数一数二,但由于功高震主,大有代替魏君的趋势,故令魏王猜忌,后来将于在酒色过度中郁郁而终。

    信陵君门客三千,足见此君的魄力。大多数有能力之士亦认为他能令魏国成为这时代的霸主而追随他。

    陆宇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君上可知‘合纵’乃是家师之策?”

    信陵君道:“本君当然知道。并非不信你,但因有前车之鉴,本君不希望看到第二个张仪的出现。”

    陆宇知道其实张仪以“连横”破“合纵”,使得联军攻打秦国的战事失败,也是由鬼谷子一手策划出,但这在各国的眼里,张仪便成了“叛徒”了。而张仪的连横政策也使得秦国攻占了巴、蜀等富饶之地,从而加速了其经济与军事上的发展。秦能统一六国,与此计密不可分。

    于是扮作叹了一口气,对信陵君道:“那便恳请君上高抬贵手,为在下打点通往邯郸之路。”

    信陵君一脸愕然,显是想不到这陆宇马上便要离开,而自己一开口便承诺了对他有求必应,但陆宇所说的第一件事他没能满足得了,第二件事如果又再不满足,这岂不令陆宇觉得自己言而无信。似乎他有些舍不得陆宇这个人才,在心里权衡再三,终于对他说道:“公主于十日之后会前往邯郸探望平原夫人,本君可在大王面前为你美言,让你加入队伍。”

    陆宇虎躯一震,心想这公主还未出嫁,怎能一时去楚国,一时又要去赵国?在陈郡的时候陆宇已经怀疑过这魏国公主扮演的是一个间谍的角色,此时听信陵君这么一说,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古时候女子没到出嫁,一般都是“三步不出闺门”,不会轻易出门。而虽然说是要去赵国探望平原夫人这个姑姑,但是陆宇总觉得当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总算能够跟随她去赵国,打听章武下落的事情,看来也不能指望在信陵君的口中得到了。

    在马家沟的时候章武曾经说过到魏国联系的人是他的三师兄,亦就是说,章武到了大梁之后,一定是先与他取得联系,然后又因为要共同商议合纵之策,所以当时此人也应该在场。自己或能从这条线索去找到这位三师兄,或许就能打听到一些。

    没想到这些本来在自己心里认为会很顺利就能进行的事,实际情况却没有半件跟自己的想象沾边。陆宇不免有些失望,信陵君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无论他有没有救过魏国公主。

    信陵君又安排陆宇先在他的府邸中住下来,等待十天之后再随大队出发。

    在退出偏厅的时候,信陵君还拍了拍陆宇的肩膀道:“本君虽有门客三千人,其中亦不乏能人异士,但仍希望陆少侠能够再去考虑一下刚才本君对你所说的话。”

    陆宇笑了笑,没想到他这么看得起自己。表面上便承诺会好好去考虑,信陵君这才满意地放他走人。

    自己要找的人是未来的秦始皇,又怎么会给信陵君的三言两语便改变了主意。先不说他与龙阳君之间的暗斗,光是西门候给陆宇的第一印象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若与西门候共事,他一定不甘于被陆宇在信陵君面前抢去地位。

    前脚才走出偏厅,西门候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对他使了个眼色,嘴里却说道:“陆兄,小弟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你,快随小弟来。”陆宇知道他在暗示自己外出,却不知有什么要事,便随着他的脚步走出信陵君府。

    西门候一副神秘的样子,从信陵君府邸出来之后,往城北方向穿过了四条街,又往西南方向绕过一条很窄的小巷,一直走到快尽头才停下来,走进了一间卖布料的小店。陆宇还正在奇怪他怎么会带自己来这种商店,却见西门候与那店家打了个招呼,又带着陆宇从这家布料店后面的小门走了出去,然后再折向西北方向,来到一间看起来很不显眼的民房前。

    西门候回过头对陆宇道:“小弟要送你的礼物,就在这里面。”

    陆宇大奇,心说有什么礼物不能在信陵君府里当面说明,而是要藏得这么远。但是陆宇知道西门候目前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便大大方方地推开了那间民房的木门。

    木门发出因摩擦的一串沉闷声,守在门外的阳光贪婪地在瞬间占据了原本黑暗的内屋。随着光线明亮起来,陆宇发现这间民房的空间其实很窄,窄到里面除了略大的一张草床之外,空无一物,连一能坐的地方都没有,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一股药味夹杂着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草床上躺着一个人,由于是背向陆宇和西门候,所以陆宇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只能从身形判断出这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而从墙角处散发开来的那浓烈的药渣味,令陆宇觉得这个小孩子应该是得了一种什么病,并且已经用药用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是他不解,这难道就是西门候所要送给他的“礼物”?

    陆宇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西门候的时候,只见西门候已经知道陆宇要问的话,自己先进了屋子,又回过头来示意陆宇跟在他后面,来到草床的跟前。

    床上的男孩子可能是醒了过来,发现有人进来,微微动了一下,才慢慢地在床上转过身来。当他的眼神从西门候身上游到陆宇身上时,顿时身躯剧震,用一种不能置信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陆宇。

    此时陆宇心里的震撼也是无比巨大,因为床上躺着的那个男孩,竟然就是他的结拜小弟肖正文!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昨日问起西门候的时候,他表示根本没有见过肖正文跟姬少雍两个人,但是为什么只过了这么一天,便又把肖正文当作“礼物”来送给自己?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自己熟悉的肖正文没错,然而另外的姬少雍呢?陆宇的脑中几乎充满了疑问。

    只听床上的肖正文激动得两行热泪夺眶而来,艰难地从嘴里叫出“二哥”,想要坐起身来,无奈可能是受了伤的关系,才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却又因为没有力气而又跌回床上去。陆宇忙奔到床前扶住,示意他不要乱动,才问西门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候道:“这是小弟暗中从那荆杰手下救出来的孩童,没想到他果然没有撒谎,是与陆兄相熟的。”

    陆宇仔细地检查了肖正文全身,发现胸口有一处红印,像是被什么重物击过,但由于红印的范围扩散得比较大,而且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看不出来是被什么兵器击中的。

    西门候又道:“可恨的是那龙阳君,私下派人暗捉童男童女,炼之成丹,以供他服用,保持那嫩白的容貌。”

    陆宇大骇,不能置信地问道:“用活人去炼丹?”

    西门候道:“陆兄一定觉得骇人听闻吧。大王听信龙阳君的谗言,竟然相信服用以童男童女炼成的丹丸可得长生,故表面上虽无明目张胆地捉人来炼,但却默许龙阳君那奸贼在外乱来。”

    陆宇望着小正文,又问:“西门兄昨日说并没见过小弟的这位小兄弟,今日却为何就把他找了出来,并且知道他与小弟相识?”

    西门候道:“这位小兄弟是由十几天前救出来的,当时他身受重伤,若不是怕被龙阳君的人发现,小弟也不会把他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养伤了。”

    陆宇心中还是有疑惑,又问道:“小弟先谢过西门兄,但西门兄还未回答小弟为何会知道他与小弟相识?”

    西门候道:“陆兄有所不知,你蛟龙侠来到大梁的消息就如洪水般传开,小弟派人来为小兄弟煎药时也曾说过,想不到这位小兄弟一听到你的大名,便要求见你,而根据陆兄所提过的两个人里面,这位小兄弟刚好十来岁,又认得你,故小弟马上知道他是陆兄的故人。”

    陆宇忙感谢了一番,虽说小肖正文与自己相处时间并不长,感情并不深,但毕竟还算义气,又与自己、章武结为了异姓兄弟,陆宇心里其实也挺喜欢他的。如今西门候在龙阳君的魔掌中救出他,只要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他是怎么跟章武失散的,到时候去赵国又将省去大量的时间。

    西门候又道:“幸得我家主子及早发现了龙阳君的阴谋,派小弟暗中调查,才能误打误撞,救出了小兄弟。今日之事还未禀报主子,因为能够帮助陆兄找到故人,小弟心急,故立即将陆兄带到此处。”

    陆宇又感谢了西门候一番。因为在陆宇心中,一直认为西门候不会是个如此讲义气的人,初次见面时,魏明姬对自己的称赞都引起他的妒忌,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竟然没通知信陵君便私自带自己来见肖正文。

    肖正文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陆宇,显然胸口的伤对他的打击颇为严重,才令他连说话都那么吃力。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假若真被捉去炼成什么长生不老丹,确实是悲剧,幸好被西门候的人救了出来。而其他那些没有被救出的孩子,恐怕运气就没有小正文这么好了。

    陆宇心想西门候对兵器应该比较熟悉,便问肖正文胸口的伤是什么武器造成。

    西门候道:“此问题小弟也曾想过,像是大锤之类的钝器所造成。而真正是怎么造成,恐怕要等小兄弟康复过后自己告诉陆兄了。”

    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手段竟然如此残忍。

    陆宇怒道:“若被我寻出是谁把他折磨成这样的,我一定将他撕成两半。”

    西门候劝道:“陆兄千万要沉得住气,须知道对方后台不弱于我家主子,故此事一定要慢慢来,切勿鲁莽行事,小弟绝对站在陆兄这一边的。”

    陆宇握紧了双拳,在肖正文的耳边道:“小文你尽管安心养伤,二哥一定会帮你报得此仇。”

    肖正文感激得眼泪又流了出来,似乎又怕陆宇离开,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来拽住了他的衣袖。双眼似乎在哀求陆宇不要离开他。

    陆宇帮他擦了擦眼泪,又道:“小文你放心,西门兄定会好好帮我照顾你,等你的伤好了以后,二哥去到哪里便带你去到哪里。”

    小正文这才松了手。可能是太累的原因,不到一会便睡了过去。

    西门候拍了拍陆宇的肩膀道:“陆兄的兄弟即是小弟的兄弟,请放心,在此处养伤绝对不会被龙阳君的人所发现。”

    陆宇觉得这些古代人都很不可思议,为了一个长生,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自己先前还对龙阳君有些好感,没想到此君亦沉迷丹术,并且丧心病狂地用活人来做药。但是偏偏这些事在这个时代,帝王开始醉于长生不老,然后便出现了无数炼药的方士,所用的药材无奇不有,其中不乏滥竽充数之辈,才会使用活人来炼丹这种损阴德的做法。

    如果西门候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之前可能就是因为信陵君的关系而没有对自己说出实情,而之所以会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那是因为龙阳君与信陵君之间的斗争,目前陆宇是信陵君拉拢的对象,故必须为陆宇做点什么事,令自己亏欠他的人情而投入他的势力中。

    原本以为章武、凌梵、姬少雍和肖正文四人一直是在一起的,以章武和凌梵的为人,肯定不会丢下肖正文不管,当中一定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否则若如西门候所说,离开大梁的时候只有凌梵与章武,那么肖正文和姬少雍是因为什么事而脱离了他们?现在肖正文已经找到了,姬少雍如果没有与章武在一起,那他会去了哪里?这些疑问,也许真的只有等到肖正文的伤好了之后,才能给陆宇一个满意的答案。

    陆宇想起了章武的三师兄,便向西门候打听。因为此人很有可能也是信陵君的门客之一。

    不料西门候却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对陆宇说当日章武来到大梁的时,他只见过凌梵和章武在一起,而且信陵君会见他们的时候并不在府上,其过程中有没有其他人的参与,西门候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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