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淮南地区已经很冷了,尤其是那冰冷的江风打在脸上,生痛!

    夕阳懒懒地挂在天边,没有一点儿热度,一队日军行进在滁县北郊的大道上,队伍有点乱,速度有点慢!

    队伍中间是一辆汽车,岗村大尉坐在副驾驶上,面沉似水,可怜的第三师团啊,别的部队在南京城休整狂欢的时候,第三师团还得冒着严寒扫荡津浦一线,更可悲的是自己的中队竟然被少佐从滁县城里赶了出来……

    司机也面色不虞,对岗村抱怨道:“大尉,少佐为什么不让我们在滁县过夜?”

    岗村勉强地冲司机笑了笑:“村上君,不要气馁嘛……支那人就像一群受惊的鸭子,皇军所到之处,他们望风而逃,这么富庶的地方,你还担心找不到过夜的地方吗?”

    “嗨,”村上露出了笑容,“如果能再找到一些鸡鸭就更好了。”

    岗村露出一丝苦笑,“可恶的支那人,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能带走的都被他们带走了……已经有两个村庄让我们一无所获了。”

    “砰,”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村上急忙停住了车。

    “砰砰……”零星的枪声又传了过来,岗村大尉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一个少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报告,一个士兵被杀死了……”

    岗村一惊,紧接着怒气上涌,“凶手抓住了吗?”

    “没有,”那少尉一顿足,垂下了头,“已经派人追过去了,凶手只有一个人,他是突然从路边跳出来的,用刀割掉了松岛君的头,然后就蹿进树林跑了……”

    “饭桶!”岗村怒骂一声,“田中,你是怎么带队的?”

    “嗨,”田中少尉一顿首,犹豫着说了一句,“凶手……太快了!不像普通的支那人……”

    “唔,那就不要理他,”岗村皱了皱眉,他听说过一些关于中国武士的传说,那些人不好惹!

    “可是,”田中少尉为难地说道:“松岛君的头颅被他带走了……”

    “八嘎!”岗村一听,怒发冲冠,“可恶的支那浪人……抓住他,我要亲手将他大卸八块!”

    “嗨!”田中少尉领命而去,岗村大尉气冲冲地上了车。

    “砰砰,”枪声零星地传了过来,岗村对村上吩咐道:“往东边开。”原来,前面是一条岔道,一东一西,枪声是从东边的田野里传来的。

    淮南的田野一马平川,黄化左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右手攥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军刀,不紧不慢地钓着后面的小鬼子,小鬼子的子弹打在他身后,溅起阵阵尘烟……小鬼子追得气喘吁吁,却始终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三八大盖的射程都够不着他。

    太平村,陷阱和柴禾都已备好,李四维和廖黑牛、石猛埋带人伏在村西的矮坡上,夜幕已经降临,黄化依旧没有回来。

    石猛有些焦躁起来,“李营长,你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刚来的人办。”

    李四维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他心中也没底。

    廖黑牛却瞪了石猛一眼,“你懂个锤子,安心地等着,老子相信那个道士。”

    “廖黑牛,你相信有个锤子用啊,”石猛不甘示弱,“他要是办砸了,你怎么说?”

    “怎么说?”廖黑牛一愣,咬牙道:“老子以后就听你的了。”

    “好,”石猛和他四目相对,“要是他办成了,老子以后就听你的。”

    正在此时,就见一个士兵猫着腰跑了过来,“那个道士回来了,还带着一颗人头……”

    “人头?”众人都是一愣,李四维皱眉问道:“他在搞什么?”

    那士兵也满脸疑惑,“他把鬼子的人头挂在了村口的牌坊上……”

    “鬼子呢?”石猛和廖黑牛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话音刚落,就听到村口响起了枪声……

    黄化挂把人头挂在了太平村的牌坊上,挂好之后,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靠在牌坊下的柱子上喘着粗气,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等到小鬼子的追兵近了,他才直起身子,拼命地往村东跑了,一队小鬼子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不断地放着冷枪。

    黄化没跑几步就到了村东的河边,“砰”,他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啪啪啪……”小鬼子追到河边对着水里就是一通乱枪,打得水花四溅。

    “人呢?”田中少尉追了上来。

    “跳下去了,”一个士兵指着黑洞洞的大河。

    “他肯定跑不动了,”另一个士兵说着,“要不然不会跳河。”

    “对,”有人附和着,“这么冷的天,跳进河里肯定没命了。”

    田中少尉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一咬牙,叫道:“走,去把松岛君的头颅取下来。”

    很快,鬼子的大队沿着马路开到了村口,田中少尉急匆匆地向岗村汇报了情况。

    岗村听完沉默不语,良久才叹了口气,“算了,他是活不成了……村子里搜查过了吗?”

    少尉一顿首,“搜查过了,支那人都跑光了,一只鸡都没留下!”

    岗村沉看了看周围气喘吁吁的兵士,暗自叹了口气,“安排好岗哨,我们今晚就在村子里过夜了。”

    “嗨!”田中少尉一顿首,高兴地安排去了,这样的寒夜里,能在村庄里过夜再好不过了!

    一众兵士追了一路,此时也累得够呛,听了这话自然高兴,至于危险……大日本的勇士从南京一路北上就没有遇到过危险,丢了首都的支那人早就吓破胆了!

    村上也很高兴,虽然一路过来他都坐在驾驶台倒也不累,但想着卡车里搜刮的那一堆鸡鸭他就心痒难耐!

    卡车缓缓停到那座大院门口,几个士兵急忙爬上了车厢,从里面拿出来的全是鸡鸭、蔬菜和罐头……

    大院里火光升了起来,在村外树林里耐寒挨冻的国军将士沉不住气了,廖黑牛和石猛悄悄地凑过来问李四维:“啥时候打?”

    “等一等,”李四维轻轻地说道:“等得越久,胜算就越大。”

    廖黑牛和石猛默默地退了回去。

    这时,黄化也回来了,浑身湿漉漉的,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凑到了李四维身边,嘿嘿直笑,“怎么样?贫道没有说大话吧?”

    李四维一愣,关切地望着他,“你咋搞成这样了?”

    黄化嘿嘿一笑:“做戏要做全套嘛,道爷要不跳河,他们哪敢安心地歇下来?”

    李四维急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他,“快换上,别冻坏了。”

    黄化嘿嘿一笑,“没事,贫道要连这点冻都捱不住,这些年的道就白修了。”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他,这家伙还真是个怪胎!

    黄化不以为意地笑道:“小鬼子请道爷洗澡,等一下,道爷就请他们烤火!”

    李四维笑骂道:“你龟儿快换上,一会儿该冻成冰棍了!”

    廖黑牛也脱下了外套,“袍泽兄弟嘛,郝梦瑶那帮子学生唱那个歌说‘与之同袍’,老子哪能让你一个人冻着?”

    黄化看了看廖黑牛也不推辞,嘿嘿笑道:“好!袍泽兄弟!”

    院子里,浓郁的肉香飘散开来,一众小鬼子急不可耐地分起了肉汤,能在寒冷的夜里烤着篝火喝着肉汤,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极难得的。

    岗村大尉接过肉汤,还笑着对炊事班的大厨说了声,“西野君,辛苦了。”

    西野君满脸堆笑:“嘿嘿,大尉,支那人把锅都支好了,省去了我们很多功夫呢。”

    岗村哈哈大笑,“支那人倒是很体贴嘛,就是太懦弱了。”

    一众兵士跟着大笑起来。

    大院里响起了怪异的日本歌,一众小鬼子喝着肉汤,啃着大饼,唱着歌儿,好不欢乐!

    小鬼子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太平村慢慢响起了呼噜声。

    李四维对黄化招了招手,黄化兴奋地凑了过来,“长官,可以开干了?”

    李四维点点头,小声地吩咐道:“你去通知韦正和刘黑水,可以开始了。”

    “好,”黄化嘿嘿一笑,“道爷请小鬼子烤火去!”说罢,他便如狸猫般地蹿进了黑夜里。

    村南,小鬼子在这里安排了一班岗哨,三个小鬼子躲在村口的屋檐下烧了一堆篝火,陶醉地抽着烟,叽叽哇哇地聊着天,他们丝毫不相信还有支那人敢来找死。

    一个小鬼子突然站了起来,笑道:“尿急,尿急……”他说着就往角落里走去。

    另外两个小鬼子哈哈一笑,没有再理会他。

    那小鬼子站到角落里掏出家伙就开始滋,突然,他感到一阵凉风吹来,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正要骂,就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就感觉身体一软,一股热乎乎地东西撒了他一脖子,他张开口想喊,可嘴里冒出的都是热血,却没有丝毫声音……

    黄化提着那把军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军刀上滴着血,那小鬼子的头颅耷拉在一边,只剩下一张皮还连着脖子……一个士兵蹿了过来,轻轻扶住了小鬼子的尸体。

    另外两个小鬼子丝毫未觉,还坐在一堆聊着天,黄化和韦一刀一左一右地蹿了过去。

    两个小鬼子只觉眼前一暗,还以为是同伴回来了,抬起头就去看。

    “噗!”黄化的军刀犹如一道匹练,直接将一个鬼子砍翻在地,那大好的头颅咕噜噜地掉在地上,还在兀自打着转。

    另一个小鬼子张嘴就要喊,可是韦一刀早已扑了上来,短刀直接地插进那小鬼子的嘴里,直透脖颈。

    黄化有些惊讶地望了韦一刀一眼,这下有些明白李四维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一起行动了,这也是个用刀的高手啊。

    几个国军士兵悄悄地冲了过来,将三具尸体拖到了角落里,后面刘黑水带着一帮子兄弟扛着柴禾就往路口堵。

    黄化对刘黑水轻轻地说了一句,“等我们的信号……”便带着韦一刀往村北潜去,所谓的信号不过是村北的火光!

    小鬼子一路北上,也是一身疲惫,在各家安歇下来倒也睡了一个好觉。

    梦中,岗村大尉仿佛又回到了北海道,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安静地躺在北海道的沙滩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那阳光却格外的明媚,明媚得有些灼热,他皱了皱眉,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软趴趴地根本动弹不了……

    “大尉大尉,”正在他惊慌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声音惊醒了他,“着火了,着火了……”

    “慌什么?”岗村睁开眼看到村上一脸的惊慌,忍不住骂道,“肯定是哪个该死的士兵烤火引燃了房子……”

    “不是,”村上满脸惊慌,“整个村子都燃起来了。”

    “啊,”岗村这一下慌了,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急匆匆地摸过佩刀和手枪就往门外冲。一冲出门他就惊呆了,整个村子都燃了起来,火光冲天,他睡的这个院子,三间房已经着了两间,难怪会那么热。

    “快突围吧,”村上催着他下令。

    “不要慌,”岗村镇定下来,带着几个随从匆匆地往院外跑,“先出去看看情况……”

    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军士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四散奔逃……跑得慢的被困在了放屋里,发出绝望的惨叫声。

    田中少尉衣衫不整地带着几个部下往村东跑,“快,村东有水……”

    村东的火不大,几个部下急匆匆地跟在井上少尉身后冲出了村子,看到眼前水波盈盈的大河,众人松了口气。井上一回头,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往东面来,往东面来……”

    “砰砰……”一阵枪声响起,井上少尉和他的几个随从悉数被掀翻在地。

    河对面,那个敦实的青年骂道:“哪个扑街先开的枪,你不知道等他们再过来一些人才开枪吗?”

    一个年轻的士兵硬着头皮说道:“排长,我们就这么几只枪,过来的小鬼子多了,就干不了啦。”

    “扑街,”那排长恨恨地一锤地面,“打起精神,一个都不能放到河里去,那都是武器啊!”是啊,每打死一个冲出火海的鬼子就能多缴获一件武器,要是让他们下了河就不好办了。

    村南的火最大,刘黑水望着熊熊大火懊恼地骂道:“龟儿子的,这下子失算了,这么大的火肯定莫得小鬼子敢过来了……”

    一个士兵嘿嘿笑道:“连长,莫得小鬼子过来才好嘛,兄弟们等着给他们收尸就好了。”

    “你懂个锤子,”刘黑水瞪了他一眼,“莫得小鬼子出来,就莫得缴获……”

    “啊,”众人傻了眼,“连长,那咋办?”

    “咋办?”刘黑水一咬牙,大叫道:“陈二狗,你给老子带几个兄弟在这里守着,其他人跟我来,去西面。”

    村西的火势不大,这是专门为小鬼子留的退路……如果不是为了缴获武器,李四维真想一把火把小鬼子全部烧在村子里。

    可是奇怪的是,小鬼子并不往村西冲。

    “不对啊,”廖黑牛疑惑地对李四维说道:“小鬼子被烟子熏傻了吗?咋不往这边跑啊?”

    石猛也很疑惑,“是不是我们把火烧太旺了?”

    李四维摇摇头,他也搞不清状况,难道小鬼子的脑袋长得和一般人不一样?

    “那咋办?”廖黑牛和石猛焦急地望着李四维。

    李四维又仔细地看了看村中的火势,一咬牙,“石猛,你带着兄弟们在这继续埋伏,黑牛跟我去村北看看。”

    村南火光冲天,火势汹汹,小鬼子是万万冲不出去的;村东是一条大河,过去了要么跳河,要么就在火海外面给七十四军的兄弟当活靶子;只有村北,火势稍弱,韦正和森蛮子的兵力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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